镇国公府内,老镇国公李谦手里拿着坊间重金求购的墨宝,据说这笔迹不是娘娘的,就是大学士的,宝贝的很。
    秦二娘虽然为人豪爽,但也是粗通文墨,一眼就瞧出,自然不是自家外甥女的笔迹,但看到老头子开心的要紧,家里有了一笔巨款,自己也懒得点破。
    李谦握着这张墨宝,啧啧赞叹,“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这说的不就是我老李家嘛。在看看这句,你瞅瞅,你瞅瞅......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今年咱们李家还是田舍郎,明年可不就登上了天子堂嘛,快快快,把这个给他爷儿俩送去,开心开心。”
    少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爹呀,这还没开考呢,您就想着状元及第啦。”
    李谦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儿子和我孙子,我可是了解的很,明年春闱,他俩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刚好第一第二,其他的,咱们就不和人家争了。不过要我说,这状元应该是孙儿的,正所谓一代更比一代强......”
    少夫人翻了个白眼,她不求什么状元榜眼的,只要两父子能有殿试策论的资格,凭着老秦家的这层关系在,李家想不起来都难。
    ......
    小周府的书房内,相王捏着一份墨宝,对身旁坐着喝茶的妇人说道:“夫人,你听听这句,‘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你说,明年春闱,本王要不要也去参加一下。”
    “就你?”楚香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忘了前面那句了?慷慨丈夫志,生当忠孝门。你是哪里忠了还是哪里孝了?”
    相王赔笑道:“我这不是对我家娘子大人最忠心,对娘子大人最孝顺嘛!”
    “滚,有多远死多远!”
    ......
    腊月二十七,距离大梁建元六年,只剩下最后的三天。
    顾之章坐在书房内的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精神很好,只是面容有些忧愁,是急的。
    那位来自中原泰山王府的王爷,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到现在还不与自己前来打个照面。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他不来,那便不知道他的想法,偏偏他的想法还很重要,明年,萧紫衣就要入宫,掐指算来,还剩下不足一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难道他不想和朝廷谈谈条件,不想和自己这个当朝的御史大夫搞搞关系,走的近些。
    前后五次拜访林宅,自己的善意已经表达的很明白,甚至有些露骨,那位林宅的少女,也对自己做出了保证,甚至流露了某种姿态,那么这一位王爷呢?
    相反的,最该着急的王爷没有着急,不该着急的王爷们都着急了,各地的私信以急递的方式传到了京城,没有走衙门的正规途径,而是由全国各地王爷府邸的亲信送到了顾之章的府邸。
    京城宫门口的那场围殴,在相王有意的散播下,各路王爷都收到了消息,知道那是御史台为了明年科举春闱强行出头,既然是御史台出头,想来是顾之章领头的。
    顾之章对于腊月二十五的那场闹剧,起先并不知情,知晓后,甚至对宋成业有些不满。
    朝廷和礼部的三道告示,已经说得很明白。内阁,宫里,六部,对于此事都是支持的态度,御史台一家不满,也不能表现在明面上,王爷们可以闹,御史台不能闹,翰林院是御史台的不假,可是御史台难道不是朝廷的?朝廷难道又不是圣上的?
    他们这么一闹,会有好下场才有鬼。但顾之章自然不会和各位王爷一一写信告诉他们,王爷们误会了,带头打架的和我没关系,是那帮白痴二百五背着我干的。
    借着此事,赢得各位王爷的好感乃至信任,确实也是好事一桩。可以说,这是今年来唯一让他感到开心的一件事。
    顾之章躺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细细的思量明年朝堂的走向,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最早,他走错了一步而不自知,结果一路走错了下去,早已不知道离正道多远了,若想重新扳回一局,不管怎么看,都唯有一条道可行。
    顾之章起身,叫来了顾留芳,吩咐道:“备好马车,再去林宅。”
    顾留芳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
    ......
    对于过年,张明始终是有些头疼的,老头子今年总算是如愿以偿领了很多俸禄,他原想着今年好歹能过个好年,结果老头子去逛了一趟书局,买了不少书,还添了几刀宣纸,大半年的俸禄就交代出去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让张明险些气死,所以,前两天老头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给老头熬一碗鸡汤。
    当时,老头子躺在担架上,对儿子哼哼道:“儿啊,为父我这难受的很啊。”
    张明就问,“你哪里难受了?”
    张甫之就说,“嘴里淡的很,身子也虚弱,想喝口鸡汤。”
    张明就说:“你等着。”张明反身而去,很快就捧着一摞书进来,老头子抬起眼皮子,惊诧道:“我想喝鸡汤,你捧书来作甚。”
    张明直接把书往老头子身上一丢,说道:“前些日子,你花重金买来这些玩意儿的时候不是说了嘛,‘吾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乏味。’你说你嘴里淡,肯定是没读书的原因,喝什么鸡汤啊,鸡汤哪有读书好,您老还是看书吧。”
    张甫之气的直接从担架上挑起,捞起了地上的扫帚就撵着儿子打。张明反正也习惯了,拔腿就跑,张甫之反正也追不到他。
    还有三天过年,张明和周子峰走在大街上,准备置办年货。虽说可以不给他爹喝鸡汤,但是过年不能不吃肉啊。而且按照过年的习俗,北地京城总是要买几条大鲤鱼的。
    张明去了肉案,问了价格后,不禁咋舌,年关将近,这些肉食涨得价格不可谓不低。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从肉摊子离开。府上养了很多鸡,可以杀两只来吃肉,自己兜里的银子不多,年年有余总是个念想,所以总要买几条大鲤鱼的。
    走到了鱼贩前,张明和周子峰看到了很多人围聚在一起,两个年轻人也喜欢热闹,是以就凑了上去。
    人群之中,之间一个穿着单衣的黑脸虬髯的大汉,拄着一根像是水火棍的铁棒站在鱼贩前。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穿着棉袄还嫌冷,这汉子只穿一件单衣,自然让人觉得好奇。
    北人向来以粗犷闻名,但此人一脸虬髯,铜铃大的眼睛,倒像是庙里的金刚或者门上挂着的打鬼钟馗,自然有趣的很。
    男人说话也同样有趣。
    “这是啥!”
    “鱼。”
    “我知道是鱼,俺问的是啥鱼?”
    “草鱼。”
    “那这个呢?”
    “鲢鱼。”
    “这个呢?”
    “鲤鱼!”
    “那个呢?”
    “黑鱼。”
    “这么多鱼,你们这真有趣。”
    “欸——我说你这人,买不买鱼啦?”
    “买!”
    “买多少?”
    “全都要!”
    那鱼贩以为自己没听清,指着这些说道:“全都要了?”
    那黑脸虬髯的汉子摸着头说道:“对,全都要了。你们中原有意思,过年要吃鱼,还要养鱼,说是什么年年有鱼。俺也不知道为啥要年年有鱼,但是俺家的老爷信,说是要向你们学习,俺们那里都是年年有牛有羊,就是没有鱼,今年在你们这里过年,也就跟你们一块年年有鱼了。”
    众人听着这汉子说话奇怪,心里觉得好笑,就有人问道:“怎么,那汉子,你们那里没有鱼?”
    “有,但少见。”汉子老实的说道。
    又有人问,“那你们那里都有啥?”
    “有人啊!”那汉子想都没想就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哪里没有人啊?”
    那汉子一摆手,说道:“你们哪里懂,俺们那里的人跟你们这里的人不一样。”
    立刻有人调侃道:“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你们那里的人都长的如你这般,虬髯黑脸?”
    那汉子没听出来大家在嘲笑他,就认真的解释道:“俺们那里的人,长相倒是和你们一般无二,但是有一些奇怪的人,他们长着金头发蓝眼睛,嘴里不说人话念咒语,俺刚开始以为是巫师,后来才知道,都是有钱人,尤其是那种闪闪发光的宝石,可值钱,他们喜欢你们大梁的丝绸瓷器,经常用那个换......”
    众人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黄头发蓝眼睛,嘴里念咒语,那不是妖魔就是鬼怪,哪里是人了。
    但是听那汉子说那些‘人’也喜欢大梁的丝绸和瓷器,心中又不免自豪,原来妖魔鬼怪也喜欢咱们大梁的瓷器和丝绸啊。
    众人正想再问,那身后的鱼贩不耐烦的说道:“这些鱼,你还要不要了?”
    “要啊。”
    “那你给钱啊。”
    汉子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俺才想起来。你们这兴这个!”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大疙瘩,丢了过去。
    鱼贩赶忙接过,一看,是一坨银子。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少说有四五斤重。立刻塞到了怀里,狐疑道:“可不准反悔。”
    那汉子哈哈笑道:“我不反悔,但你得把鱼送到俺们家里去。”
    那鱼贩满脸堆笑道:“那是自然,要得要得!”
    张明和周子峰互相望了一眼,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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