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失守,不过是三天的事情。
    不止是朝廷大吃一惊,就是进攻瓜州的薛青和吴崇喜父子也大吃了一惊。
    他们做好的死攻的准备,尤其是当得知典章亲自率领三万大军驰援瓜州,和瓜州知府联合御敌,大有血战瓜州的意思。
    结果是,三天,瓜州就被拿下了。
    从金陵奔赴瓜州,需走水道。
    瓜州城内有古运河道,城外便是长江缭绕。这是两条十分重要的河道。
    长江天险,往西,便是金陵。金陵和瓜州,向来同气连枝。东西两城,以长江水师缔结出一道结合天堑的防线,十分可怕。
    当年太祖皇帝南下时,最吃力的一仗便是长江水战。那一仗,太祖大军死伤一半在江上,这才能够直逼金陵城下进行围城之战。
    薛青原本猜测,这第一战,也是最大的一场战役,应该是在长江上。毕竟瓜州坐镇的水师是天下闻名的。
    结果是,自金陵浩荡东行然后南下的数百只船只组成的水师在长江上畅通无阻,一路上没有半点抵抗。
    薛青和吴崇喜刚开始还担心有诈,当的脚踏上沙滩的一刹那,就是有诈,他们也不在乎了。
    只要成功渡江,瓜州的战役就算是打赢了。
    结果让人惊讶的是,他们一共集结了十万大军,在瓜州城内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这顽强的抵抗,不是来自瓜州的水师,也不是瓜州知府临时组建的民兵,而是典章驰援而来的三万步军。
    典章整整用兵三万,拼死了敌方五万。
    集结的十万大军,一下子折损了一半,哪怕拿下了瓜州,也是一场惨胜。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五万换三万,这三万里,还没有典章的人影。
    好在,光复帝朱明对于这个战果,表示可以接受。大明的主力军仍旧还在。
    鸡鸣山当初屯兵十五万,就是为了和相王分庭抗礼。很多人错误的以为这就是三老三公的全部实力。
    他们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正教。
    王兴本是江南金陵不学无术一小吏,后来得到祁连山赏识,打着儒家的旗号建立了正教。
    在江南道广收门徒,鼎盛时号称徒众十五万,更是浩浩荡荡的包围过两淮直隶总督府。
    随着王兴倒台,正教一度销声匿迹。朱明早已暗中接手了正教,虽然不及全盛时期,但是宗教最大的好处在于信仰的纯洁性。
    信仰,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哪怕那是战争。
    遇到战争的时候,宗教利用信仰,就是最好的洗脑工具。
    虽然圣人从没有告诫过徒众,可以为了杀人。
    但也没有告诫过徒众,不可以为了信仰杀人。
    瓜州一战,死的都是正教最为虔诚的教徒。
    收回正教,朱明也收回了八万的士兵,瓜州一战死了五万,他还有三万,此外,还有坐镇于江南各州府的十五万大军,总计还有十八万。
    朱明颁下圣旨,要求各州府组建自己的军队,同时,也要追查从瓜州逃脱的典章。
    一路上,各州府积极备战,顺便派出大量的人手捉拿典章。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典章像是突然失踪一样,杳无踪迹。
    瓜州原本有水师三万,在知府的带领下,穿过长江往北,过运河古道和两淮的两万水师汇合,汇聚一处后总计五万。
    两淮直隶总督宇文靖坐镇江南道的广陵府,对于瓜州知府的不战而逃并没有追究责任,显然是周若彤在离开前的布置。
    瓜州失守的消息是连同朱明称帝的消息一道传入京城的,一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尤其是那些南方曾被囚禁的士子有的先到了北地,更是大肆渲染,说那朱明虽然百岁,却无老态,生得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简直是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接着,九月初九重阳日的那天见闻也传遍了京城,一样是越传越邪乎。
    瓜州知府和宇文靖一道站在长江边上,极目远眺,还可以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瓜州城。
    瓜州知府的官袍下摆迎着江风作响,江风大,秋意寒,打在脸上有些疼。
    “总督大人,这不战而逃,实在是有些......”瓜州知府话没有说全,有些担忧望向宇文靖。
    大冷天的,宇文靖仍然摇着折扇,瓜州知府不禁有些担心,这扇子轻飘飘的,莫要被江水打了去。
    “知府大人有话直说便可?你我之间,无需顾虑。”
    “我是怕,朝廷里的那些人说闲话。”
    宇文靖摇了摇头,朝背面望去,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估摸着日子,娘娘也该到了京城了。”
    ......
    金陵城一片喜庆,家家张灯结彩,迎接新皇登基。虽说金陵重回国都,不再受北人鄙视,大家心中都很期待,但藏在心底的,是人人都不敢表露出的担忧与害怕。
    这点,城中的扁食铺子最有发言权。
    城里的确是繁华了起来,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来吃扁食的人更是寻常的三五倍人数。
    老板娘忙的额头出了汗,炸油条的汉子也一锅总是满满的油条。这也就导致有的油条焦了,有的油条还是夹生,好在食客并不挑剔。
    天气冷了下来,穿羊皮袄的老头也没法和食客抢位置,老老实实的蹲在墙角。
    他眯起眼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街上的摊贩多了起来,各色的物什也是数不胜数。
    一切都很繁华,已经有了国都的气派。
    老头子摇了摇头,知道这只是假象。
    因为这里繁华,并不热闹。
    食客们低着头,闷声不响。吃扁食的速度很快,稀溜溜的就见了底。随后自怀中摸出铜板,拍在桌上,便匆匆的离开。
    新来客也不说话,竖起一根手指或者两根手指,一根表示一碗,两根表示两碗,随后也是低着头吃饭,端起碗喝汤,不吭不响的付钱,然后离开。
    老头子看的出来,这是大家都怕哩。
    唯独一桌客人有些奇怪,前几天戒严的时候,他就常来。这个客人每次从拐角巷子里冒出,远远地可以看到一只斗笠,有时候,他身上还背着一捆柴。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他的左手空空荡荡,没有手臂的袖袍随风飘摇。人一到,放下柴火,摘下帽子,先对炸油条的汉子望两眼,然后在对老板娘轻轻地说上一句:“一碗扁食,不要香菜,多加辣子!”
    他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吃饭速度均匀的人,先沿着碗边吸一口红色的辣油花子,然后捏起瓷勺,一勺挖两枚扁食,吹三口气,然后吸入口中。
    每一回,炸油条的汉子都会多送他两根油条。第一次,他付了银子,那汉子摇了摇头,“送的。”
    之后,这砍柴人便不再多言,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馈赠。
    蹲在墙角的羊皮袄老头子望的时间久了,渐渐地也对此人失去了兴致,只是他那条断臂偶尔还能吸引他的目光。
    ......
    典章去了哪里,始终是一个谜。
    就像是大家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连瓜州知府都放弃的瓜州,他为什么要死守。
    瓜州势必守不住,就是消灭了敌人五万的兵力,也无法动摇江南军队的根本,典章的行为,不亚于自杀。
    待在长春府富春楼内典章比谁都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就是自杀。但自杀分好多种,同归于尽,也算是自杀的一种。
    典章在玩火,这个火还不能小,必须烧死你和我。
    虽然从瓜州到临安,所有知府都严加防范,但江南道北方到腹地的知府,还是断定典章不可能在自己的境内。
    瓜州轰轰烈烈的一场战争,让他不可能在留在瓜州,同样,瓜州西面的金陵,他要是去了,也是找死。
    典章折损了三万,手中还有十二万大军,绝对有能力一战,大家都知道,战争的关键,朱明能不能北上中原,能不能瓜分了大梁甚至让大梁彻底覆灭,全在临安城。
    所以,典章不可能不去临安城。
    朱明将吴崇喜父子自临安城调回,吴崇喜坐镇瓜州,与金陵东西相望,防止两淮广陵府宇文靖偷袭。
    另一边,将吴忠调到了姑苏城,三老发家之地乃是姑苏,可以说是江南道的第二个国都,有重要意义,再有,姑苏毗邻临安府,若是临安生变,姑苏也好驰援。
    接着,便是让薛青代替吴崇喜前往临安坐镇。薛青乃是名将,曾经受人保举入秦家军,之后老皇帝不许,这才作罢。
    当年秦朗还在的时候,曾对此子赞不绝口,此人也曾是秦家的座上宾,据说还受过秦家老太爷的接见。
    秦朗对于老皇帝不用薛青曾颇有微词,还曾破天荒的点明大梁由此错失一名名将。
    朱明的本意是让薛青镇守金陵,余沧海坐镇临安,余沧海乃是兵法大家,一路朝西,一旦西线战场打开,自己再御驾亲征。逐步蚕食中原,余沧海身死,对于朱明是莫大的打击,为此,朱明无奈,只得派遣薛青镇守临安,希冀薛青可以打开西线战事。
    收到光复帝的命令后,长春,临安,姑苏三地的知府纷纷募兵,其中以姑苏最盛,募兵五万,其次,长春,临安各自募兵三万。
    鸡鸣山的十五万大军,分别坐镇姑苏五万,临安五万,抽调至金陵五万。
    如今,金陵强征民兵四万,守军达到了九万。加上正教忠心徒众的一万,总计有十万大军。
    正教徒众八万,瓜州一战折损五万,金陵留下一万,还有两万远赴瓜州镇守。加上暗中培植的五万水军,分了两万放在瓜州,瓜州防线五万人也彻底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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