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养才张大了嘴,陈柏苍望着旺财,在揣摩旺财那句话的用意。
    宗养才好不容合上了嘴,他盯着旺财看了一会,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就问他:“你是让我们出去,还是让我们出逃?”
    出去是领死,出逃自然是逃走,一字之差,相距很大。同时也能看出旺财的态度。
    旺财想都没想就说道:“自然是逃走了。”
    宗养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么眼前的此人就是来救自己的。他望向陈柏苍,见到陈柏苍又躺倒了席子上。
    “要走你们走,我是不走的。”
    先前宗养才放他,他不走;吴玄请他,他也不走;现在换了旺财,他自然更不会走。
    宗养才想了一下,然后重又坐下,说道:“我也不走。”
    陈柏苍不走,是正如他先前说的那样,忠孝之间,他先选了后者,不代表就不要了前者,为了满足这二者,他只差死。
    陈柏苍留下求死,宗养才则是怕死。逃走,怎么逃。外面就是重兵把守的应天府,逃跑,刚好给了对方杀了自己的机会,留下,朱明反而不会杀他。
    旺财望着二人,心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不走!”
    宗养才摆了摆手,“不走不走,你走吧。”
    旺财不确定的喊了声:“那我走啦!”
    “快走吧!”宗养才有些不耐烦。
    很快,牢房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宗养才起身,“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柏苍也站了起来,“好像牢房的门都开了!”
    宗养才和陈柏苍贴近牢房门口,没用力,牢门便吱丫一声开了,他们探出脑袋,发现羁押的士子们全部被放出来了。
    宗养才望了望陈柏苍,“你走不走?”
    陈柏苍摇了摇头,“不走!”
    宗养才就把陈柏苍拖走了。
    ......
    春华推门而入,看着周若彤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就悄悄地绕到了周若彤身后,猛地发出一声怪叫,把周若彤吓了一跳。
    “啊呀!你这个小妮子,真是皮痒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周若彤说着,就把春华抱住,然后用手挠她的咯吱窝。春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道:“娘...娘娘...不敢了,春华再也不敢了!”
    春华讨饶了好几次,周若彤这才作罢,然后祥装嗔怒道:“你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春华揉了揉咯吱窝,然后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挽着周若彤的胳膊撒娇道:“娘娘最好了!”
    “打住!”周若彤摁住了春华的脑袋,说道:“说实话,今儿个怎的不缠着你的那个宝贝林公子,倒有空跑到我这撒娇来了?”
    “娘娘?!”春华一扭腰,一跺脚,颇为可爱。
    周若彤见惯了,根本不买账。
    春华无奈,双手一摊,说道:“好吧,娘娘,我就是想问问娘娘,如今江南道的事情还没解决,正在节骨眼上,娘娘怎的这样着急回去?”
    周若彤敲了春华的脑门一下,“敢情你是来帮林光旭来探我口风来了。”
    春华连忙摆手,“不关林公子的事。”
    周若彤使劲儿的掐了春华一下,说道:“小妮子,这还没出嫁呢,就胳膊肘朝外拐了!”
    春华先是拖着哭腔喊了声“疼!”然后绕到了周若彤身后,捏着周若彤的双肩,说道:“娘娘,这怎么能算胳膊肘往外拐呢。春华现在是娘娘的奴婢,将来也是,春华未来的夫婿自然也和娘娘是自己人了!”
    周若彤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你呀...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本宫急着回去,是因为江南道的安排基本都已经妥当,本宫留下与不留下,都无关紧要了。相反,京城现在可是一大箩筐的事!”
    春华附下身子,伸长了脑袋说道:“京城都有啥事?”
    周若彤没好气的说道:“你让你的林公子自己去猜!”
    “娘娘!”
    春华见撒娇没用,就索性说道:“那咱们啥时候回去?”
    “等人到齐了走!”
    周若彤望向窗外,天边有鸟朝南飞!
    ......
    秦淮河上,迎来了夜色。
    两,岸仍旧无灯,歌姬们无聊的坐在闺房内,各自的相好已经好几日没来了。
    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现在,她们有些恨了,都怪那城墙上飘扬的新旗,不然,自己也不会守着空床独忍寂寞。
    因为安静,加上寂寞,所以这些歌姬对声响都有些敏感。窗外传来的声音,她们知道,那是船只的破水声。
    有些歌姬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发现,河道有一队船只驶过。
    她们十分惊讶,这个时间,秦淮河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船只。而且看那些船只模样,明显不是游船,也不是金陵式样,这些外来船,究竟要做什么?
    今夜的金陵城,还像昨日那般十分安静,秦淮河畔的应天府,则有些吵嚷。
    宗养才有些不满士子嘈杂,说道:“既然是逃,也该静悄悄的,这样吵闹,不是把守卫全引过来吗?”
    旺财背着昏迷的陈柏苍,陈柏苍是在宗养才的示意下被旺财敲晕的,因此,旺财对他有些不满,就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守卫!”
    宗养才惊奇了,“怎的会没有守卫?”
    旺财没搭理他。
    近万人突破牢房,一路上真的没有遇到什么抵挡。等到众人离开了牢房,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更是惊讶了,在他们想来,这里应该重兵把守才是。
    远处,有狗狂吠。
    宗养才抬头,朝紫龙山的方向望去,山上点燃了火把,隐约间还能看到有些骚乱。
    旺财望向那里,神情有些严肃。
    明朝皇宫的古迹,因为当初的末代皇帝选择放弃抵抗而出城投降,得以保存许多。
    明宫修建,注重风水,依托紫龙山中的富贵山而建,离应天府衙门不是太远。
    此刻,原本戍守在应天府的兵士都赶去了明宫。
    地上还有些血迹,拐角处更有一些士兵的尸体。宗养才抬头,发现有黑衣人立在屋顶。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对旺财说:“你是暗卫!”
    旺财点了点头,宗养才心想娘娘这安排够厉害的,他记得,自己接管应天府的时候,旺财就已经在衙门里当差了,显然是周若彤早有安排。
    谁知,旺财却又摇了摇头,指着屋顶上的黑衣人说道:“我们不是一道的。”
    宗养才先是没反应过来,惊讶的望着旺财。
    “暗卫还分拨儿?”
    旺财的神色有些恍惚,“我们二十年前就来了。”
    “二十年前!”宗养才怪叫一声,然后心中有些寒意,先皇在二十年前就布局了吗?那时候,可是朝廷对三老三公信任度的巅峰时期,伴君如伴虎啊。
    很快,宗养才又意识到他说的不是“我”,是“我们”。
    “这里之所以没有侍卫,是因为从南地赶来的大军还未到达金陵,薛青的人手本就不多。紫龙山国库现世,需要安排一部分人驻守,更需要大量的人手将国库中的财宝运往宫中。宫中的侍卫不够,所以.....”
    旺财望向南方,喃喃的说:“今夜,他们都会死。”
    宗养才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士子们有些骚乱,但是当一对充满肃杀的黑衣人冲出后,他们就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
    秦淮河畔的码头上,停满了船只。
    站在岸边的,是一群头戴斗笠,身穿麻衣,赤脚站立的刀卫。李明启立在船头,双目眯起,心里默点人数,然后压低了声音对杨长典说:“五十二人!”
    杨长典轻声回道:“你确定?”
    “不信你自己点。”
    杨长典朝岸上望去,没有看到身披甲胄的卫士,脸上出现了笑容:“人数远比我们预料的要少,连薛青也不在,是个好事。”
    李明启点了点头,然后跳下船,一袭黑衣的他对岸上的刀卫拱手道:“那位兄弟是主事的?”
    人群侧开,一个和其他刀卫没什么两样的汉子挎着柴刀走出,说道:“我就是。”
    李明启拱手道:“兄台怎么称呼?”
    “你没必要知道。”
    那人无礼,李明启也动怒,指了指身后的船,说道:“吴兄交代的事情,小弟我已经办好,你们可以看看。”
    那刀卫朝船只看了一眼,冷冷的说道:“卸货,人走!”
    李明启皱起了眉头,“我们运货,可不管卸货!”
    那刀卫也皱起了眉头,双方僵持了几秒,他果断的说:“我们一起卸!”
    李明启点了点头。
    那刀卫头目一招手,刀卫纷纷朝船上跃去。他们动作迅速,十分麻利,像是赶时间。
    李明启陪着那刀卫头目上了一艘船,那刀卫有些警惕的望了一眼船上站着的黑衣人,李明启笑道:“马帮走货,都是刀口的上活计。”
    刀卫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然后抽刀在麻袋上割了一道口子,白花花的细沙一样的食盐流出,他接了一把,借着月色观察,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盐!”
    李明启则是有些心疼,这可是本该运到京城去的精盐啊。
    李明启朝岸边望了一眼,说道:“薛将军怎么没来?”
    “有事!”
    那刀卫的回答仍旧简洁,显然不愿多言。李明启抱怨道:“来的人有些少啊!”
    刀卫没有说话。
    李明启朝那火光蔓延的紫龙山望了一眼,说道:“是不是城里出事了!”
    刀卫面色不善的望着他:“你的话有些多。”
    李明启忙赔笑道:“卸货,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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