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舔了舔嘴唇:“想念瑞雪神牛。”
    裴元瑾也想了。
    于是,洛阳富商又做了一次不赚差价的中间商。好在他们发现三皇子的确对神牛青睐有嘉之后,就千辛万苦地高价求购牛种,自己养了一批,所以卖一头成牛,也不算心疼。
    他们唯一的疑惑是——
    “储仙宫为什么总找我们买牛?”
    明明他们的产业里也没有畜牧业啊。
    ……
    已经收线的南虞谍网深藏功与名。
    *
    祥云布行已经重新开业,原来的伙计还在,还记得他们,高高兴兴地给他们准备了房间,掌柜汇报了近半年的收益,增长了不少。
    “主要是三皇子开始建设洛阳皇宫之后,大家知道迁都的事十拿九稳了,城里什么声音都开始好做了。”掌柜顿了顿,小声道,“各路达官贵人都来掺和一脚,也就是那些没有背景的,要吃点亏,只能贱卖了土地房子迁去别处。”
    裴元瑾眼皮一掀:“你们呢?”
    这自然问的是洛阳雨部。
    掌柜脸色有些不自然,赔笑道:“坏人生意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做的。”但看着别人破坏了之后,他们跟在后面黑吃黑的事情却没少做。
    如今洛阳的商场已经变成了混战,镐京贵族,江湖门派,本地世家,甚至还有南虞、北地的影子。大家似乎都认准了这块大肥肉,想要饱食一顿。
    傅希言皱眉:“陛下没什么举动?”
    三皇子人在洛阳,等于建宏帝分身坐镇,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群人扰乱物价与秩序?
    掌柜说:“城里吃得最多却藏得最深的一家,姓金,据说有皇家背景,之前有本地世家跑去虎口夺食,被三皇子通过知府的手,警告了一下。除此之外,就没见三皇子做过什么了。”
    傅希言眉毛一抖。这看起来实在有几分古怪。迁都等于洗牌,建宏帝之前打压世家,不就是为了扶持自己的势力吗?
    洛阳既为新都,正是重新建立格局的大好时机,只要发布一系列政令,平抑物价,肃清吏治,维持秩序,自然能轻易达到目的,为何要隐身幕后?
    经过新城一事,他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免产生一些偏见,总觉得他们不作为的背后必有所图。
    他问:“我听说建洛阳皇宫时,闹出了人命?”
    掌柜点头:“活活累死了几个民夫。三皇子工期催得太紧,几乎是夜以继日,片刻不停,等于是拿钱买命。原本朝廷的抚恤到位了,事情也结了,不知怎的,前阵子又闹了起来,还引来几个书院的学子抗议。”
    傅希言想起三哥就在书院求学,随口问了句:“哪些书院,有紫荆书院吗?”
    掌柜又点头:“有,就是紫荆书院牵头的。”
    傅希言:“……”
    该不会这么快就他乡遇老哥了吧。
    裴元瑾道:“去查查,书院里有没有叫傅冬温的。”
    掌柜一听姓“傅”,就知道必然是少夫人的亲人,当即领了命,屁颠颠地去了。
    傅希言又让伙计找来上次做瑞雪神牛的厨子,准备重温一下美味。
    牛肉还在锅里,掌柜已经带着傅冬温回来了。
    一晃半年没见,傅冬温又成熟了些许,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寒霜,直到遇到傅希言,这份寒意才冰消瓦解。
    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外出求学,多么辛苦……
    傅希言忍不住发出感慨。
    傅冬温一脸无语:“应当没有闯南虞皇宫辛苦吧。”
    傅希言顿时也无语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半天,还是傅冬温率先打破沉默:“南虞皇帝有这么欠揍吗?”
    傅希言望天:“我本以为北周皇帝已经是‘个中翘楚’了,万万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
    傅冬温突然不想问南虞皇帝有多差劲了。
    傅希言也不想提那桩惨案,岔开话题道:“说说你吧,为何来洛阳?”
    傅冬温一针见血地说:“有人想要破坏洛阳皇宫的建设进度。”
    傅希言惊讶:“紫荆书院的人?”
    傅冬温摇头:“书院也是分派系的。”
    刚到书院时,他自然也抱着好好读书,出人头地的念头,毕竟是放弃会试来的,若是不读个样子出来,岂非辜负韶华?但进了书院,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拉帮结派不说,还有学阀统治,派系倾轧。
    那个桃李天下,一视同仁的紫荆书院终究已经不是传闻中的样子。
    他起初还好,毕竟是贵族子弟,没人敢明着招惹,后来傅辅无旨离京后,周边气氛就不一样了,冷嘲热讽有,寻衅滋事也有。
    好在他入书院之后,帮助了不少贫苦学生,那些人团结起来为自己撑腰,勉强没有被欺负,不过对书院的向往却是一降再降。
    “父亲被任命为湖北巡抚,你知道了吗?”傅冬温突然问。
    傅希言有些惊讶地摇摇头道:“皇帝终于给颗甜枣儿了?”说明他爹他叔在江陵干得不错啊。
    傅冬温说:“与刘家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三月份。”
    他虽然去了紫荆书院求学,但一直与家中保持着书信往来,而且同在北周境内,消息自然比刚刚从南虞归来的傅希言要多。
    傅希言牢牢地记下来。
    妹妹出嫁……哦,不,姐姐出嫁,当弟弟的,自然要在场撑腰。
    他转头看裴元瑾:“你也去。”
    裴元瑾颔首。
    傅冬温见两人虽然没怎么交流,但不分彼此的亲密氛围骗不了人,心中稍安。
    这时候,大厨开始上菜了。
    红烧牛肉、小炒牛肉、白切牛肉……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止住了。
    傅冬温头一次吃瑞雪神牛,沉醉于它独特的美味中,有些吃撑了,忍不住打了个嗝。
    傅希言笑起来:“三哥八岁以后,好像就没打过嗝。”因为八岁打嗝后,被姨娘私底下狠狠地说了一通。他当时偷偷瞧见了。
    傅冬温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百无禁忌。”
    傅希言晃了晃脚:“姨娘又不会说我。”
    傅冬温不说话了,大概是怕勾起他幼年丧母的伤心事。
    裴元瑾默默地沏了壶茶,分别给他们斟上,傅冬温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和裴元瑾接触不多,还不太习惯对方这个弟夫的身份,接茶时,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傅希言倒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你们书院打算闹到什么程度?”
    傅冬温说:“听说皇帝已经停了下半年的拨款,没有钱,工程继续不下去,自然就不用闹了。”
    傅希言愣了下:“这么听起来,紫荆书院这一闹倒像是皇帝授意的。”
    不然这一闹一停,配合得未免也太默契了。
    傅冬温说:“不无可能。”紫荆书院听着高洁,其实院中的各大势力都有高官世家的影子,而这次提议闹的,正是院长本人。若他的背后是皇帝,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不过,当老子的,为什么要给儿子拖后腿呢?”
    傅希言很疑惑。
    *
    何止傅希言疑惑,三皇子也疑惑:“我究竟是哪里惹父皇不喜!”他委屈得恨不能立刻写一封声泪俱下的自白书。
    民夫累死这件事,他自认为十分冤枉。因为父皇不喜欢强征劳动力,所以他采用的方式是重赏。累死的三个都是为了钱加班加点地干活,到头来,却成了他不体恤民众,强征暴敛。
    与他何干?一个人若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他一个皇子又怎么会知道!
    陈贻安慰道:“陛下远在镐京,自然不能知道殿下心中的委屈。”
    三皇子说:“我不信楚光没有写信说清楚。”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三皇子和楚光虽然没有明白表示同坐一条船,但私底下已有几分亲近。哪怕不亲近,只是实话实说,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指责的地方。
    “该给的抚恤我都给了,还自己贴了钱,难道还不够吗?紫荆书院那群酸腐书生又来搅什么局!”
    陈贻以一个谋士的嗅觉,自然察觉到了不寻常:“紫荆书院桃李天下,一举一动都受文坛瞩目,此次发难实在蹊跷。”
    三皇子阴沉着脸说:“你认为有人在背后谋划?”
    陈贻苦笑:“我却想不出是谁。”
    三皇子是唯一的成年皇子,年龄优势太明显,就算有人想要支持其他皇子,现在跳出来,也为时过早,实在没有必要。
    三皇子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想不出是谁,不就是答案吗?”
    陈贻骤然一惊。
    三皇子说:“陈先生可能想出缘由?”
    陈贻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若果如殿下所猜,或许我们一开始便找错了重点。”
    “先生何意?”
    “或许,我们不该这么心急地建造皇宫。”
    三皇子皱眉:“可之前父皇明明说年底迁都,我若不急,根本赶不上。”
    他既然直接说出了“父皇”,陈贻也就没再藏着掖着:“会不会是陛下改变了想法?”
    三皇子说:“改变想法?改变什么想法?难道……”
    陈贻看着三皇子,三皇子也在看着他。
    他们俩的立场很简单,就是想要在建宏帝百年之后,坐上那至尊之位,所以他们的思考中心便习惯性地绕着这个主题转。
    陈贻心里有个想法:即便建宏帝不想这么快迁都,不想建造洛阳皇宫,但直接让书院闹事,让户部停止拨款,可不像是父亲与儿子之间该有的对话。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的呢?难道还怕三皇子忤逆不成?
    可这话不能由他来说,说了就是离间天家父子,其罪当诛。
    然而三皇子不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陈贻相处这么久,三皇子已经习惯于他的思考模式,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父皇春秋鼎盛啊。”
    一个春秋鼎盛的皇帝需要一个成年的儿子随时等待即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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