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门的麻烦(中)
    傅希言原本拿着两个馒头就准备见人了, 裴元瑾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等那夏姑娘人都已经走在半路上了,突然让他去换身衣服。
    傅希言说:“冬天里我衣服也是一日一换, 干净得很。”
    裴元瑾说:“穿祥云布行给你的那身黑的。”
    傅希言为难地皱起眉毛:“单薄了点。”
    裴元瑾说:“屋里会放炭火。”他体质极热, 大冬天的打赤膊都不嫌冻,从来不用暖炉等物, 愿意放炭盆已经是让步了。
    傅希言苦着脸:“必须吗?”
    裴元瑾催促:“人快到了。”
    傅希言只好苦哈哈地往外走, 裴元瑾又不满意:“走上面。”
    傅希言:“……”
    *
    傅辅打发儿子去找裴元瑾时十分痛快,回头又有些不安,储仙宫毕竟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庞然大物, 也不知自己那个傻儿子会不会说错话得罪人, 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赶客之意。
    想来想去, 焦虑不安,干脆来院子里等消息。
    如今傅希言就住在傅晨省院子的西厢房。
    傅晨省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几个哥哥里,就属傅希言不爱问功课, 以前他们接触不多,对这位四哥哥的印象都来自于傅礼安的教育素材。不过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对,关系大大改善。傅希言偶尔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什么久坐不利于腰, 起来玩一会儿竹蜻蜓之类的。兄友弟恭, 他也只能“被迫”玩耍。
    听到门口有动静, 还以为是傅希言回来的傅晨省小跑着出来,看到傅辅,立马停住脚步, 行了个礼, 然后转头就走。
    傅辅道:“站住, 跑什么?”
    傅晨省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我今日大字还没有写完。”
    傅辅说:“大字没写完就跑出来干什么?”
    傅晨省正讷讷说不出话,天上突然又掉下一个大胖儿子。
    “坐久了腰酸,就要活动活动,爹你别说他。”傅希言飞快地丢下这句,就推开门进房间里去了。
    傅辅:“……”
    我是让你去劝储仙宫的人不要从上面走,不是让储仙宫的人劝你从上面走!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门,门里面栓上了:“你关门做什么?”
    “换衣服。”
    “都晚上了,你要去哪里?”
    “裴元瑾有客人,让我一起见见。”
    “哦。”傅辅点点头,往下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转头回来,“他有客人,为什么要你去见?”
    傅希言换好衣服出来:“不知道。可能商议什么事,需要有个第三方证人?”
    傅辅对儿子有些不放心:“那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傅希言两只手从厚厚的大氅里伸出来,给他看袖子纹路:“你有储仙宫祥云纹路的衣服吗?”
    傅辅皱眉:“这我怎么会有?”
    “那就去不了。”傅希言跃上屋顶。
    傅辅:“……”
    他回头看小儿子,小儿子正在扭腰:“你这又是做什么?”
    傅晨省说:“四哥说的,男人要多练练腰。”
    傅辅:“……”
    “等他回来,让他立马收拾东西搬去我院子里住!不许不去!”
    *
    傅希言踏着屋顶瓦片紧赶慢赶,依旧慢了夏雪浓一步。
    他从屋檐跳下来的刹那,四周亮起一片剑光,若他真的落到地上,那么这片剑光就会将他刺出无数个血窟窿。
    人在空中,他解下大氅往下一丢,脚借着大氅之力再度跃起。
    如果说都察院大牢一战对他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那些明面上的增益不论,这种临危不乱的应敌反应才是最大收获。
    而当他再度跃起的刹那,端坐房中的裴元瑾已然遥遥拍出两掌,一掌穿透两人,直接将她们打到了墙根边。
    傅希言这才飘然落下,捡起地上的大氅拍了拍。
    坐在屋里的夏雪浓微微凝眸:“险些误伤了裴公子的人,还请海涵。”
    傅希言不由对这位容貌出众的少女刮目相看。自己的人受伤躺在地上,她竟丝毫不动容,这是多么无良的气度。
    裴元瑾道:“他是此间主人,傅希言。”
    傅希言明显感觉少女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了一下,那双清美的眼眸透露出奇异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
    看完还叹息了一声:“的确令人失望。”
    傅希言:“……”
    傅希言凑到裴元瑾身边,轻声问:“这是谁,能乱棍打出去吗?”
    夏雪浓说:“傅公子可以大声说出来,我听得到。”
    傅希言说:“既然听得到,就不必大声了吧?”
    夏雪浓微微一笑道:“听闻傅公子已是北周朝廷的六品大官,身居庙堂之高,想来对江湖事不太了解。当年储仙宫裴宫主曾广发招募令,为裴公子物色新娘。雪浓有幸,受裴宫主钦点,以待嫁之身在家中等了十年。不久之前,听闻混阳丹成,家父便令我前往储仙宫,完成婚约……”
    “从物色新娘”那一句开始,傅希言人就麻了,在裴元瑾身边坐下来,想要将大大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然而夏姑娘说每一字每一句时,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些恨意不必表露出来,已处处都是。
    傅希言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裴元瑾。
    裴元瑾转头,看他的眼神竟含着几分类似于夏雪浓的挑剔。
    ……
    上了姓裴的狗当,什么一起见见,你们才是一起的吧!这就是鸿门宴啊!
    傅希言心中骂骂咧咧,然而吃人嘴软,一时底气不足,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当时完全是一场意外!”
    夏雪浓眼中精光微亮:“所以傅公子承认自己吃了混阳丹?”
    “有幸……吃了几颗。”
    “可还有剩?”
    傅希言小眼神又偷偷瞄向裴元瑾,然后发现这厮挑剔完竟然发呆去了!……卧槽,老子陪你见客,在这水深火热,你竟然发呆!
    傅希言气闷,干脆挺直腰板说:“混阳丹的主人是裴少主,便是我吃了,也该由他质问。夏姑娘的婚事当初谁答应的便该找谁,与我何干?难不成还要我负责?我与姑娘本无交集,何必强拉关系!”
    夏雪浓顿时俏脸一板,看向裴元瑾时又楚楚可怜:“裴公子以为呢?”
    裴元瑾似乎刚刚脱离沉思,看向夏雪浓的眼神微冷,然而说的话又很清明:“有理。既是父亲许诺,你就找他去。”
    夏雪浓抿唇:“好,那我想要裴少主一句准话,混阳丹是一颗都没有了,还是有,却要留给其他人?”
    裴元瑾冷漠地说:“没了。”
    夏雪浓说:“裴少主的意思是,不管是我,班轻语,还是温娉都没有机会服用了?”
    裴元瑾连回答都懒得,单手支着腮,望着门外,似乎是要送客。
    “那么,我们便做个交易吧?”夏雪浓身体微微前倾,精致的锁骨欲露不露,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极单纯天真,“裴少主娶我,日后夏家堡以储仙宫马首是瞻。”
    裴元瑾轻笑:“难道现在不是吗?”
    “裴少主难道不需要一位能立于人前的少主夫人吗?我若嫁给少主,绝不干涉少主私事,少主也不必担心我会嫉妒吃醋。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储仙宫的名头,维护我夏家堡罢了。”
    有这么个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美少女放在家里当花瓶……傅希言看着外面躺在地上的女剑客,想道:还不如一个真花瓶省心。
    果然裴元瑾兴致缺缺:“你是说,我娶回一个夫人,不但只能干看着,还要照顾她的家里?”
    夏雪浓哀怨道:“若是可以,我又何尝不愿意为少主做些别的呢?”
    她美眸流转,似有波光粼粼,实在美丽动人。
    奈何有人不解风情。
    裴元瑾直白地问:“那娶你何用?”
    傅希言:“……”不能笑,不能笑,幸灾乐祸有失待客之道。
    他两手各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拍了拍,小声道:“说得好。”
    夏雪浓看着眼前窃窃私语的两人,恨不能将“狗男男”三个字丢过去,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意识还是让她隐忍了下来。
    “裴少主当真不再考虑?班轻语与温娉,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心比天高,必不如我这般肯委曲求全。与其日后选无可选,不如选我作挡箭牌,绝不丢分。”
    裴少主反问:“我为何要挡箭牌?”
    “裴少主难道想与一个胖子终身绑定,日后别人但凡提起您,都会想到您身边有个胖子吗?”
    一口一个胖子,真当胖子没脾气?
    傅希言挤出一个假笑:“夏姑娘不胖,倒是别坐我家的椅子,别站我家的地啊。看您一身排骨,身轻如燕,怎么不抖抖胳膊,在空中飘呢?”
    夏雪浓冷声道:“永丰伯府好家教。”
    傅希言微笑道:“不及姑娘没口德。”
    夏雪浓看向裴元瑾,想做最后的努力:“裴少主当真不改变主意?”
    裴元瑾眼皮半阖,似乎已经懒得再回答。
    夏雪浓惆怅地站起身:“十年守候,只愿君心似我心……终究是错付了。之后家父恐会去信,向裴宫主要个说法,难免会提到今日谈话,希望少宫主不要介意。”
    她将话说得直白,反倒叫人无可置喙。
    裴元瑾道:“悉听尊便。”
    夏雪浓行礼:“那雪浓就告辞了。”
    裴元瑾淡然道:“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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