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被他搞得心惊胆战。
    他这会儿正坐在弩机对面,萧暥虽然箭法一流,摆弄机械可是个外行,万一来个失手……
    他冷汗涔涔道:“也不久,就是潜龙局前后这几个月。”
    萧暥挑了挑修长的眉,“客商都是什么人?”
    容绪不敢怠慢:“什么人都有,江湖豪强,富家大户,火龙油昂贵,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先生可知道买去的用途?”声音冷了几分。
    火油最大的用途当然是战争了,所以,朝廷禁止民间交易。
    容绪被这弩机指着,不是威胁胜似威胁,不敢欺瞒道,“火龙油用途广,可以燃灯,取暖,还可以做润滑油,当然那些江湖豪客买去,大多是作为帮派斗殴时引燃之用,所以,我掺了水。”
    萧暥明白了,容绪这是生意要做,安全也要保障。万一这些火龙油被买去,做有害公共安全的勾当,如果追查起源头,说不定会惹上麻烦。他这水一掺,这火龙油也就比普通的灯油燃烧地持久一些罢了。
    萧暥忽然抬头,眼梢勾起:“这生意赚头可好?”
    “火龙油在暗市上价比黄金。”
    萧暥眯起眼睛瞄着那弩机的准心,边道:“那好,有生意,一起做。”
    容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萧暥是看上这连弩了。
    他想赚钱攒装备。
    连弩这种东西制造几架,打仗时没什么大用,战场上需要装备一个弩机营才能发挥威力。
    但是连弩机构复杂,造价昂贵,即使装备几百人的一个弩机营,花费都不菲。
    而这一年的备战中,萧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从这架连弩,萧暥深深感受到了在军备上,他和财大气粗的北宫达的差距。他不能让自己的士兵还没开战就输在装备上。所以,军备竞赛要搞起来!
    火龙油既然有市场需求,光堵是堵不住的,对方没了容绪这一路的买卖,也会从其他渠道购买。而且他还有另一个打算,但目前尚未考虑成熟,先暂且搁置着。
    于是萧暥豪爽地表示:私贩火龙油的事,我可以给你压下去,以后有生意一起做嗷。
    容绪赶紧应承下来。他今晚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这时萧暥已经直起身,期待的搓搓手,“今晚吃什么?边吃边聊。”
    吓唬够了,他肚子饿了。吃饭的时候还特别乖巧,仿佛之前那个不是他。
    萧暥吃东西向来很有效率,片刻饭吃完了,生意也谈妥了。就该回府了。
    街上已经封禁,萧暥稍稍绕行了点距离。
    他的府邸在一条冷僻的街巷里。门前空落落地,风灯照着残雪。
    谢映之还没回来。
    徐翁说,先生派人稍信回来,今晚和云先生在仙弈阁夜谈。
    萧暥:夜不归宿……
    不过想起谢先生向来很野,以前一起住的时候,他也是行踪不定,或者说野得都不见人。
    萧暥又看了看云越,今晚上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以为他是累了。
    “云越,你回去休息吧。”
    云越一愣,才回过神来,“主公,我不累。”
    说着不等他回答,就去吩咐徐翁准备热水,侍候萧暥洗漱。
    片刻后,氤氲的热气升起。
    “云越,你是不是有事?”萧暥俯下身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云越赶紧道,说着低下头,握着他骨感的脚踝浸到温水里,娴熟地揉按起来。
    自从撞见阿青后,云越心中一直不踏实。
    其实当年千家坊被查封后,云越去查找过阿青、阿公,还有那些孩子的下落,可是了无音讯。难道她去投靠了北宫达?毕竟雍州已经没有他们这些苍冥族遗老遗少的容身之处。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告诉萧暥。
    毕竟他和阿青已经两年没见了,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仓促之间看错了。而且现在大梁已经封城,清察司正在全城搜索盘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正想着,忽然轩窗咔哒地一声被撞开了,一团灰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跃纵上木盆,爪子扒着盆边缘,脑袋伸到温水里,吧嗒吧嗒地舔水喝。
    萧暥一愣:苏苏?
    上午他接到大梁出事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把它给忘在了暮苍山下。于是苏苏从暮苍山下一路跑回来,一头乱毛都跑成了风的造型。可把它给累坏了!
    萧暥愕然:苏苏,做猫讲点体面好不好?你怎么能喝洗脚水?
    苏苏将毛爪子搭在他白皙细致的脚踝上,伸出小舌头一通猛舔。
    萧暥被它舔得又麻又痒:这是猫还是狗?……它不会是还饿了罢?
    紧接着,苏苏的后颈皮就被揪住了。
    云越面色不善地把它拎起来,这么一阵子不见,这猫变本加厉,竟敢当着他的面为非作歹占便宜。
    随即他想起来,这小妖怪背景也不单纯,原本是千家坊里阿黍养的猫,这猫什么都懂,狡猾得跟个人似的。
    今夜谢映之不在,没人治这小妖怪,便是无法无天了,指不定他前脚一走,这小东西又要爬床骚扰萧暥,让他不得好好休息。
    “主公,我家里正好闹耗子,苏苏借我一天吧?”
    从将军府出来,云越还是不放心,往朱雀大道那里兜了一圈,只见街道上两边店铺紧闭大门,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披坚执锐的禁卫军。
    陈英封锁了所有的里坊和街道,所有住户都在里坊内不许出门,挨家挨户地查。
    云越驱马上前问道:“陈司长,进展如何?”
    陈英道:“还没线索。但是,大梁已经封城,他们出不去,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云越皱了下眉,大梁城里有数十万人口,这样地毯式搜得查到什么时候?如果对方是阿青还好说,如果不是,这两个铁鹞卫藏在大梁城里就很危险,说不定又要出事端。
    他想了想道,“这两人都受伤了,尤其那个铁鹞卫伤得重,陈司长可以重点在大梁城内所有的药铺医馆设伏。”
    陈英豁然击掌道:“云副将提醒的是,他们需要金疮药!我这就去部署。”
    然后他立马转身,下令道:“立即安排精干人力,每一个医馆药铺都给埋伏了!”
    ***
    瑶华宫
    三重帷幔深垂,昏暗的宫灯下,郢青遥款步走出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穿女子的裙装了。
    现在大梁城门关闭,全城戒严,到处都是禁卫军,但他们再怎么搜查,也不可能查到皇宫。
    此刻她一身素雅的宫裙,长发挽起,发间插着一支素朴的银簪。
    贺紫湄坐在案前,纤纤玉指拈起一支芸香点燃,“阿姐只能扮几天宫女了。”
    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遮盖了宫内的血腥味。
    贺紫湄挑剔道,“但是那个男人。他不能留在宫里。他一脸凶相,哪一点像太监?”
    她没有让张伍踏进自己的瑶华宫,找了个宫中囤积旧物的库房把他塞了进去,颇有点任他自生自灭,死了最好的意思。
    郢青遥知道,贺紫湄对张伍那些铁鹞卫浓浓的鄙夷和深刻的敌意。
    前阵子,她传信入宫,让贺紫湄设法攥皇帝出宫赴雅集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贺紫湄的不满。
    贺紫湄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她入宫就是为了当皇后,控制皇帝,利用王氏,以大梁为中心翻云覆雨,引起雍州内乱。
    北宫达的铁鹞卫若把皇帝劫到燕州,皇帝都没了,她还当什么皇后?她入宫服侍着这么个阴阳怪气的皇帝,就彻底成了个笑话。
    贺紫湄厌恶道:“那些铁鹞卫都是死不松口的鳌鳖,张伍在宫中若见到陛下,临时起意又想要劫持怎么办?他会连累我们。”
    郢青遥劝道:“他伤很重,也劫持不了谁,宫廷里那么多金吾卫,他也不蠢,不会以卵击石。等到外面风声过去,就将他转移出去。”
    既然郢青遥那么说了,贺紫湄也没办法,她秀眉紧蹙,又道:“阿姐,铁鹞卫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你为什么要这样卖命地替他们做事?”
    郢青遥默然道:“如今,阿公他们都是由北宫达庇护。”
    贺紫湄尖锐道:“阿姐,我都看不懂你了,现在你到底是在为北宫达做事?为东方冉做事,还是为主君做事?”
    郢青遥道:“是主君下令,让我全力辅佐东方冉。”
    贺紫湄蓦地怔了怔,不解道,“东方冉是个疯子,他眼里只有狭隘的仇恨,他只是想毁了谢映之罢了。至于将谁绑上他的战车,他根本不在乎。你,铁鹞卫,北宫达,甚至整个九州。主君为何让你辅助这样的疯子?”
    郢青遥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主君的想法不是你我能妄加揣度的。”
    ***
    江州
    早春的寒雨落在暗沉沉的水面,荡起深深浅浅的涟漪,水边有一座草堂。临水的轩窗支起,蓊胧的灯光晕散出来,照着草堂前湿漉漉的竹篱小径。
    竹篱边种着细柳芭蕉。孟秩没有打伞,而是穿着一身蓑衣雨布。
    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他任永安府令的最后一天,确切的说,是最后的几个时辰。
    这些日子,那个黑袍人的话不时在他耳边萦绕。他越想越隐约地感觉到,当年葬马坡老将军遇袭之事后也许潜藏着重大的秘密,不然主公是不会以这种方式禁锢安置曹满。
    可是,若利用永安府令的职务之便私见曹满……
    孟秩在芭蕉树下焦躁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下定决心踏上竹篱小径。
    吱嘎一声,草堂的门在他面前倏然开了。一道光线正好落在他面堂上。
    他被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就见淡黄的烛光在雨中晕染开一片幽昧,一道颀长的人影从中走出来,清晰的声音穿透连天的雨幕传来:“孟府令,别来无恙。”
    孟秩有些尴尬:“先生是要出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黑袍人淡然道:“孟府令,我想你今夜会来找我。走罢。”
    他说罢步入雨幕中,一袭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掠起。
    孟秩愣了下,快步跟上。
    第329章 翻盘
    上元夜,连天的雨幕笼罩着一座暗沉沉的府邸。门开在一处僻巷中,门廊下的风灯在寒夜里忽明忽暗地闪烁。
    门开了,出来了一名管事,身后跟着两名戒备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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