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四面包围,又是风驰电掣地一路搜索。
    但是连北宫浔的影子都没见着。
    怎么回事?那厮没来这里?
    萧暥有些纳闷,同时又想起一件事。
    他一路查到这里,这个楼子看上去不过就是普通的娱乐会所罢?跟登仙有什么关系?
    他满腹狐疑,一边继续调度搜查,一边观察着四周。
    廊道里灯光昏暗,正当他目光掠过廊道两边垂落的霰花掐金帷幔时,忽然鼻尖闻到了一股奇香。
    紧接着一道影子从帷幔后一闪而出,悄然靠近他。
    萧暥不动声色,趁着那人忽然跃前,伸手就要抱住他的时候,敏捷地侧身一闪。
    另一头陈英躲避不及,被那人一把紧紧搂住,不分青红皂白一阵猛啃。
    陈英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啃出来了,顶着满脸口水,刚想斥骂,一看清那人的模样顿时一愣。
    “杨侍郎?”
    此时只见杨拓眼神混乱涣散,手舞足蹈,他舔了舔嘴唇,喃喃道,“美人如何有点扎嘴?”
    陈英摸了摸下颌的胡茬,脸色不善。
    萧暥明白了,这货连人都不认识了。
    杨拓晃了晃脑袋,大叫,“掌柜的!给我过来,你藏着……大……大美人,不……不告诉我……”
    他已经是一滩烂泥。脸色潮红,手脚抽搐。一看就像是酒色过度。
    “陈司长,杨公子是喝醉了,见笑见笑。”掌柜的赶紧道。
    “真的?”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魏瑄忽然走上前,提起杨拓的衣襟,目光犀利如电,“那为何他身上没有酒气?”
    醉成这样,却没有酒气?
    掌柜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萧暥微微蹙眉,他也注意到了,就在杨拓刚才企图偷袭他的时候,他不但没有闻到酒味,反而闻到一股异香,有点刺鼻。非要让萧暥找一个类似的气味,大概就有点像古龙水的味道。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喜欢用熏香,还喜欢嗑药,他曾经在冬日雅集上,容绪就给他下了的紫玉散。
    紫玉散有点类似五石散,只是紫玉散气味幽妩清冷,而杨拓身上的香味更为浓烈。很不寻常。
    萧暥当即就给了陈英一个眼色。
    陈英会意,一把推开掌柜的,掀开廊道两边的帷幔,上前用火把一照,就见帷幔后有一扇雕刻着宝相花的门。门楣的匾额挂着潜香居三个字。
    那掌柜的仓皇道,“陈司长不可,里面是贵客们修仙的地方。不能打搅啊!”
    陈英哪里管他,一脚踹开门。
    一阵邪香扑面而来,只见门后烟雾袅绕,地上铺着绘着华丽的宝相花的地毯,回廊错综。
    沿着回廊往里走,两边都是用屏风和帷幔隔开的一个个的雅间。
    每个雅间里都设有卧榻,席案,案上放着香炉和茶具。
    榻上躺着衣冠不整的客人,一个个神色迷醉,吞云吐雾。不时还有人披头散发,袒着胸腹在回廊里摇摇晃晃地走动。个个都是脸色潮红,目光混沌。
    这场景陈英和魏瑄可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萧暥顿时明白了,这特么是个烟馆啊!
    只是代替了大烟的是那种,通过鼻子嗅的香料。
    所以这个是大型嗑药现场!
    他就明白了北宫浔所说的销魂的场所,就是想要请他嗑药!
    这嗑完药,有兴致就去二层先醉生梦死一番,然后去一楼泡泉,这泡泉就是为了洗掉身上的怪香,清醒一下,再出门!
    萧暥心里莫名有点窝火,所以北宫浔那厮在哪里?
    “搜,一间间搜!”
    一个都不能放过!
    估计这一搜,还会抓出不少贵胄子弟,怕就要爆出一场惊诧大梁城的丑闻了。
    搜查拿人对清察司的官兵来说是轻车熟路,更何况是抓一群浑浑噩噩的瘾君子。
    一时间,整个潜香居里一片鬼哭狼嚎,闹闹哄哄。
    “禀司长,东舍查清,没有!”
    “南舍,没有!”
    “西舍,没有!”
    ……
    还是没有?
    萧暥一诧。这北宫浔是人间蒸发了吗?还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就在他反思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屏风被撞翻的巨大声响,紧接着是一阵纷沓杂乱的脚步声。
    “站住!”“别跑!”
    只见一个人影横冲直撞,快速地穿梭在帷幔之间,边跑边扯落帷幔绊挡追兵,遇到桌案就灵巧地跳跃而过,很有遁逃经验。
    萧暥目力极好,一看那身形就知不是北宫浔。
    北宫浔身形魁梧,而此人身形瘦小敏捷,就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在弥漫的烟雾里左躲右闪,数名清察司署兵同时围堵都抓不住他。
    萧暥微微凝目。此人似乎他有点印象?
    好像是……瞿钢身边的那个士兵,小乙?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心中暗道不好,莫非是跟着北宫浔进来,报复的?
    清察司的署兵无论是行动力还是战力,本来就不能和锐士营的锐士相比。几个署兵被小乙三下两下,就甩得团团转,根本拿不住他。
    萧暥心中一沉,看来只能是他自己亲自来拿人了。
    他正想嘱咐陈英照顾好魏瑄,他一回头,心中顿一空。魏瑄不在了!
    此刻小乙撂开几个署兵,一把推开窗户。忽然就觉得身后寒风一掠,来人身形快如鬼魅,他还来不及看清,肩膀被人利落地一反扣,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酸麻。
    小乙脸色一惨,咬牙恶狠狠回头,“放开!不然我不客气!”
    他眼色一厉,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就向魏瑄咽喉直刺而来。
    魏瑄不退,只一仰面,利刃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几缕发丝被刃锋割断,随风飘散。
    紧接着他顺势截住小乙的手腕利落地一磕,利刃就叮地一声脱手坠地。
    “萧将军来了,跟我回去!”魏瑄低声道,
    小乙狠厉的神色刹那间茫然地一错。
    魏瑄以为他要束手,紧接着眼前一阵紫色雾气腾起。
    浓香扑面而来,魏瑄猝不及防,猛吸进一口,只觉得一股窒息的媚香冲上脑髓。
    趁着他一稳神的机会,小乙撞开了窗户,夺路而逃。
    魏瑄随即跳窗去追。可是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被萧暥上前一把搀住。
    “殿下,怎么样?”
    魏瑄刚才吸入了大量香粉,意乱神迷之际,又被他这一靠近,哪里还扛得住,顿时所有的血液都涌到脑中。
    他强按下自己浮动的血气,“我……我知道他去哪里。我去追他,彦昭,在这里等我。”
    萧暥一愣,他刚才叫自己什么?
    他一念未转过,魏瑄已经忍无可忍似得勉力推开了他,不顾一切翻窗跟了出去。
    他刚才被泼香粉时,急中生智把随身带的那枚三生石塞在了小乙身上。
    苍青应该能知道小乙逃到哪里去了。
    第151章 得罪了+番外
    瞿钢回家时已经入夜。
    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盛夏夜的沐兰会开始了。
    萧暥并没有立即杖责瞿钢,而是给了他一段时间的假期,去照顾家中伤残的兄长。
    瞿安的腿状况很不好,天热化脓腐坏,都要长蛆虫了。屋子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大夫来匆忙瞥一眼,连屋门都不愿意进。
    站在屋外对他说,这腿已经坏死了,得切掉。
    但是瞿安身体虚弱,切除了腿之后多半是撑不过去的。而且之后草药膏方滋补养血,银钱如流水,瞿家贫寒,也治不起。
    小乙当时就说帮他去搞钱,被瞿钢严厉制止了,他知道小乙搞钱的方法是他的老本行。
    小乙是个惯偷,手脚极为利落。
    当时瞿钢的铺子新开不久。跟着新店开张的热闹劲儿。小乙就来摸客人的钱袋子,被瞿钢抓了个正着。
    瞿钢见他孤苦零落,但身手机敏灵活,是个做侦查哨探的好材料,于是就将他收入了锐士营。
    当然加入锐士营后,这些市井恶习都必须戒掉,不许触犯军规。
    于是小乙跟他那帮江湖上的兄弟狠狠得瑟了一番后,喝了散伙酒,从此改邪归正。
    锐士营遴选严格,小乙只觉得自己是撞上了天大的运气。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底子差,平时训练极为刻苦,一心指望着将来有机会能上战场,能像瞿总头那样在火烧尚元城这样的大役里拔得大功,让将军都注意到自己。
    少年心气,在黑暗的世道里看到一点烛火,就以为是阳光,不顾一切朝着那里奔跑。
    直到提拔他的瞿总头出事了,才知道原来这世道从来都没变。终能把刚刚冒头的一点不切实际的念想迅速掐灭。
    北宫浔纵马闹市,打断人腿,什么事儿都没有,而瞿总头被杖责一百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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