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正是?这股温吞让崇安帝左右摇摆。
    做个守成之君固然好。
    可一个王朝所?需要的帝王,必然是?杀伐果决之人更为合适。
    从前?是?没有,可一旦有了,事情的变化,不过也就是?朝夕罢了。
    殿外寒风凛冽,吹得树枝簌簌作响,明明是?白日,却?无端显出几分凄冷与异色。
    某处巷子里,一人从昏黑的胡同里疾驰而来,气喘吁吁地冲上大街,没跑多久终于?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只?听“啪嗒”一声,一卷竹简从他身上掉落。
    很快便又被?雨水冲刷浸润,消散在这沉沉雨夜里。
    第50章 回塞外
    殿内很空旷也很安静, 除了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动花蕊的声响。
    夹杂着?雨水的味道,气氛一派诡异的静谧。
    这番并不意外的回答惹得谢怀秋瞳色微暗,“想让我帮你当然?可以…你是聪明人,那我就明说了。”他的语气显露出几分贪婪, 似没有窟窿的无底洞。
    微微伸出几根手指比划, “我要这个数。”
    皇兄如今身体健康存疑, 又器重那些不知哪里来?的野道士们。
    朝堂内, 更是里里外外隐约拥立谢允丞的臣子更是多如牛毛, 数也数不尽。
    短短几月,竟已?与?太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故而他更是狮子大开口, “若是殿下同意, 那么,咱们的同盟战线就算结成了。”想到那人的命令,语气更有底气了几分,全然?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谢允御被咽了下, “…皇叔。”他的瞳色显得浅了许多, “这是否太过分了些?”眼睫低垂,投下一片暗影。
    接着?抬眼再度望去, 眼球转动间?紧紧盯着?眼前人的动作,收敛了脸上?残余的淡淡笑意。
    “殿下, 想要成就一番事?业, 就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啊, 优柔寡断者, 如何成事??”谢怀秋的视线停留了片刻。
    他的语气恭敬, 目光中却?带了几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如何,全是您一念之间?。”有种离奇的割裂感。
    皇后?独子, 倾注诸多心血。
    越是这般,越是怕所拥有的东西一朝被他人夺走。
    一时间?,室内只余击打窗棂的噼啪雨声。
    一下又一下,直直坠入人的心底。
    谢允御轻抿起唇,眸底没什么温度,“有劳皇叔。”面上?却?是一派浅浅的笑意。
    半晌,待人走后?,他才?换了个表情?。
    以往,他甚少动怒,向来?是进退有度的,骄傲的。
    可如今却?彻底沉下了脸,周遭全然?是冷冰冰的氛围。
    几瞬后?,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颚线条紧紧绷着?,墨色的眼眸里,低温凝固,更像是要卷起一场风暴。
    谢允御:“去那边知会一声。”
    “殿下…”身旁的宫人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即动作,面上?有几分不明显的劝诫意味。
    她是皇后?的亲信,经历过许多后?宫中的浮浮沉沉。
    此刻,自然?也觉出了点异样。
    “若是现在动用那笔款项,只怕…会生出许多祸端。”
    “祸端?”谢允御这会儿像是真动了气,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他的瞳孔与?谢允丞不同,更多遗传于父亲崇安帝,是那种偏纯粹的黑。
    当下,泛着?点不多见的戾气。
    望向眼前的人时,就像在看一团腐烂的肉,“还有什么比如今的祸患更大吗…?”他的太子之位,正室嫡出的荣耀与?尊严。
    “只是暂时挪用,过些日子补上?便?是。”声音又冷又硬,一锤定音。
    ……
    边塞。
    雨水下了一夜,今晨更是愈演愈烈,直至树丫都发出了清闷的折断声。
    昨日白天里银灰色的云块被一并冲散,整个塞北寒流滚滚。
    曲焉一早来?拜别?,转了方向返回西凉。
    父女俩是分开回的,纪云山也被刻意安排在了更前一些的队伍。
    当下,纪黎的身边唯余谢允丞带来?的侍卫与?宫中的侍从们。
    阵阵寒气肆虐,两?人之前的氛围亦是陡然?一变。
    那琴似乎一道斩断了无数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路许久,谢允丞都未曾再来?过。
    纪黎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
    云伞乔装跟在她身旁,一路上?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小姐,事?成了。”
    自前夜派人相助后?,纪黎便?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她心知是谢允丞的手笔,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
    甚至于…是被利用。
    可她不后?悔。
    太子一党,死不足惜。
    前世,哪怕纪家?为?其倾注所有,堵上?一切,太子也从未动容半分。
    他想要利刃,自己却?没有手握利刃的能力。
    加之纪云山的盲目衷心,这场君臣游戏,打上?死结,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纪黎朱唇轻抿,见谢允丞又望了过来?,直接移开了视线。
    两?人有旧怨,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谢允丞比当今太子更有能力。
    从前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使之不得不收敛锋芒。
    当下,灵妃为?其名义?上?的母妃,又有京都诸多世家?小姐的倾慕…
    这人得到的明里暗里的支持,只怕比她想的还要多。
    没有她,谢允丞一样具备一争之力。
    他走近,却?并未像往日那般开口说什么。
    只是平平地移开了视线,然?后?伸手,拿掉了纪黎耳鬓处的一抹类似灰尘的细小玩意。
    她下意识便?想躲——
    谢允丞的动作又快又轻。
    像是蒲公英被吹散,飘落空中,转瞬即逝。
    短暂交汇的短短几息,男人微收下巴,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目不斜视,与?先前那股歇斯底里的做派大相径庭。
    他的表情?平静,“一会儿...晚些时候便?能到了。”而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冷淡地从她身边骑马走过。
    似是命令般,道:“关好窗。”
    人的感情?,自是不可能收缩自如的。
    越是强烈地克制压抑,某些时刻,就越是困难。
    正如此时,若是细细窥探,便?仍能发现他平淡话语下,眸底那丝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在意与?阴鸷。
    这条路不算太远,她先前与?席澈一道走过,如今,又阴差阳错与?谢允丞一路。
    初时,她觉得路很远,如今,却?有几分近乡情?怯。
    过往的路途与?回忆一起涌入,纪黎顿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回过神来?。
    云伞:“小姐,那我们的人是不是也…?”待谢允丞走后?,她才?再度出声。
    “等回了边塞,便?动手吧。”她收回思绪,淡淡道。
    这头?,谢允丞神情?安然?。
    白日,马车内并未掌灯,许是有心事?的缘故,他原本就清隽俊朗的面容有几分消瘦,像是蒙着?一层灰翳。
    他的双眸低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面上?有些不为?旁人所知的阴郁。
    临到了地方,整个人都是安静的,唯有那双眸子还保留着?些许情?绪。
    冷漠中透着?沉郁,瞧不出丁点波澜。
    他与?纪黎,马上?便?又要回到平行线了。
    谢允丞下了车,站在雨幕中,独自撑着?伞,头?微微垂着?,让人一时有些瞧不清他的表情?。
    可不知为?何,纪黎只是看着?他的身影就能轻易感知到言语不可说的复杂与?悲寂,被看不见的大片黑暗一点点吞噬的无言。
    人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刃。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告别?的话,临到开口,喉间?却?像是塞着?什么东西一般,什么也吐不出,“殿下...”你的任务完成了。
    雨丝飘落,模糊掉人的视线。
    蓦然?间?,纪黎甚至透过这雨意,恍惚地窥见了她的少年郎。
    记忆里信誓旦旦地说,他需要自己,需要纪家?。
    可如今看来?,那所谓的承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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