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是我说你,你和二嫂闹到今天这样,你要承担一半以上的责任。两夫妻,搞成这个样子图什么……请贴?不去!我认的二嫂就那一个,这个二嫂哪来的,我没见过,概不承认。你要是愿意讨小,那是你的事情,可是要我认这个二嫂,是办不到的事情。”
    孟思远此来的目的,是来送结婚的请贴,请四弟参加。见赵冠侯发火,他却不恼,微笑道:
    “老四,我有我的道理,你听我说一说,再替你二嫂出头不晚。我们两个成亲这么长时间,她的肚子里没有动静,这是你知道的,我是孟家这一支的单传,你也是知道的。老太太最大的念想,就是要抱孙子,这一条我做不到,是不是不孝?”
    “没有孩子,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这话说着不好听,伤男人面子。但是我认识个很好的西医,你们去做个系统的诊断,再来说是谁的责任。再不行,你可以纳妾,二嫂那里,我替你去顶雷挨骂,都是没的说,你离婚再娶,二嫂那边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个道理了。其实我现在娶的这位柳小姐,才是我最该娶的。当初家父在日,为我定亲,定的就是这位柳小姐。可是我后来在阿尔比昂留学,认识秀荣,两人私自结婚,各自背叛了自己的婚约。柳小姐她完全可以改嫁他人,可是她却说,此身有属,非君不嫁,就算我悔婚,她也是我的妻子。家里逼的紧,她就去出家,带发修行,生生在家庙里等我到三十岁,你说说,这个女人我不娶,良心过的去么?”
    赵冠侯被这番过往也说的一愣“还有这么一档子?这么说,这柳小姐倒是对二哥有情有义。可是二嫂那边……”
    “我和秀荣的问题,你们是管不了的,这个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我们两人之间,不是一点半点的小事,你们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想劝和,没那么容易。秀荣的脾气我最了解,现在就算我赶到松江去求她,她也未必肯回来。既然如此,我们各自去追求各自的幸福,都是很正常的事。这请贴你收着,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说完婚事,孟思远又问起了松江的事情,至于自己到松江的目的,只说是谈一笔生意,并没有细讲。反倒是就咨议局的事情建议道:
    “现在咨议局群情汹汹,所有人都对大金假宪政真收权的政策持反对态度,老四,你既然是山东巡抚,就该拿出山东巡抚的担当。向朝廷提出建议,扩大咨议局的权限。现在,山东的士绅还是比较拥护你的,可是到了将来,就很难说了。如果你长期和大金朝廷站在一边,百姓也会认为你们是一伙的,你会失去民心。山东的父老,将不会像过去一样支持你。适应潮流,顺应民意,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民心都希望宪政,你也不该为了朝廷,与百姓为敌。”
    “这好说,我和朝廷的关系,二哥你是知道的,这次差点连顶子都被摘了。说我对朝廷如何尽忠报效,那是绝对谈不到的,但是,让我怎么做,你也得给我拟个章程不是?这样,你们咨议局回去拿个成议出来,签名附署,我来用关防。”
    “这样就最好不过,我回去就办,一两天内,就会有切实的回音。”
    送走孟思远,凤喜气呼呼的说道:“就算你骂我,我也要说,二爷这事办的不对。二嫂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就能不要。还有,他怎么能拆你的台?你对他,可是有恩的。”
    “话不能这么说,二哥有二哥的想法,他的想法也不一定是错的。我的想法,更不一定是对的,只是你向着我,所以就觉得我有道理罢了。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心怀理想的英雄,只可惜,他的理想跟我的理想,不在一条轨道上,终究难免要起摩擦。只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尽量保全下这份交情。”
    “这怕是难的很了。一个想着要坏你的基业,你又怎么可以保全着他?”凤喜向四下望望,并没有人经过,大着胆子抓住了赵冠侯的手“你……你要多为敬慈想一想,他不能没有爸爸。再说,他是个少爷,将来可以当大官。要是像孟二爷说的那样,他怎么办?我们的儿子,不能吃苦。”
    “那你能没有我么?”
    “我……我不知道……敬慈都那么大了,你还让我怎么说!总之我不能让敬慈没有爸爸,如果他敢对你不利,我就杀了他,哪怕你将来杀了我,我也不在乎。谁敢害我的儿子当不成少爷,害我儿子的爸爸当不成官,我就不会放过他!”
    “你在女校,不是也读书么?怎么不跟二哥一样,支持共合?”
    凤喜摇摇头“他是少爷,我是下人,虽然读了书,也注定想不到一起。我只知道,我从小吃苦受罪,我的儿子现在却有了好家室,好爹好娘疼他。若是按他们那么干,我儿子长大了,还得跟我一样受苦。我自己吃多少苦都没关系,我只要敬慈过的好就行,我不管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只知道,对我儿子好就是对的,对我……男人好,就是对的。”
    她破天荒的说了一句情话,自己的脸先涨个通红,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不敢和赵冠侯对视。撒腿,就想跑掉。赵冠侯却已经拉住凤喜,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道:“放心吧,鱼线和鱼杆都在我手里,鱼又怎么跑的了。咱们的儿子,是不会吃苦的。将来我们的女儿啊,儿子啊,都不会吃苦。”
    他亲了一口凤喜,在她胸前一捏,松手向外便走,凤喜的身子发软,耳根火烫,忍不住问道:“你……你去哪?”
    “去找鱼杆和鱼线,你准备好,晚上我们给敬慈添个妹妹。”
    他自衙门出来,一路奔了军营,经过第五镇一系列换防,济南现在驻守的,是贾懋卿及他手下的一个标。但是在这个标以外,又有瑞恩斯坦和他的洋佣兵。
    这两年里,瑞恩斯坦通过华比银行的关系,扩充自己的队伍,雇佣兵团数量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人,是一支绝对不能小看的战斗单位。即使是贾懋卿,也没有把握以一个标,解决这一千多人的洋兵,两下交战,胜负实在难说。
    赵冠侯前去的,就是瑞恩斯坦的部队驻地,等两人一见面,瑞恩斯坦笑道:“我尊敬的巡抚阁下,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居然错过了本世纪最大的一次豪赌。三百万镑对赌,将整个道胜银行搞到了破产,哈哈,这真带劲。我必须承认,如果让我能够全程参与,并且踢大公的屁股,我可以忍受吃一个月咸鱼。”
    “你忘了你的咸鱼吧,我的参谋长。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下,这件事事实上,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你看没看到报纸,一艘扬基的客轮爆炸了……”
    关系着一条客轮,以及人命的机密,让来自普鲁士的参谋长,也失去了平日的镇定和从容。
    “以客轮的名义,却装运了军火和黄金?这真让人不敢想象。上帝保佑,我想,扬基的总统在玩火。”
    “别打哑谜,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场影响泰西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这……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瑞恩斯坦站起身躯,兴奋的走来走去,让赵冠侯颇为惊讶,自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参谋长如此失态。
    当来回踱步三圈之后,瑞恩斯坦猛的站住身子,对赵冠侯道:“第一,我需要更多的资源。包括资金、人手,必须服从我调遣,不要进行任何干涉。第二,我要求山东从现在开始,就秘密储存粮食、武器还有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还有,对于泰西的政策,暂时不要有太明显的倾向性。如果我的估计没错,这次,将会有很多人粉身碎骨!”
    赵冠侯点点头“没问题。凡是我有权调动的资源,你都有权调动。我这次在松江认识了不少南洋米商,他们答应卖洋米给我们。至于军火,从松江搞来这些怎么样?”
    “那些铁勒货?不得不说,发起疯来的铁勒人,确实让人另眼相看,从铁勒扶桑战争结束到现在,他们的进步速度,让我吃惊。这些铁勒军火,还有那些铁勒进口的军工设备,都是一级品,即使我,也挑不出太多的问题。当然,这些优秀的武器,要在合适的士兵手里,才能发挥它们真正的作用,比如,我和我的人。”
    “谦虚是一种美德,我的参谋长阁下,您和您的部下,都需要这种美德。现在谈谈部队,您知道我想问什么。”
    “很容易,解决他们,只要三个小时,或者更短。事实上贾大人能够控制的部下,始终不超过一百人,只要你一声令下,只靠你自己的人,就随时可以解决他们。”
    “不急,我先给弟兄们发一次犒赏,然后在全省范围内转上一圈。所有的兵营,每一座都要转到,凡是我的部下,包括第二混成协在内,我要把犒赏发到每一名士兵手里,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军营内,看上去一切如常,操练士兵,演习阵法,操作各式兵器。瑞恩斯坦会照例检阅,把所有人骂的狗血淋头,又与将弁们进行军棋推演,随后将所有人指责为咸鱼。
    行营学堂内,四教习则对于进修的军官,教授着步骑炮等兵科知识,传授着指挥的技巧。山东的新军,训练强度依旧保持着各镇第一,同样,饮食和待遇,也是各镇第一。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驻济南这一标人马中,明显会分割成两个团体。大部分士兵与普通人一样,训练、吃饭、休息,简单的生活,组成了全部。
    但是一小部分有着文化知识,或是留学经历的学生,则与贾懋卿走的很近。他们在结束训练之后,并不怎么热衷参与兵棋推演,或是沙盘模拟指挥,而是在协统带领下,进行读书活动。
    军营里不限读书,山东陆军有随营图书馆,几十本手抄翻译的军事教材,随时可以翻阅。但是他们阅读的书籍,显然与此无关。乃至于整体行动,都显的十分奇怪,偶尔他们会在部队里,向士兵们讲解着立宪,共合的意义,或是讲金宋之战,讲华夏之辨。
    士兵们静静地倾听,不发表意见,似乎听进去了,也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当赵冠侯把银子向下发放时,这些木讷的士兵,才会满面红光的紧抱着银子,放声大喊“大帅恩典,大帅恩典!”
    对外以读书会名义成立的组织,在赵冠侯离开后,一度曾经非常活跃,成员多达三百余人。
    可是随后,就因为松江股票风波,贾懋卿挪用军饷去炒股票,血本无归。虽然孟思远及时为他借了笔债,把窟窿填上,但是信用上大打折扣,读书会依旧又剩了那些骨干成员,新加入的外围,纷纷退出。
    刚刚发过犒赏的士兵,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他们会将银子寄回家里,或是存到银行去。四恒银行在军营里有代办机构,存了钱,就可以拥有个折子和印章,将来即使不幸阵亡,银行也会负责把钱寄回老家。而且军人寄银,不扣水钱,对于士兵来说,也是极划算的事。
    大帅给了关照,今天士兵们改善伙食,四恒备办了几十口大猪送来,猪肉白米饭管够。士兵们放开肚皮大吃,有的人边吃边道:“还是大帅好,看看贾协统,简直他娘的不是个人。他说的道理,俺是不明白,俺就知道一条,大帅给俺吃,给俺穿还给俺娶媳妇的银子,朝廷敢罢大帅的官,俺就跟朝廷拼命!”
    几名年轻的军官,早早的离开食堂,来到读书会的活动机构。这是军营里的几间房间,平日里用来当小仓房用,实际,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他们都是留学生,本以为到山东可以掌握兵权,没想到山东规矩与别处不同,镇统制的权力,大到可以无视朝廷的地步。瑞恩斯坦这个洋教习的存在,也让他们有力难使,现在也只能在贾懋卿身边做副官。想派到部队上担任军事主官,都被一句是否有大帅签发的委任状,就给顶了回来。
    对于赵冠侯,这些人自然是不满已久,可是在部队里,倒赵派远不如挺赵派受欢迎,只看今天发犒赏就知道,想要煽动士兵驱赵,注定不能成功。几人忍不住抱怨道:
    “早知道不去炒股票,趁着赵冠侯不在,直接在济南驱赵,说不定就能成功。现在看,贻误战机,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他今天一共没用多少钱,却让士兵都肯信服他,现在想要驱逐他,怕是不容易了。”
    房门一开,贾懋卿从外进来,他今天按说得陪席,没想到离开的这么早。
    “大帅和四恒银行的人,去谈银子的事,正好我有时间空了出来。现在的形势,整体上对我们是有利的,虽然在广东我们失败了,可是朝廷为了压缩开支,开始给各省新军减饷。大批新军士兵不愿意为腐朽的帝国陪葬,愿意站在我们一边。越来越多的新军,成为我们的同志,这些人在部队里,可以影响更多的人支持葛明。当这些力量联成一线时,即使是朝廷,也无可奈何。就我们山东而言,实际形势也不坏,孟先生游说邹先生,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敬泽先生,已经在原则上支持我们。”
    “如果支持我们,那就请他援助一笔经费为好。咱们山东的经费,都折在松江股市里,现在做什么都没钱,处处掣肘。邹家是望族,家里有的是钱,他如果肯出一笔钱,我看这事就有把握。”
    贾懋卿摇摇头“邹先生提供的帮助,不一定是经济上,也许是更重要的方面。比如,把赵冠侯拉到我们这边。”
    “这……能做的到?”
    “怎么不能。从这次松江救市来看,这个人还是很有民族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关键时刻,可以挺身而出,为挽救民族经济捐献出八百万白银。从这方面看,这个人还是很有贡献的。我们现在搞葛明,是和朝廷对抗,手上的力量只嫌少,不嫌多。像他这样有力量的官员,我们争取的越多越好。如果第五镇,和第二混成协都能起来响应孙先生的号召,武力排金,女真人的阵脚,立刻就会乱。”
    几个人点头道:“那,谁去说?”
    “这事急不得,总要一点点来,事缓则圆,我们不能太急于求成。孟先生的婚礼,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我相信,这次一定可以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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