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刚叫头遍,孙美瑶便醒了,她是从小练功打下的基础,不管睡的多迟,到了时候准是要起身练武。可是刚一个鲤鱼打挺要起来穿衣服,就疼的一皱眉,又坐了下去。听到身旁赵冠侯的笑声,她没好气的一拳过去“都怪你……还笑!骗子!不是说好不圆房的么?说了不算数。”
    她边说边寻找着衣服,回头偷眼看过去,见赵冠侯闭上了眼,大概还想睡会。便悄悄的掀起了被角,有些期待复有些紧张的,想找找婶子们说的那个见红。
    即使是绿林人,也不是对这个东西全不在意,有了红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就硬气,而因为新婚晚上没红,转天就被丈夫打的鬼哭狼号,甚至自尽的,她也不是没见过。不管以往多豪气,现在总是做了别人的女人,还是小老婆,若是连那个都没有,不是要被人小看一辈子?
    “别找了,有没有都一样。你天天骑马练拳的,那玩意没了很正常,反正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数就行了。”
    赵冠侯突然开口,将孙美瑶吓的惊叫一声,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孙美瑶伸手便去抓他的耳朵。“好啊,你敢装睡骗我……”
    两人打闹一阵之后,孙美瑶有些胆怯的问道:“苏氏那天,有没有的?还有十格格?那个洋人跟咱们不一样,就不管那些妖魔鬼怪了。”
    “你别管她们了,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一人有一人的情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那种没心胸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面子,就要死要活,不是我的性格。更别说,这事我有经验,是不是第一遭,也不用看那东西。”
    “这事也能有经验?”孙美瑶瞪他一眼,可总归是觉得自己有些不硬气,怎么会别人都有,就自己没有呢?神色间,竟是难得有了些伏低做小的意思。“你今天……是不是要去陪你那洋相好了?”
    “我今天,应该是来陪你的,可是……这洋人不陪不行啊。那么多洋人,在你手里是肉票,在我这看来,就是升天的梯子。跟他们搞好了关系,将来很多事,都方便去做。你把他们绑来,总归是一件坏事,现在必须把坏事变好事,否则他们将来要求严惩罪犯,你们也会很麻烦。”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总归还是要去陪那些洋人,孙美瑶心里自不欢喜。可是形势比人强,赵冠侯说的亦是道理。
    兼且她脑子并不糊涂,如果真能和这些洋人化干戈为玉帛,对自己还是对自己男人的未来,都大有好处。曾经的她,以为自己一生不嫁,也就是那么回事。可如今既为人妇之后,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女人总是会向着自己的丈夫多一些。
    等到赵冠侯走出门去拿早饭,她才一把掀起被子,随后脸上一喜“我就说么,别人都有,我怎么会没有。等会啊,非跟他好好发发脾气……不成,这要是发脾气,让人知道了,太难看,还是问问几位婶子,该怎么办……”
    那些洋人,目前还是住在巢云观,只是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饮食待遇大为改善,昨天晚上甚至有酒有肉。由于洋人不知道办喜事,只看做了人道主义待遇,对于这些强盗的看法也略有好转。
    他们的行动已经不受限制,一群人开始在山上走来走去,看着各处的风景,将这次的被捕,当做了一次旅行。
    板西八郎向喽罗们讨回了自己的相机,一张又一张的给人照相合影,却在别人不经意间,将山岭的地形,全都照了下来。赵冠侯刚一上山,他便对着赵冠侯点燃了药粉,随后上前鞠躬。“阁下,在下板西八郎,这是我的名片……”
    他的官话说的很好,甚至可以比一些外地进京的官员口音更正,赵冠侯打量他几眼,这个扶桑人身材与他的同胞一样都不高,但是很结实。相貌平平无奇,扔到人群里,很难找的到。如果把其身上的西装,脸上的眼镜摘掉,换上一身家织布裤褂,说是个山民也无问题。
    他看了一眼名片“正金银行理事……正金银行,几时也在山东开分行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不久的将来,会有分行设在山东。我这次来,就是进行商务考察。”板西很是健谈,与赵冠侯边走边道:“昨天承蒙搭救,不胜感激。这些士兵,就是武卫右军?在一些友人那里,听说过贵军的美名,昨日一见,才确信确实是天下无敌的雄师。”
    “板西先生过奖了,我们也不过是大金若干军队里的一支而已,不敢当您的夸奖。昨天的事,是应尽之责,不必放在心上。”
    “不,我们扶桑人最讲礼仪,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我会尽力的报答阁下的恩情。我想,我和贵军之间,可以谈一些生意,你们需要枪械弹药,而扶桑的军火质量并不比普鲁士逊色,而价格却仅是其几分之一,阁下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绍一些朋友给您认识,保证您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产品。费用支付方式上,也会更加灵活。”
    赵冠侯一笑“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头我会向袁大人奏明,让粮台来跟你谈。报答的话不用说,如果你实在想帮忙的话,就帮我拍几张照片……不不,不是在这,一会下山再说。是合影。现在,我要先去见几个朋友,咱们等会再聊。”
    摆脱了这个热情过分的扶桑人,赵冠侯先去拜访了安德鲁主教,又去看望汉娜。汉娜主要是在争夺项链时,被孙美瑶痛殴过几记,受了些伤,接着就是被囚禁的精神折磨以及紧张。好在孙美瑶见她是个小姑娘,手下留情,一晚上的休息,她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见到赵冠侯过来,便主动张开了双臂跑过去。
    “太好了,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像爸爸一样,忙的跟本顾不上我。”
    “瞧你说的,汉娜,我怎么可能顾不上你?事实上,巴森斯男爵也很爱你,他现在就在山东,你们很快就能见面。”
    “可是我现在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如果爸爸一来,他又要把我们分开了。”汉娜大方的挎住了他的胳膊“走,带我去转转吧,这里的环境很好,如果渡假的话,这里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前提是,不要用这种邀请方式。”
    “你的伤怎么样了?如果有需要,我想我还是送你去看大夫。”
    汉娜摇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安德鲁主教的医术很好,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我知道,见到父亲时,我会隐瞒我受伤的事实,不会让你受到责怪。你知道么,我在柏林,一直都想给你写信……”
    她像个百灵鸟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在柏林学习的经历,以及对他的想念,以及生活中遭遇的琐事。一年的分别,并没让这位普鲁士少女对赵冠侯失去热情,相反,倒是眷恋更深,情义更笃。
    两人边说边走,赵冠侯带着她来到一处溶洞,这里名为桃花洞,号称海西第一洞天,乃是昔日巢云观道士闭关之地。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这里早就变成了抱犊崮匪群的秧子房,用来关押肉票。好在洋票地位特殊,担心搞出人命,所以没移到此地。
    汉娜作为一名地质学生,对于这种溶洞的兴趣很大,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兴奋的跳来跳去,在洞穴里摸索“很棒!这是上帝的恩赐!这个山洞,真的很美,冠侯,谢谢你带我来到……”
    赵冠侯道:“汉娜,有件事,我想对你说一下,这事是男爵亲自对我说的。他要为你和李曼订婚。”
    “订婚?”汉娜愣了一下“这不可能,爸爸知道,我不爱他,我也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是的,话确实是这样,但是……男爵有男爵的打算,我们也没有办法指责。我希望你明白……”
    “明白……你是指,你要离开我么?”汉娜的语气渐渐变的无力“你是说,你准备向我的父亲屈服,从此离我而去……如果是那样,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不,我是想告诉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赵冠侯的手,轻轻拂过汉娜的秀发“毕竟我们有一年没有见面,如果你爱上了李曼呢?我又有什么权力限制你。所以,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如果你说你不爱他,那我就会继续做你的守护骑士。不管是男爵还是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命令我什么,尤其不能干涉一个人的心。”
    他这番话此时于泰西而言,都算是离经叛道,汉娜大喜,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依旧等待着奇迹的降临,我是不会接受父亲安排的。绝不。”
    “小公主,你这次吃了很多苦,差一点,就被人杀掉。害怕不害怕?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这很危险,而且一点也不好。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被抓住之后,立刻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过来救你,我身边只有十个人,我甚至想过,摸上山来,把你带出去。”
    这番花言巧语,对于汉娜这样涉世不深的姑娘自有妙用,她亦不知,昨晚赵冠侯纳妾孙美瑶之事,只被这番言语迷的云里雾里。洞**再无旁人,亦无灯光,只有阵阵水声,她小声道:
    “我不怕。我虽然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只要想到能见到你,我就什么也不怕。能听到你说这些,我就很高兴,付出多少代价,我也不在意。你……你的妻子还好么?”
    “是的,她很好,她的身体非常健康。”
    汉娜的眼光一黯,但是随即,却又仰着头道:“我必须说明,我们普鲁士并不承认纳妾这个说法。我们认为,一夫一妻是神圣的……”
    “汉娜,你确定在现在这个时候要和我说这些?”赵冠侯轻轻低下头去“你要知道,我昨天冲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在开枪,在向我射箭,哦,他们有好几次,几乎就射中我了……”
    汉娜的心防被攻陷,主动献上了自己的青涩的唇“是啊,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我只知道,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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