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视频里母亲的白发,明夏心有不忍。
    原主母亲苦了一辈子,明夏不想让她躺在病床上还替自己担心。
    小时候,母亲是家里的天,用肩膀撑起了原主整个童年。
    如今原主长大了,也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换做自己来保护她、照顾她。
    母亲辛苦操劳几十年,只有原主这一块心头肉,原主过得好,她才能真的放心。
    “妈,那您早点休息吧,我得去洗漱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再有两分钟时间就到了,明夏用手背蹭了下眼角,担心自己再聊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于是主动提出结束:“您好好休息,等我有空了就给您打视频。”
    视频里的母亲一边点头,一边不住地挥着手,嘴里仍有说不完的话:“嗯,你也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妈等你啊……”
    挂断了电话,明夏把手机关机后交回到了靳昆那里。
    “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啊!”
    大家正在和家里人聊天呢,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是樱子。
    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要不是两边的人拦着,她肯定要把手里的手机给摔了。
    靳昆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赶紧趁她闹起来之前把她给拖了下去。
    天晓得她这是怎么了。
    白天浑身抽痛的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打电话时竟然能喊得这样大声。
    被人拉走时,樱子哭得很是伤心,用手臂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的表情既是怨恨又是不忿。
    比起昨天挨打,这一通电话的内容好像对她的打击更大。
    回到宿舍,和家里人打过电话的姑娘们心情都很不错。
    回想起方才家人们的安慰和关心,这些天的疲惫和压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见樱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明夏那起一块湿毛巾,拍了拍她的肩:“起来洗把脸吧,要不明天起床眼睛就肿了。”
    听到明夏的声音,樱子偏过头,眼神里这才稍稍透漏出努力克制的委屈。
    经过昨晚的事,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除了明夏和赵冬梅。
    因为她知道,她俩是真的对自己好。
    “身上还疼不疼?”明夏见她肋骨的淤青又扩大了些,皱着眉问道。
    樱子噙着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不想说,明夏也不想问。只是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带到水房外面替她擦拭着身上被拖走时的擦伤。
    “明夏姐,咱们女娃就该比男娃低一头?咱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见明夏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清理伤口,樱子忍不住了,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凭什么我们就该辛辛苦苦赚钱供着家里,男娃就能大手大脚地花钱出去玩!”
    明夏没说话,拧干了毛巾后,再次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未免说错了话刺激她,索性还是不开口得好。
    樱子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她下面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
    她的家庭不富裕,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补贴家里的弟弟,可惜弟弟不争气,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樱子当年读高中是年级前十,弟弟读了个中专,天天打架斗殴;
    樱子当主播省吃俭用,每个月往家里寄两千,弟弟花钱大手大脚,几个月前买了部一万多的新手机。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不公平,直到今天晚上,和家里打的那一通电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管你现在干啥工作,月底的钱还得打。”
    “你不是出国了吗?国外都是赚大钱的,我们也不要太多,五千块总拿得出来吧?”
    “怎么说话的?你弟找工作不要钱!我们从小把你养这么大,你不该给家里钱吗?!”
    ……
    她的母亲只想着让她多往家里寄钱,根本不在意她干什么工作,甚至她身上的淤青都没有注意到。
    正是母亲那一句句逼问,让她情绪崩溃,再也压制不住这些年心里的委屈。
    也是这时候,她才惊觉,绑死自己的其实并不是诈骗厂区,而是母亲手里的那根维系关系的“脐带”。
    “这样的家,没什么可惦记的。”
    从旁边的卫生间里出来,赵冬梅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樱子的话,她在里面都听见了。
    伸手替她把身上的灰掸干净,赵冬梅没好气地说:“哪个当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除非是把你当成捞钱的工具,像这样的爹妈,不要也罢!”
    赵冬梅既是孩子,也为人母,亲情该有的滋味,她最有体会。
    “到时候跟姐回家,姐疼你!”
    樱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赵冬梅三两句话又让她湿了眼眶,“姐,谢谢,谢谢你……”
    “你也哭了?”瞥见赵冬梅眼眶红红的,明夏问道。
    “没有啊,”赵冬梅用指腹摸了摸眼角,又改口道,“很,很明显吗?”
    明夏点点头。
    赵冬梅没再掩饰,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合照:
    那是两年前跟母亲和女儿出去玩拍的,一直放在手机壳里。
    晚上拿到自己手机的时候,她偷偷藏在了身上。
    照片里的小姑娘约摸着六七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模样可爱极了,赵冬梅的母亲也很慈祥,祖孙三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和美的一家人。
    人前,赵冬梅向来是沉稳的大姐姐形象,要面子的她,自然是不能当着那群小妹妹的面哭。所以她才会蹲在卫生间,捧着家里人的合照啜泣。
    再成熟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被送到这么个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想家?
    目光在她们俩之间打转,明夏忽然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樱子,恩熙姐,如果有机会,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同时被骗来的人之中,只有樱子和赵冬梅和自己比较亲近。既然都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她们应该会选择相信自己。
    离开?
    听到这两个字,赵冬梅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第四双耳朵听到。
    她知道明夏厉害、有本事,只是……
    “敢,我敢!”樱子坚定地盯着她,“明夏姐,只要能离开这儿,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见樱子率先加入,赵冬梅也跟着点了头,“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你们先耐心等待,一旦有机会,我肯定会告诉你们。”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首先要把有离开意愿的人聚集在一起,将星火汇聚成火焰,其次才能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今晚,她们迈出了“逃离金三角”的第一步!
    ……
    和客户聊天的工作,远比想象中要枯燥得多。
    明夏刚和刘继凯聊得时候,还觉得挺清闲,没坚持过半个月就扛不住了。
    聊天不是什么技术活,不需要动脑子,就像是在工厂打螺丝钉一样简单且乏味,有时候在面对客户那些低级趣味的话题时,还会一阵恶心。
    明夏这时候才意识到,色,不止是刘继凯的问题,大部分在网络上聊|骚的男人都是这个毛病!
    刘继凯跟他们比起来还好点,起码还会给你发点“精神损失费”,大多数男人都是纯精神攻击,聊不下去还会破口大骂。
    “慢慢来,别急。”
    见明夏一直在叹气,邱祖望轻声安慰道:“这个没钱就下一个,总会碰到有钱的。”
    这十几天,明夏聊了差不多有上百个人,但这一百多个人全都不符合“杀猪”的标准,无一例外。
    明夏心里清楚,网络上不全是有钱人,想要碰到人傻钱多的怨种,机会就更少了。
    所以,她叹气不是因为圈不到钱,纯粹是被这些男人骚扰得太多,有些厌男。
    好在网聊部门建立没多久,周凯没有设定硬性指标,还能摸鱼混日子,否则以她们的业绩,肯定会被惩罚。
    “其实聊天也是有窍门的,不用每个都聊。”
    邱宗望把手机拿到明夏跟前,毫无保留地向她总结出自己的聊天心得:“一看头像,这种风景类的年龄都比较大,手里有点钱,但是都是小钱,聊得差不多然后引导他们打游戏就行。”
    “像这种用自拍的,也要分情况。休闲一点的没啥钱,顶多圈点小红包;穿正装的大多是销售,抠得要死,有的还是闷骚色批,不用聊;那种配着豪车的,心眼多,基本聊不动;用网图的更没戏,嘴里没一句真话。”
    “还有这种用白袜、毛腿或者大肌肉的,你可以不用聊了,大概率是gay装直,加你聊天是要圈你钱,要么就是套近乎卖货。”
    明夏又问:“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加这些人?”
    邱祖望苦笑道:“我们狗推是有业绩的,不管男女老少,每天至少要加够二百个。”
    不管对方有钱没钱,只要加上好友就是有机会。
    苍蝇腿再少也是肉,铁公鸡再抠也有毛,无非是看够不够下功夫,能下多少功夫了。
    所以,哪怕威信里的好友再多,能达到【猪】的人也很少,大多聊到最后都会是【x】。
    明夏一开始就能从刘继凯那圈到钱,已经属于运气很好了。大多数情况,她还是要像其他狗推那样,每天重复做着无用功。
    而那个刘继凯,自从迷上那些游戏后也不怎么跟她聊了,每天发的消息不超过五句。
    不过跟网聊部门的其他人比起来,明夏算好得了。尽管没圈到什么大钱,但每天都能有差不多一百块的红包,再加上刘继凯玩游戏的钱,这十几天下来也有四五千了。
    今天是各个部门内部排序的日子,每个部门的“销冠”未来的两周都可以上桌吃饭。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明夏就是网聊部门的销冠。
    晚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从厂房来到食堂。
    拿起餐盘,打饭的时候,大家时不时地会看向前排的那几个空位。
    虽然那不是什么光荣的位置,但每个人都想要成为坐在那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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