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那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宋家女郎正手持喜扇,坐着车撵穿过建康长街往皇城去。
    周问川与?萧子骋皆是一身?轻炮,两人?骑马并列两侧,唬人?又威风。
    两个一品将军前来?迎亲,可见对新?妇的重视,建康百姓见到?这一幕,当即一阵沸腾。
    长街两侧人?头攒动,崔忱站在人?群中,隔着很远看向车撵中那人?的侧影。
    如今的崔忱比以往更瘦了,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他脸色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
    他身?侧的狐狸眼美人?儿拽了拽他袖子,眼中透出浓浓委屈。
    崔忱轻笑一声,转身?逆着人?群往回走。
    昔日纨绔子,今朝卖字郎。往日种种犹如隔世,故人?殊途不可追。
    见他不管不顾往回走,狐狸眼美人?儿气得跺脚,却还是追上?去:“七哥哥,你等等我啊~”
    周围吵闹,宋初姀被凤冠压得头脑昏沉,甚至不知道车撵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宋娘子。”萧子骋低声提醒:“该下了。”
    宋初姀这才双眸聚焦,被人?牵着下了车撵。
    周围庄严又肃穆,宋初姀被宫人?牵着,沿着台阶一点一点往上?走。
    裴戍身?穿冕服面无?表情立在高台上?,可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目光追随着不远处女子,率先看到?她头上?的凤冠,紧接着又从凤冠移到?她姣好的眉眼。
    看到?她吃力地上?台阶,裴戍想都没想,直接下阶去接她。
    周围的礼官面面相觑,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全都当做没看见。
    身?旁宫人?被裴戍代替,宋初姀闻到?熟悉的崖柏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裴戍看到?她被晒得通红的脖子,低声道:“累不累?”
    他一说话,宋初姀便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要往四周看。
    “别看。”裴戍叫住她:“你不看,没人?知道我们在说悄悄话,你一回头,他们就都知道了。”
    宋初姀信以为真,当即不动了,小声抱怨道:“都快累死了。”
    裴戍扯了扯唇角,安抚道:“只一次,翘翘委屈一日。”
    言罢,他指腹缓缓在她手腕上?的穴位上?揉捏,缓解她的疲惫。
    立在两旁的礼官看着帝后光明正大在祭祀大典上?说悄悄话,心?中几乎呕出血。但是谁也不敢和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君上?讲礼法,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烈日高悬,裴戍与?宋初姀并肩而立,表情痛苦地听礼官念祭词。
    突然,裴戍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鼻尖上?的汗珠问:“饿吗?”
    如今正是午时?,宋初姀还未吃饭,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于是她点点头,下一秒,手中就被塞了个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个用油纸包起来?的仙豆糕。
    甜丝丝的香味儿让宋初姀更饿了,她抬眼,一脸幽怨。
    明知道她现在吃不了,这不是故意馋着她吗?
    谁知裴戍却淡淡道:“吃吧,没人?看你,他们都不敢抬头。”
    宋初姀狐疑向下一看,果?然看到?那些大臣都在低着头听祭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遵循礼法将仙豆糕还给?他。
    见此,裴戍剑眉一压,当即打开?油纸,递到?她唇边。
    “饿了就吃,没必要因为这个委屈自?己?。”
    宋初姀错愕,脸颊微红,趁着旁人?不注意,飞快咬了一口。
    不动声色地咀嚼再咽下,宋初姀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仙豆糕不合她的口味了。
    也是奇怪,仙豆糕没变,她怎么就觉得这味道吃起来?奇奇怪怪。
    来?不及想那么多,宋初姀吃完就去看那些大臣,见那些人?都没抬头,不由得松了口气,抬眸瞪他。
    看她吃了一口,裴戍不再强求,将仙豆糕重新?放回袖中。
    谁会知道,冷面无?情的大梁君主,会在袖子里?藏着带给?妻子的小零食。
    祭祀就用了将将一个时?辰,再加上?一系列繁文缛节,等到?一切都结束,已经是傍晚。
    宋初姀被送进寝宫时?,只觉得脖子以上?都不是自?己?的了。
    裴戍知道她累了,命人?减去了许多没必要的礼仪。
    两人?喝过合卺酒,裴戍又小心?翼翼为她摘下凤冠。
    青丝如瀑,眼前美人?儿在盛妆下更显娇媚动人?。
    没有男人?面对这一幕能把?持得住,裴戍喉结微动,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揽着她的腰去吃她唇上?口脂。
    鲜红的口脂在两人?唇边化开?,裴戍又向下,将这抹红种在了她温润浑圆的珍珠上?。
    “如今,到?真成了梅花了。”
    他抬眸,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盯上?猎物的野兽,令人?心?惊。
    宋初姀抖得不成样子,只能倚靠在裴戍身?上?,羊入虎口地贴了上?来?。
    鼻尖碰到?柔软,裴戍轻笑,一边吮吻,一边伸手去解她腰间系带。
    只是指尖刚刚碰到?细腰,未来?得及往上?走,宋初姀就红成了虾子,抱着他的后脑委屈道:“裴戍……”
    声音低不可闻,裴戍低笑出声,却是变本加厉。
    察觉出他在有意欺负自?己?,宋初姀松开?圈着他后颈的胳膊,忍不住在他脖颈上?打了两下。
    力气都不大,和挠痒痒差不多,裴戍体会到?了恃宠而骄的好。
    “流氓!”
    宋初姀愤愤。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流氓,裴戍毫无?惭愧之心?,春宵苦短,他一个流氓,断然不会委屈自?己?。
    一把?扯断缚着床幔的绸带,红帐低垂,美人?儿的冰肌玉肤在透过红纱若隐若现。
    ……
    ……
    宋初姀今日醒得尤其早,准确地说,她几乎是一夜未睡!
    睁开?眼睛,身?侧男人?睡得正香,宋初姀气不打一出来?,一巴掌呼在他脖子上?。
    跳动的脉搏骤然加快,裴戍睁眼,伸手去揽她。
    “别碰我!”
    宋初姀恼了,挥开?他的手,低头去看自?己?身?前。
    果?然破了皮!
    她眸中冒火,抬手又要打,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宋初姀表情一变:“果?然男人?成亲之后就会变,以前你都任我打骂的!”
    裴戍无?奈:“成婚第二日,夫妻之间不可吵架,不可打架,不可拌嘴,否则难以走到?最后。”
    宋初姀狐疑:“真的?还有这种说法?”
    裴戍亲了亲她手腕:“东都的说法,三日过后,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绝不躲避。”
    闻言宋初姀轻哼一声,也不生气了。
    裴戍转身?倒茶给?她漱口,又拿过桌上?的点心?喂给?她吃。
    新?妇起床要吃喜饼是民间的风俗,寓意着一世圆满。
    宋初姀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就着裴戍递过来?的喜饼咬了一口。
    甜腻的滋味在口中散开?,恶心?感不断往上?涌。
    宋初姀表情一变,想写寓意,愣生生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只是一入喉咙,那股腥甜油腻的味道就源源不断往上?涌,宋初姀脸色一白,搭着裴戍胳膊干呕起来?。
    第80章
    帝后寝殿内气氛严肃, 桌台上的?龙凤烛只烧了一半,张贴在窗上的喜字仿佛和新的?一样。
    裴戍表情严肃,凌厉的?目光落在宋初姀被太医诊脉的手腕上,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宋初姀脸色依旧不好, 垂下来的?长睫抖了抖,低声道:“你别?那么严肃, 兴许只是因为喜饼太腻了。”
    她是喜欢是糕点?没错,但是今早的喜饼实在是有些腻。
    “娘娘勿言。”为她诊脉的?太医双眉紧皱,摸了许久的?脉,迟迟没有下定论。
    宋初姀便不说?话了,心中也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又过了许久,太医问:“娘子的?月事上一次是何时来的??”
    “五月卄七。”宋初姀老实回答。
    “她月事向来不准。”裴戍开口:“时常推迟, 推迟七五日也是有的?。”
    此?话一出,太医眉头皱得更加紧, 当即再次为宋初姀把脉。
    裴戍失去了耐心, 正要发怒, 余光却?见宋初姀对他摇了摇头。
    好在这次太医动作很快,连忙起身?道:“恭喜君上,恭喜娘娘, 这应当是喜脉。”
    周遭一静,裴戍哑声道:“你说?什么?”
    太医又道:“这是喜脉, 只是如今月份太小, 看脉象才一个月,不是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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