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猜出他这话后面的?意思,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微微敛眸道:“是要?回去了,但是君上的?伤口可能需要?再包扎一下。”
    周问川了然,轻咳了一声,道:“女郎要?不还是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吧。”
    晏无岁慢悠悠跟上来,道:“御膳房正在做饭,宋娘子?留下用过?膳再走也好,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也算可口。雪天路滑,宋娘子?就算回去也过?了用膳的?时辰,想?必会?饿。”
    他们二人目光都落在她脸上,说得很是诚心?诚意。
    宋初姀摇了摇头:“还是要?麻烦周将军找一辆马车。”
    “好说好说。”
    女郎既然不愿留下,他们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周问川连忙答应下来。
    宋初姀谢过?,先一步撑伞投身进风雪中。
    周问川正要?跟上去,却被晏无岁一把拽住。
    “到底怎么回事?”晏无岁脸色难看:“君上怎么会?和?宋娘子?有这种关系。”
    “食色,性也。你是男人君上也是男人,喜欢美人儿又如何,难不成做一辈子?和?尚?”
    “这怎么能一样?,君上若是喜欢美人儿自有人进献,也可以广纳后宫,何必非要?是她?”
    周问川挑眉:“为?何不能是,宋娘子?不美吗?”
    “美。”晏无岁承认,可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可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于君上威严有损。”
    闻言周问川轻蔑道:“那又如何?”
    余光瞥见宋初姀已经走远了,周问川不耐烦地将袖子?扯回来,转身就走。
    晏无岁脸色铁青,怒道:“姓周的?,我只是一段时间不在,你就带着君上胡来!”
    周问川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混不吝的?样?子?如同军营里的?兵痞子?。
    晏无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晏无岁也不傻,如何不知这分明是君上的?意思。
    君上若是真不喜欢,周问川强塞也只会?被责难。
    可他实在是想?不通,君上分明不是好色重欲之人,为?何会?与一个有夫之妇行这般荒唐事!
    他看着漫天飘雪,摇了摇头。
    进宫时迎着风雪匆匆而去,出宫时却乘坐着马车慢悠悠行出。
    马车一角放着暖炉,宋初姀捧着汤婆子?发呆,直到马夫的?声音在外响起:“贵人,崔府到了。”
    她掀窗去看,只见九华巷空旷,崔府近在眼前。
    她缓步下来,没有惊动旁人,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门半开,荣妪正将剩饭放进狗盆里,见她回来,有些惊讶:“夫人回来了?”
    她连忙上前打开屋门,惊讶道:“夫人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可用过?膳了?”
    说着,荣妪接过?她手中汤婆子?放到一边,又上前为?她解下斗篷。
    只是斗篷刚刚脱下,荣妪就是脸色一变。
    眼前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痕,那张薄唇还有些肿,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那档子?事。
    想?到夫人今日是从宫中回来,那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荣妪眼圈一红,连忙低头道:“夫人,可需要?老奴去准备些避子?汤?”
    宋初姀知晓她误会?了。
    那位君上并未继续下去,他只是如往常一般,缠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但她没有解释,只是道:“去帮我拿些吃食吧。”
    她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未进食,确实有些饿了。
    闻言荣妪连忙点头,转身要?去拿吃食,一开门,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郎......郎君.....”
    她腿一软,猛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她不知道郎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崔忱满身酒气,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冷风席卷着雪花飘进屋内,崔忱挡在门前,衣衫冰凉。
    “跪着做什么。”宋初姀突然开口:“郎君只是喝醉忘了让你起来,你难不成要?跪一整日吗?”
    荣妪浑身一抖,看着崔忱的?靴子?,只觉得今日大概要?死到临头了。
    “没有听到夫人的?话吗?”
    崔忱突然开口,猛地将手中酒壶摔进院中。
    哐当一声,酒坛触地被炸了粉碎,巨大的?声响令荣妪浑身一震。
    崔忱醉眼蒙眬,怒道:“没听到夫人让你起来?你怎么还不起来?怎么还不起来?!”
    荣妪颤巍巍爬起,回头看向夫人,却见昏暗室内,夫人神色隐在暗处,有些看不清。
    房门被砰地关上了,荣妪浑身僵硬,面露担忧。
    崔忱摇摇晃晃走进来,周身酒气扩散到屋内,可见他喝了不少。
    宋初姀去拿桌上茶壶,谁知指尖刚碰到壶柄,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崔忱的?手很软,因是世家公子?没做过?粗活,比女人的?手还要?细腻几分。
    他目光从宋初姀红唇处移到颈间,看了很久,神色逐渐变得痛苦。
    “卿卿...…”
    他一把将人抱进怀中,不管自己?身上酒气熏天,只喃喃道:“刚刚那番话,我听到了......卿卿受苦了...卿卿受苦了......”
    他重复了两?遍受苦了,搂着她的?力气越发大。
    宋初姀有些喘不上气,试图挣扎:“郎君松开些。”
    崔忱却仿若未闻,依旧死死抱着她。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崔忱死死搂着她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
    他身上不只有酒气还有一股浓浓的?胭脂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古怪,这让宋初姀觉得很不适。
    抱着她的?人力气越来越大,宋初姀有一种错觉,自己?可能会?被他勒死。
    “卿卿,对不起,等那个女子?进宫,卿卿就可以脱离苦海,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卿卿.......”
    他口中一直念念有词,宋初姀被熏得难受,颤抖地抬起手,一掌扇在他右脸。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崔忱一怔,力气微松。
    宋初姀从他怀中挣脱,脸色苍白地扶住桌角。
    “卿卿…”崔忱顷刻间酒醒了大半,神色颓然:“对不起……”
    “滚出去!”宋初姀冷声开口。
    崔忱没动,抬手放在她脖颈处的?红痕上轻轻摩挲,低声道:“三日之后,新君就会?登基,到时候一定会?充盈后宫。”
    “三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很有手段,到时候,卿卿就不必受苦了。”
    他语气中带着讨好,宋初姀微微侧头,不愿看他。
    屋内静了,崔忱看了她很久,缓缓垂下手。
    “今日喝多了酒,卿卿勿怪。”他闭了闭眸子?:“卿卿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缓缓转身,却听身后宋初姀道:“崔忱。”
    崔忱一顿,转身去看她,眸子?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
    宋初姀抿唇,许久才道:“千金散,百害无一利,戒了吧。”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崔忱脸色一变,没有回答,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门。
    当天夜里,新君遇刺的?消息传遍整个建康。
    淮阴王长子?被就地斩杀,尸身被丢进乱葬岗,头颅与他父亲一般悬挂在城门上,用以威慑众人。
    淮阴王一脉仅剩的?小儿子?被关进大牢,不日问斩。
    宋初姀站在刑部大牢门前,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小将士,低声道:“又要?麻烦小哥帮我送一下了。”
    “好说好说。”
    小将士接过?包裹,迟疑地看了宋初姀一眼,最后还是道:“女郎今日,或许可以远远的?看谢小将军一眼。”
    宋初姀一喜:“当真?”
    小将士点头,低声道:“今日淮阴王一众被关了进来,有贵人前来探望,女郎可以趁机进去看看,但是要?赶在贵人出来之前出来。不然,我可能就要?受责了。”
    他能告诉她这些,宋初姀就已经很是感激。
    “我只进去看她一眼,若是见她平安,很快就会?出来,绝不会?连累到你。”
    小将士憨笑?,叮嘱道:“今日来的?贵人是崔家郎君,听闻是个好色之徒,女郎长得漂亮,万万不要?被他瞧见了。”
    宋初姀怔住:“是谁?”
    “崔家的?郎君,听闻家中行七,都管他叫做崔七郎。”
    “崔...七郎?”
    -
    刑部大牢死的?人多,阴气格外重。
    今日又下了雪,牢房内阴冷逼人,身子?弱一些的?人想?必连一晚都撑不过?。
    崔忱立在不远处,上下打量着牢房里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披头散发,身穿囚服趴在地上,污水浸透了衣裳,不计其数的?虫子?在他受伤的?地方啃食其血肉,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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