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骞看着他,“你若想利用我插手入水师,便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将我关押在这里这般长时间,至于入宫行刺,更是无稽之谈!老先生,既然不愿意说敞亮话,便无需在文某这里浪费口舌了,”
    “最近泷州城中有一件事闹得是沸沸扬扬。”老者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可不是文大人失踪这事,要说这失踪一事,这一个多月以来,司楠将事情压的严严实实,硬是半点风声也没露出来,不过估计是实在没有法子,所以去请了帮手。”
    文子骞也不着急,听着他说。
    “文大人可知道他找了什么样的帮手?”老者继续道,“便是那位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爷,也就是这水师的前任总兵,当然了,也是一手将文大人您招降的萧惟,而巧合的是,同时向这萧大人求救的还有另一个人。”
    文子骞神色不动。
    “对文大人失踪一事关心的除了朝廷之外还有谁,想来文大人心里也有数。”老者继续道,“没错,正是全家,只是文大人一定想不到全家之所以这样做,除了那全家大小姐与文大人你的交情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文子骞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将全家也拉扯进来,他们是想让泷州大乱吗?!
    “全大小姐有喜了,据说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笑着恭贺,“不知老夫是否应该恭喜文大人就要当父亲,文家终于有后了?”
    文子骞便是有了心里准备他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甚至已经做好了他拿他当日一时糊涂做下的事情来威胁他,可万万没想到……“你说什么?!”
    “全大小姐有孕在身,对外宣称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再道。
    文子骞冷笑:“大雍皇族护卫的后裔,这些年一直坚守着保护皇族遗孤的忠臣,如今却卑劣到拿一个弱女子的名节说事?你们不觉得丢了你们先祖的脸吗?”
    “文大人这便怪错人了。”老者继续道,“我们不过是将文大人请来这里做客几日,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况且,即便念着文大人多次帮我们躲避搜查的份上,我们也不至于对文大人的红颜知己下手,再者,我们哪里有这般本事查探的到文大人如此私密的事情?”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文子骞也按耐不住脾气了,这些日子念着先祖曾同为大雍之臣的份上,他已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了!如今他们居然——
    老者却笑道:“文大人真的误会老夫了,这个秘密可是全家大小姐亲自说出来的,至于全大小姐怎么自暴丑事,那便要感谢司楠大人将萧驸马给请来了,掳走文大人的人自然是恨极了文大人的,若是知晓了文大人还有这般一个红颜知己,而且还怀了你的亲生骨血,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一来,只要埋伏在全大小姐身边,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文子骞脸色阴沉,“你们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文大人放心即可,怎么说文家后嗣身上也留着我大雍皇族的血,也算是我大雍皇族的一脉,老夫身为大雍皇族护卫,自然不会伤及大雍皇族血脉。”老者道,“不过,萧驸马如此精心设局,我们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文子骞冷笑,“你们将我抓来,目的便是萧惟?”
    老者敛去了笑意。
    “原来如此!”文子骞继续冷笑道,“区区一个在海外苟延残喘的文家哪里值得你们如此冒险?原来是冲着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来的!”如今谁不知道长生大长公主与驸马感情极好?若是他们抓住了萧惟,即便不能为所欲为,也必定可以重创长生大长公主!“既然他敢来,便有了完全的准备,你们未免太小瞧萧惟了!”
    “老夫从不小瞧他。”老者继续道,神色严肃且恭敬,“从不。”
    文子骞一怔。
    “若是能够由他送老夫最后一程,老夫也不枉此生了。”老者继续道,“文子骞,抓你来的确不是想要追究你那所谓背叛一事,自从文家背弃大雍远走海外之后,你们便再也没有资格与大雍皇族相提并论,即便是叛徒,你们文家也没有资格当!”
    “你……”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道:“老夫谋算一生,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竟然被萧煌摆了一道,而如今,更是败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老夫自以为处处缜密,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可最终还是输了!”他是输了,原以为他才是游戏的掌控者,没想到最后竟然早已落入他人的算计!“我们之所以来泷州不是为了文家,更不是要清理门户,而是走投无路了,长生大长公主,一步一步地将我们赶尽杀绝,逼的我们走投无路!”
    文子骞握紧了拳头,“泷州之外,便不再是大周范围!”
    “没错!”老者笑道,有几分冷凛,“可若是我们就这样逃离大周的话,便是彻底的输了,况且,即便我们逃离大周疆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也不会放过我们!她一句话,便可以命水师继续追剿我们!”顿了一下,便又道:“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吗?就是因为我们是前朝余孽?”
    “为什么?”文子骞有种预感,这里头绝对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他们文家要在大周重新安身立命,便不应该再与前朝之事扯上关系,但是……“因为萧惟?!”
    “文大人果然是聪明人!”老者继续道,“先祖当年为了躲避朝廷追捕,不得不将小主子托付给了一户人家,岂料最后还是泄露了行踪,而这户人家为了保存自己,竟然对小主子下手,但天可见怜,小主子竟然留下了后嗣,先父费尽心思将小主子救走培养长大,可惜到底是贱人所生,最后竟然背弃他的使命,一场动乱之后,便剩下了一个遗腹子,竟还被送往了当年的那户人家,企图瞒天过海,好在大雍历代先祖庇佑,老夫最终还是找到了小主子的踪迹,并且将小主子带了回来,可没想到却上了当,带走错了人!”
    “萧惟……”
    “他是大雍皇族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脉!”老者目光凛然。
    文子骞脸色变得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脑子更是被雷劈了似得,萧惟……萧惟竟然是……他竟然是……“秦长生知道?!”
    “她自然知道!”老者冷笑,“如此大的事情,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你们——”文子骞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处心积虑的,便是想利用长生大长公主谋夺了大周的江山!“她是大周的大长公主,岂会为你们所用?!即便你们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她也不可能为了萧惟而让秦氏的江山改了姓!”
    他们疯了吗?!
    老者大笑了两声,“这可不一定!至少现在她如此不惜代价地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便是怕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了,她的丈夫儿子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是想要在这里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文子骞厉声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匡扶?!”
    “自然不是。”老者摇头,“小主子完全不知情,我们岂会怪他,岂能伤他?更不要说如今他们父子是大雍最后的血脉了,当奴才的怎么会伤害主子?”
    “那你们到底……”
    “请文大人来,只是为了请文大人出手相助罢了。”老者继续道,“只要文大人愿意,相信将来必定可以助主子一臂之力,匡复我大雍江山!”
    “你疯了!”
    “当然,文大人过惯了安乐日子,自然便不愿意再行兵戈了。”老者笑着继续道,“不过文大人与我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毫发无伤,你认为长生大长公主会作何感想?”
    “你——”
    “眼下文大人可不是一个人了,即将为人父了。”老者继续道,“即便文大人不在乎那全大小姐跟她腹中的孩子,可文家奉上了文家传承的造船术这才得以回来,得了这一份安宁的日子,难不成还想再一次远逃海外漂浮异乡?”
    文子骞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目的,虽不知期间的过程,但他们走到这一步毕竟是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之所以对他下手,便是为了给长生大长公主埋一个隐患,为了泷州的安稳,她即便怀疑他已然知情也不会动自己,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等泷州再也不需要文家,等朝廷榨干了文家的价值,她便会斩草除根,事关她丈夫跟儿子,还有她的权力,她绝对不会放任这个隐患存在的,他们文家的头顶便如同悬着一把刀一般!文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而唯一的办法便是如他们所愿,辅助萧惟重新夺回大雍的江山!
    这便是他们最后的一搏!
    “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萧惟是否愿意!”
    老者面色一狞。
    “长生大长公主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可以杀尽所有之情之人,而能够让她如此倾尽心力保护的男人,又岂会如你们所愿,为了你们那所谓的匡复大业而与她为敌?”文子骞冷笑,“萧惟的为人我很清楚,若是他知道了真相,绝不会如你们所愿的那般去做,甚至可能为了保护他的妻儿而选择牺牲自己!你们至今仍然瞒着他,恐怕也是在害怕这一点吧?”
    老者的脸庞已然狰狞。
    文子骞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弱点,“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不少我们这位萧驸马爷的事情,他与长生大长公主可是自幼生死相依的情分,感情深的很,甚至可以说他这半辈子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的妻子!他岂会为了那可笑的血统便背弃他的妻子?”
    “够了——”
    “的确够了。”文子骞冷笑道,“大雍早已亡了,这是历史洪流,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你们再坚持个一百年,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即便将来大雍真的得以重建,也绝不会是出自萧惟之手!你们的这位主子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妻子,任何东西都及不上他的妻子一分一毫!你们放纵他与长生大长公主成亲生子,谋算的倒是好,只是可惜,这世上最算不清楚的便是感情!你们想将长生大长公主当做垫脚石,可如今她却成了你们达成目的的最大障碍!而可笑的是,至今为止,你们还没认清楚这个事实!”
    老者脸色更是狰狞的可怖,或许不是还没认清,只是已然没有能力改变,只能一错再错,只能做最后一搏!
    “只要有秦长生一事,萧惟绝不可能成为你们想要那种人,做成你们努力谋划的事情!”文子骞继续道,“是够了,也是该结束了!”
    而便在这话落下之后,外边便传来了打斗声。
    老者狞笑道:“那便让我们看看,在大周江山与丈夫儿子之间,她秦长生会作何选择吧!”
    文子骞知道他仍是没有放弃,又或许,已经没有放弃的机会了!
    ☆、583
    文子骞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是这般一个真相,他们来到泷州对他出手,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只是因为要做最后一搏!
    更没想到的是——
    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居然是前朝皇族的遗孤!
    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整个天下怕都会天翻地覆!
    这些人宁愿被赶尽杀绝都不愿意同归于尽,文子骞不得不佩服,即便当年文家没有对大雍失望,没有砍断一切流亡海外,怕也无法坚持这般多年,一百多年,经历了多少代人?期间有发生了多少的变故?可这些人依旧没有放弃心中执念,不管是对是错,这种坚持都值得人佩服!
    长生大长公主会作何选择?
    从她离开西州回到京城,从她在众人的反对声中接受了先帝的托孤,她还会有什么选择?如今她是不惜一切代价掩盖这个秘密保护她的丈夫儿子,可这并不能说明她便将丈夫儿子放的比大周江山还要重!
    他们有九成的机会是会失望的!
    只是如今,说这些已然没有意义。
    老者并没有不做任何反抗便束手就擒了,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宅子旋即成了生死战场,文子骞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老者走出屋子之前,便将他给击倒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然回了水师军营,身边守着的他的是文家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他见到了司楠。
    “多谢司大人救命之恩。”文子骞虽然只是被打了一掌,可这一掌对方可没有手软,直接将他的肺腑都给震伤了。
    司楠颔首:“你身上有伤,便不要起来了。”
    “情况如何?”文子骞也没客气,问道。
    司楠神色有些凝重,“一个不留。”
    “没有留活口?”文子骞问道。
    司楠点头。
    文子骞苦笑,没有留活口,看来即便是这个局也都有长生大长公主的影子,否则不管是司楠还是萧惟,都必定会留下活口的!“司大人想必有很多话要问末将吧?”
    “你伤的不轻。”司楠道,“先静养几日,稍后再说也不迟。”
    文子骞也没有推辞,“多谢大人。”
    “那你好好养伤。”司楠也没有多说什么,问候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对了,有件事我想我应当向你道歉……”
    “不必了。”文子骞道,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大人并无过错。”
    司楠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你放心,全大小姐母子平安。”说完,便转身离开。
    文子骞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
    司楠从文子骞的营帐出来,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了,而萧惟早已等候在里面,见了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皱了皱眉,便问道:“阿顾呢?”
    “我让人陪他出去走走。”萧惟道,神色凝重。
    司楠了然,“文子骞伤的不轻,不过目前也没性命之忧,好好静养几个月便会好的。”
    “他说什么了?”萧惟问道。
    司楠看着他,“我没问,倒是他先开口要交代了,不过我让他先修养几日之后再说。”
    “为什么?!”萧惟沉下了声音,明显是不满意这个答复。
    司楠肃然道:“他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若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他自然不会说,若是可以为人所知的,你又何须听他的?”
    萧惟脸色越发的难看。
    “更何况,你想听的也不是文子骞的交代。”司楠继续道。
    萧惟沉默。
    “我要的只是平安将文子骞找回来,保住泷州的平安,如今我的目的达成了,至于其他,我不会去过多追究。”司楠继续道,当日围剿过程极为的顺利,只是,却处处透着反常,先是突然间加入的一伙人下手狠辣,看情形是不打算留活口,而这些人是由萧惟身边的人带领的,只是看他的神态,却不是奉了他的命,还有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劫匪,亦不是海贼,至于是什么身份,从文子骞口中的确可以得知,只是他是否应该知道,如今也还是不确定,“听阿顾说,死在你手里的老者曾经挟持过他。”
    萧惟眸色一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下狠手的缘故吧。”司楠将话挑明了,“女人不管多位高权重,有些底线都是不容别人动的,或许,对方掳走文子骞的最终目的并不是针对文家,也不是泷州,而是你们父子。”
    萧惟还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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