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没掺和这事,接连两天也没出门,倒不是怕惹事情,而是下雨了,一阵秋雨一阵寒的,不说下雨出去不好走,便是这凉风,也得小心。
    孕妇若是感冒了那可不是小事。
    出不了门了,便在家里摆弄花草吧。
    “不如在院子里挖快菜地,种些青菜瓜果什么的,等成熟了便可以自己摘来煮,吃自己种的菜味道一定不错。”
    长公主殿下百无聊赖地放下了剪子,“将这棵青松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权当这两日她辛苦让人送来这般多好东西的回礼吧。”
    钱皇后这两日送来了不少的赏赐,有吃的补品,也有把玩的珍品,当然了,皇帝更多,似乎真怕她给闷坏了一般。
    “她如此算计公主,公主何须与她客气?”凌光冷笑,宫里面那一场戏可精彩了!
    长生端起了茶盏喝了口闫太医专门调配的药茶,“做人还是得大方一些。”
    “她今日干利用公主来处置那于美人,明日便也敢对公主下手!”
    “她是皇后。”长生敛去了懒散的神色,“先帝亲自选的皇后!”
    凌光低头,“奴婢僭越。”
    “比起一个软弱无能连个后宫都管不住的花瓶,我倒是不介意她利用利用我。”长生继续道,“凌光,皇帝重要,皇后也重要,皇帝失职,天下大乱,皇后无能,后宫不宁祸及子嗣,都会出大事的,钱氏……”她眯了眯眼,“就凭她敢利用我,便证明她有资格坐这个皇后之位。”
    “你便不怕公主识破了她,揭了她的底?”
    “你觉得钱家教养出来的皇后会是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小美人而不惜算计我与我为敌?”长生笑道。
    凌光一愣。
    “严格说来,她并不是在利用本宫,而是在释出欲与本宫结盟的善意。”长生继续道,“于美人无足轻重,但是余氏却极为的喜欢,于氏冒犯了我,皇帝必定不会轻饶于氏,而他那生母绝不会让他随意处置她喜欢的人,也便有了如今大闹太极殿一事。”
    凌光睁了眼睛。
    “皇后娘娘这是在断余老夫人的太后之路。”长生看着眼前修剪的挺拔有力的小小青松,“甚至不惜忤逆皇帝。”
    “她为什么……”
    长生笑了,“能为什么呢?”
    凌光沉默,是啊,能为什么呢?余氏当了太后,钱皇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甚至将来她的孩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母则刚。”长生温柔地抚着小腹,“能不计较便不计较了,钱皇后……也是可怜之人。”皇帝心里或许不算是完全没有她,但是,分量不重,甚至或许没有多少的分量,她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终究是精心教养出来的,不清楚这世间的情义都是有进有出的,只想着得到却不想付出,哪有这般好事?难怪皇帝将他那不着调的生母当宝贝了。”
    凌光皱着眉。
    “听不明白?”长生见她如此,笑道。
    凌光道:“奴婢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听令便是。”
    “你倒是会省事。”长生失笑,“不过也好,想的太多了也只是累了自己。”
    “启禀公主,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来了。”
    长生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凌光着人将那盆栽盘走,在三位公主到来之前清理妥当,送上了新鲜的瓜果跟点心,似乎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主子出宫的第二天,三位公主便一同过来做客了,说是陪主子说话解闷,见主子欢迎之后,便每天都过来坐一个时辰,不过,也就一个时辰,不会打扰,也能解了闷。
    日子,便是这般一天一天地过去。
    泷州那边的局势很稳定,暂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自从聂永成遇刺身亡之后,海贼便没有其他动静了。
    萧惟到达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安抚军心,其后便是彻查聂永成遇刺一事,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就是海贼做的。
    大战过后的水师军营防御自然没有以前严密,尤其是目前水师军营之中大多数都是皇帝下旨调来支援的地方军,这些人一来不熟悉,二来对海贼不了解,听闻了泷州大战以及多年来海贼的丰功伟绩,心里不安,军心本就不稳,再有便是与原来水师将士之间的矛盾,更是让整个水师军营漏洞百出。
    萧惟到来之后,方才真正地明白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严格说来,聂永成不是死在了别人的手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的!大战过后,水师将士情绪本就不稳,那些新来的地方军习惯了在地方的舒服日子,突然间来了前线,心里也有情绪,这两拨人有情绪的人待在一起,一点小事便可以闹大,更何况是无数的小事矛盾?聂永成之所以不得不拖着伤重的身体出来,便是知道若是再不化解两拨人之间的矛盾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就是在那一日,聂永成将所有人都召集到训练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刺客一箭传胸,当时的箭也没有直接射进心脏的,可他本就受了重伤,哪里能再经的起这一箭?撑了一天一夜,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水师总兵被海贼的刺客给刺杀了!
    而那刺客是直接混在了将士之中,被抓了之后,也很快交代了,他买通了人混进来的,为的便是替他家老大报仇!
    一个海贼小首领的人!
    聂永成在临死之前将这件事给处理了,还用自己的性命让那些不愿意来水师瞧不起水师的地方军将领不得不坐下来与水师一并守住这大周东南面的大门!
    萧惟到来之后,情况已然是好了许多了。
    他愤怒,只是却不得不忍下来!
    甚至不得不与聂永成一般放下姿态来安抚那些地方军将领,即便他们也是大周将士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的,可很多事情不是一道旨意便可以解决的,便是皇帝来了,他们也未必就愿意心甘情愿地位水师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不是水师的兵,不愿意为水师卖命!
    不过驸马的身份还是给了给了萧惟不少便利,长生公主当年四处奔波,虽说有当今皇帝挡在前头,但长生公主的威名在军中还是很响亮的,尤其是当年侵地一案,长生公主对当涉案的地方军大开杀戒一事,到现在还余威仍在。
    先帝当年摁下了这事,没让长生公主的名声再多一个嗜杀的污点,但是,同为地方军多多少少还是收到点风声的。
    如今面对这长生公主的驸马,怎么也给了几分薄面。
    萧惟暂且镇住了军心,下一步当务之急要做的便是召新兵了!
    “总兵大人,京城来信了。”
    萧惟接了过来,看着上面刚劲有力是不像是女子写的字体,脸上紧绷着的线条舒缓了许多,他的长公主殿下终于来信了。
    虽说各种消息他一直都有收到,但她亲笔写的家书还真是第一次送来。
    “萧惟,你儿子会动了!”
    开头便是这般一句让人振奋的话。
    ……
    九月十五,虽说不是中秋团圆之日,不过也是月圆之日,是个吉利的好日子,大周第一个士族妃嫔惠嫔卢氏终于到达京城了。
    皇帝派了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公公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而皇后更是重视,下令内务府派人去城门口迎接。
    惠嫔顺利入宫。
    ☆、484 死斗(四)
    十八岁的年纪,在大周不算是最娇嫩的年纪了,不过比起那些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又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份稳重,士族的气韵在京城那两位卢氏夫人的身上没体现出来多少,可在这位惠嫔的身上却是彰显的淋漓尽致。
    便是钱皇后也压不住她的光辉。
    即便惠嫔对钱皇后是恭恭敬敬的,但那周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气派,都在说明往后这后宫不再是钱皇后一个人的天下了。
    皇帝先前发作了颇为受宠的于美人,可却不会轻易发作这位惠嫔的,以她一进宫皇帝便招她侍寝了的情况来看,往后恩宠怕只会更浓。
    钱皇后这一胎若是皇子那还要,若不是,往后在后宫中的日子便有的熬了。
    “娘娘,这惠嫔太放肆了!”这早上的合宫请安,也是惠嫔进宫第二日,侍寝次日的请安,后宫的妃嫔都在,自然也见识到了这位惠嫔娘娘的风采了,那做派,那娇艳的容貌,那羞涩又不是端庄的神态,看的这群以为于美人被贬为宫女之后就能多占雨露的众人火冒三丈,不就是士族女吗?有什么好傲气的?现在可不是前朝,士族女在这京城里面不会比她们下品官之女高贵多少!“这第一天便拿陛下来压娘娘,往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惠嫔为何惹了众怒?
    除了她进宫的特殊方式之外,更是因为来了只向皇后请安,没有理会其他妃嫔,自然,如今她的位分也只是在皇后之下,但打打招呼也总是要的吧?这点人情世故谁不懂?她卢氏也不可能不懂,之所以不做,不过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罢了!还有更严重的是,她请了安之后,皇后也没为难她,她便一副皇后要收拾她的态度,直接说陛下说了下朝之后让她伺候早膳,便走了。
    这算什么?
    这嚣张给谁看?!
    岂有此理!
    自然了,诸位妃嫔也不是真的要为钱皇后抱打不平,不过是帝王借刀杀人罢了。
    “惠嫔方才进宫,又是陛下的旨意,紧张些很正常。”钱皇后没借这把刀,“都会一个宫里住着的姐妹,好生伺候陛下才是要紧。”搁下了茶盏,扫视着众人,“明白吗?”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谁敢说不明白?皇后的意思也这般清楚了,再闹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不过——
    且看钱皇后能忍到什么时候!
    众人散了,钱皇后也露出了倦色,“抚本宫回去躺会儿。”
    “娘娘身子不适?奴婢去太医院请太医。”
    “只是有些累罢了。”钱皇后摇头,“没什么大事,别折腾了。”
    宫人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也不是不为主子生气,方才惠嫔那态度的确气人,可主子都说了不追究了,她们继续不满除了只能让主子忧心之外没有其他的好处!
    “钱嬷嬷。”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上前,“奴婢在。”
    “你回钱家一趟,跟母亲说本宫一切安好,让她勿要担心,更不要听信别人的挑唆之言。”钱皇后躺在了贵妃椅上,“也请她相信本宫不会辜负她多年教导。”
    “是。”既然姓的了主子的姓氏,便是说在钱家里边极得体面的,钱嬷嬷是钱夫人身边得利心腹,新帝登基,钱皇后入主昭阳殿前,钱夫人送来给她使唤的,自然也便是钱皇后的心腹了,在这昭阳殿的奴婢里边也是投一份的体面,“娘娘也不要多想,皇嗣要紧。”
    “嗯。”钱皇后颔首,便闭上了眼睛。
    钱嬷嬷细心叮嘱了近身伺候的宫女,方才出宫去,她亦担心皇后,只是有些事情只能皇后自己想通,她也相信皇后娘娘能够熬过去的!
    享的了这份尊贵,便也扛得住打击。
    皇后娘娘便是这样的人。
    钱皇后不是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担忧,有些好笑也有些动容,她的确没事,月份重了精神也差了许多,不过是累了罢了,伤心吗?或许有吧,毕竟她对皇帝是真的……而皇帝也的确不给她脸面,但是她先动的手,如今他不过是借惠嫔来压一压她,没有直接兴师问罪已然是很顾念夫妻之情了,她并不想算计他,即便当初莫名其妙地被赐婚给他,即便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头,她也没有想过要算计他,她一直认为,夫妻之间便是没有浓情蜜语,也该相互敬重,她敬这个夫君,自然便不会算计他,可是现在……
    帝后,果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娘娘,长公主派人送了盆盆景来。”
    钱皇后没起身,躺着看着那太监手里捧着的盆景,“好不错,这会儿总算不是松柏了,不过这是什么花样?”
    “长公主府的人没说,只说是长公主亲自修剪好的。”
    钱皇后颔首,“放在大殿外,着人好生照顾着。”
    “是。”
    宫人捧着盆景出去,往大殿外边的院子走去,将这盆景跟另外几盆一并放在了一个架子上,宫里面有一个小宫女专门照顾这几盆盆景,每隔几日,宫里面的花匠会前来检查一番,确保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这都是长生长公主送来的。
    皇后娘娘每隔几日便给她送好东西,不是珍品古玩便是补品糕点的,而她倒好,不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谢恩便罢了,回礼都是小家子气。
    这一盆盆的盆景也看不出是名家之手,哪里配摆在昭阳殿中?
    可皇后娘娘大度,不但不计较还精心收着,还说等将来长公主带着孩子进宫来观赏,一副很喜欢她送来这些东西的模样。
    但怎么喜欢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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