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跟殷家一样,都是能够占据泷州一片天的大商行,而且跟半路发家的殷家相比,全家是土生土长的泷州人,据说前朝大雍海上贸易繁荣的时候,全家便已经起家了,不管是根基还是人脉都比殷家深,不过近年来,殷家的势头却是很猛,大有打下其他商行一跃成为头头的迹象。
    不过这件事全家掺和进来,殷辉也还是不得不小心,若是其他商行他还可以不理会,可全家毕竟是在泷州数代,根基深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与其正面交锋,再者,为了一个小小的贱人跟全家交恶,根本不值!
    但殷辉也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即便赶不上送上船,他也有的是手段!
    全家的宝贝疙瘩也出事了?
    那便是说全家也不会轻饶了她,他想要将人弄到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只要跟全家打了招呼了,刘省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人?
    跟殷家的人丁单薄相比,全家那是一个人丁兴旺,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而且人家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家风十分的好,别说寻花问柳了,便是家中纳妾的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位正妻,或许是后院女人少了,正妻们心情愉悦,便一个劲地生孩子,而且还都是儿子,以至于全家生了五个儿子的老夫人想要一个女儿孙女都没有,不过好在十年前,全家这只生儿子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了,全家老大爷的嫡妻在生了四个儿子之后居然老蚌生珠,在年近四十的年纪生出了一个全家三代以来第一个女儿。
    这便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全老夫人圆了抱软绵绵的女娃娃的心愿,且在这宝贝疙瘩出生当日,在海上失踪三年本以为已经命丧大海的全家嫡长孙,也便是这宝贝疙瘩的嫡亲大哥回来了,虽说人受了不少的苦,憔悴糟糕的不行,但到底是活着回来了。
    众人都认为这是这宝贝疙瘩带来的好福气。
    全家更加宠的厉害了,被说吃东西吃坏肚子了,便是打一个喷嚏,全老夫人都会心疼死,这萧家包子铺吃坏了这全家宝贝疙瘩的肚子,哪里还能翻身?
    若真的是如此的话,那自然是翻不了身了。
    不过刘省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将全家也给拉下水到底合不合适,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捅这泷州的天,那必定不只是对付殷家一个的,全家虽没殷家那般咄咄逼人,但是在泷州也是土皇帝般存在,而且根深蒂固,若是能够把全家给除了,那便说明朝廷有能力瓦解泷州的商贾势力,重振朝廷威严!
    “把全家也该拉下水?”萧惟将一碗小米粥递到了长生的手里,问道。
    长生低头吃着,“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外部攻击始终不如内部的分化,让他们自己先斗上一斗,虽说未必能渔翁得利,但到底能省不少功夫。”
    “全家会上钩?”萧惟有些怀疑,不说商贾奸诈,便说全家能够成为泷州的土皇帝,而且还是土生土长的,根深蒂固,必定有其本事,未必会轻易与殷家翻脸,“为什么是全家?”
    “泷州的这几大家要论财力或许都差不多,但论根基有谁比得上全家?”长生道:“而且,全家家风不错,想来也知道眼下的繁华并非长久,想要让全家继续兴旺下去,便必须另寻出路,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可能性比较高,另外,家风不错品性也应该不错,跟这样的人合作至少可少担心一些被自己人算计。”
    “自己人?”萧惟皱眉。
    长生笑眯眯地道:“怎么?萧老板不会连这些醋也吃吧?”
    “商贾狡诈。”萧惟没吃醋,但也的确不赞同她把全家自己人。
    长生笑道:“你家夫人我便这般好算计?”
    “不管如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萧惟道,郁结多时的心情也因为她这一句你家夫人而舒坦了许多。
    长生见他盯着自己,也不像是在发情,“我脸上有东西?”
    “你”萧惟的话顿了一下,“你想扶植全家?”泷州的问题朝廷若是想解决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不偿失罢了,朝廷也必定不想失去泷州的这门暴利生意,朝廷虽不该与民争利,但
    若是将泷州收整,归于朝廷控制,别的就不说了,赋税必定会大涨,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更不要说以泷州为平台重拾前朝繁华昌盛的海上贸易了,所以,扶植一个听话的家族,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长生笑了,“我看起来很闲吗?”
    萧惟无奈。
    “我只是在报仇罢了,至于其他我可管不着。”长生耸耸肩,道。
    萧惟笑了笑,给她夹了一个煎饺。
    长生吃的美滋滋的,同时感慨道:“在牢里享受这般高待遇的早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就要上断头台了。”
    “说什么呢?!”萧惟脸黑了,直接一个包子塞到了她的嘴里,就是要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有胡说八道。
    长生笑呵呵地吃了。
    殷辉算是暂时被打发了,随着殷家商行的又一艘商船出海了之后,他想将长生扔上了船的计划也暂时落空,不过这些在全家也卷进来之后便显得不那般重要了。
    从衙门出来之后,殷辉便让人去了全家,自然便是希望全家能够给他一个面子,赶在船开之前将人从衙门弄出来好了了这一桩心事,可没想到全家拒绝了,而且态度十分的强硬,甚至有种殷家若是要强行将人带走的话便是存心要跟全家作对,而且还让人带话给他,说这案子全家一定会追查到底。
    不是说要将那萧家包子铺的人给整死,而是说追查到底,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怀疑这件事另有内情,而且跟他有关系吗?不是他殷家要与全家作对,而是全家要跟他作对!
    他愿意给全家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全家翻脸,也是真的忌惮全家在泷州几代人的根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怕了他们!若他们真的要与他作对的话,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虽然不知道全家怎么突然间要动手,但他们动手了也好,这般多年了,这泷州的老大也该是时候换个人来当当了!只要打垮了全家,在殷家哪一个还敢欺他殷辉!
    不过全家到底为什么突然间动手,也是要好好查查!
    “来人!”
    便在殷辉着手查全家的时候,全家的大宅之中,全家的男人也都聚在了书房之中,已经不管事了的全家老太爷居然也赫然在座,这般的家族会议近年来已经很少了,几乎都是在年尾或者出大事的时候有过,如今这突然间召开,众人心里都不安,主持会议自然便是一家之主的全大老爷了,而在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全家众人纷纷面露惊愕与凝重之色。
    诺达的书房内,突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许久,全家大爷全英杰打破了沉寂,“父亲,你所说的可有证据?殷家真的与海贼暗中勾结?”
    众人皆看向了全家大老爷。
    全家大老爷摇头,“没有。”
    “老大。”全家老太爷开口了,“此事事关重大,既然没有证据,便不应该轻易说出口。”
    全家大老爷肃然道:“父亲说的对,只是”话斟酌了半晌,“孩儿觉得那人所讲之言并不是没有道理。”
    “空口无凭。”
    “殷辉的确有勇有谋,但当年杨家也不过是一个下三流的商户罢了,靠着老祖宗留下的一条破船在近海讨些生活,殷辉即便有杨家这家底,可在短短的二十年间便一跃成为这泷州城一霸,父亲,你真的不曾怀疑过吗?”全家大老爷正色道,目光看了一眼即便已经回来了十年,但仍是可以看出当年所受磨难痕迹的长子,“当年杰儿出事,我便怀疑过有人暗中做手脚。”
    全家老太爷皱眉。
    “我们的航线都是保密的,杰儿出航的那条更是从未出过事,可却碰上了海贼。”全家大老爷眼底蒙上了阴郁,“杰儿也说过那些海贼除了劫取货物之外,更是不留人命,甚至比起劫取货物,他们更想杀人。”一般来说,碰上海贼只要不反抗的话,海贼一般不会伤人,虽然他们可以上岸掠夺,但上岸的危险太大了,尤其是近年连朝廷政局日益稳定,所以他们的主要
    生活来源还是依靠劫取海上货船,若是下手太狠,赶尽杀绝,便不会有货船再出海,他们的生计也便断了,所以,大开杀戒无意义杀鸡取卵,可那一次,一船的人除了长子跳海成功捡回一条命之外,谁也没能回来。
    众人再度沉默。
    全英杰握紧了拳头,即便已经过去十年,如今他也当了父亲了,可想那被困孤岛艰难求生的日子,他还是心有余悸,若只是海盗所为,他也便认了,可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们,那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祖父,若真的与殷辉有关,必定能查到一丝线索的!”
    全老太爷看向长子,“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的话想说?”
    “这两年来,朝廷在东南动作颇大。”全家大老爷继续道,“孩儿也一直留意着朝廷水师的发展,这两年来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有很大的变化,尤其是水师总兵与南王世子联姻一事,父亲,朝廷对泷州动手的日子怕是不远了,今日刘省主动联络我们,怕便是征兆。”
    “朝廷想利用我们?”全家二老爷开口道。
    全家大老爷看着二弟,“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这利用变成合作。”
    “合作?”
    “没错。”全家大老爷看向全家老太爷,“父亲,全家商贾之家,便是再富可敌国也不可能真的与朝廷平起平坐,泷州的情况朝廷必定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利用泷州当地势力是再好不过的法子,而我们却不能只是被利用,合作,便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与朝廷合作?”全家三老爷嗤笑,“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朝廷怕是不仅仅想利用我们,还想控制我们。”全家二老爷神色凝重地说道。
    全家大老爷颔首:“的确如此。”话顿了顿,“与朝廷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着不慎全家便会满盘皆输,只是”他环视了在座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首座上的全家老太爷身上,“父亲,全家有的选择吗?”
    全家拒了朝廷,朝廷还可以找其他人,除了殷家,这泷州还有其他人。
    全家老太爷沉默。
    其余众人也沉默。
    没错,全家没有选择。
    或许其他人会因为这几年朝廷对泷州的控制日渐衰弱而认为真的可以永久当这泷州的土皇帝,可是全家却很清楚不可能,若是在乱世,或许还可以,可这不是乱世,大周还是初升的太阳,还没到顶峰,更别说衰败了,当今皇帝看起来政绩不大,可是自登基一来,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谁能说他是昏君?
    这般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放任在他的国土之内有这般一个国中之国,还是被一群商贾控制?!
    “先与那刘省合作,试探试探一下他背后的人!”全家老太爷最后发话了,也算是拍了板。
    全家大老爷神色一肃,“是,父亲。”
    虽说是刘省与他接触,可刘省是什么人他们很清楚,以他的本事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朝廷也不可能将这般大的事情交给区区一个州丞来做,所以他背后必定还有人!
    这些日子来泷州的人当中,必定还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
    只是不知这贵人究竟会是谁?
    皇帝会派谁来搅动这泷州这一淌浑水?
    殷辉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衙门有人今天天还没亮便去了全家,也便是说全家的态度很有可能与这去全家的衙门中人有关系!这衙门的人怎么会去全家?便是要禀报案子,也该是白日里去,用得着这天还没亮便去吗?他当即便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联系了放在全家的钉子,最后竟然得到消息说这去全家的衙门人不是什么衙役或者其他,而是刘省!他亲自去的全家!
    刘省想要做什么?!
    他要联合全家来与他作对?
    便是为了不让他带走牢里的那个顾氏?
    怎么可能?!
    为了区区两个外乡人居然说动全家与他作对?!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即便刘省疯了,难道这全家也疯了?!
    殷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背脊发寒,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有什么倚仗敢这样做?!还是“不可能!不可能的!”
    “老爷”管事觉得自家主子似乎有些失控了,“不如”可看着主子那可怕的脸色,后边那算了吧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其实这事原本便是殷家理亏,那萧小子已经成亲了,而且人家夫妻感情十分的好,更是救过了小姐,还不至于一次,殷家这般做便是忘恩负义。
    殷辉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刘省到底勾结全家打算做什么,还有他那永远也不可能也不能被揭穿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人给看出端倪了!“对外发请柬,殷家商船归来,带来了不少的好东西,邀请泷州诸位同行前来一并品赏,并会当众出售部分精品!”
    管事一愣。
    “没听到吗?!”殷辉大怒。
    管事当即应道:“是,小人马上去办!”
    殷辉面色越发阴沉。
    殷璃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的二叔,小脸有些白,被吓到了。
    殷辉连忙笑道:“阿璃怎么来了?”
    “二二叔”殷璃握紧了拳头,“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萧大哥那边她听说听说二叔没能将那人送上船是不是萧大哥将她给救了?还是萧大哥为了救她屈服了?“二叔”
    殷辉没打算将心里的麻烦事跟她说,在他的心里,阿璃该无忧无虑被所有人宠着,所以他方才对那顾氏下这般狠手,因为她不但霸占着他侄女想要的男人,更羞辱了她!“没事,只是生意上有些麻烦,不过二叔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殷璃心里很不安,“那萧大哥那边”
    “这你不用担心,二叔肯定会让他娶你的!”殷辉道。
    殷璃咬了咬唇,“那顾氏呢?二叔不是说要把她送上船送走吗?为什么”
    “谁跟你说这事?!”殷辉沉下了脸,竟然有人把这事告诉她玷污了她的耳朵?!岂有此理!“告诉二叔,谁跟你说的?二叔定要”
    “是我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殷璃忙道,“谁也没有跟我说!二叔”她上前一步,“你你不送她上船是不是萧大哥答应了什么?”
    殷辉余怒未消,不过对殷璃却还是温和,“你放心,就算他再不愿意最终也会点头的,你便开开心心地等着当你的新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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