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惟僵在了原地。
    他似乎有做错了什么。
    许久没有任性的情绪似乎又造反了,长生不知道自己是压抑了太久了还是真的需要宣泄一下,这三年多来,便是有裕明帝的庇护,有秦靖这个挡箭牌,可是,她每走一步都殚精竭虑,她不成出差错被人抓到了把柄也不能做的太过引起别人的警觉,这三年来她甚至没有安稳地睡过一个放心的觉,有时候她也问过自己到底值不值的,这般殚精竭虑的辛苦,将来能安稳几年?能得到什么?可人活在这世上总得做些什么的,她来了这里一趟,总不能没有任何的坚持与目标!
    失去了坚持与目标,她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不能放弃。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不能保证将来会不会成为你所担心的那个样子,但是秦靖,你所担心的将来并不是我如今努力说要实现的,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热爱这个江山,热爱这个江山之下的所有子民,七皇兄,这亦是我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不是为了活着而已。”
    秦靖深深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情有可原。”长生耸耸肩,“不过这些太久远的事情还是少去想的好,虽说人有远虑才可以走的更加长远,但想多了便会瞻前顾后的失去果断,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做,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只要走好了,何须担心将来?你只要盯着我眼下有没有为祸江山便成了。”
    “四皇妹”秦靖愧疚开口,不过道歉的话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了反而是真的侮辱了她了,不过“四皇妹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话吧?”
    “有这般明显吗?”长生挑眉。
    秦靖皱眉,“萧惟的出现”
    “他若是真的想利用我的身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当初便不会轻易地离开了。”长生淡淡道,“萧惟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被人当贼一般防着。”
    “四皇妹”
    “成了成了,等凌光回来我的耳朵还要遭殃,七皇子殿下你便先饶了我吧。”长生不雅地捂了捂耳朵,不过这不说还好,一说起凌光,她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许昭出了什么事情吧?
    秦靖听她这般说了也便不再继续下去了,不过萧惟到底怎么来的水师军营他还是必须查清楚!
    比秦靖更着急的便是聂永成了,尤其是徐涛居然咬了萧惟一口,说他跟自己的两年多以来什么事情都跟着做,而且还早就背叛了朝廷,便是这些话逻辑不通更没有证据一听就是污蔑,可聂永成还是清楚若是这些供词让上头的人,便是七皇子看了,萧惟就算不被治罪这辈子的前程怕也完了。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让七皇子如此针对?
    聂永成甚至放弃了亲自去搜查青云寨的事情,直接找上了萧惟,也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阿惟,你的清白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七皇子殿下对你有误解,如今徐涛又反咬你一口,若是你无法解释的清楚,不但你的前程没了,性命怕也难保!”
    萧惟苦笑,“将军”
    “英雄不问出处,所以当初我并未过问过你的出身,但是萧惟,如今这关系到你的忠臣,你若是还不说,对你来说只有害处而无一丝的好处!”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将军误会了,末将并无隐瞒之心。”说完,便将自己的来历缓缓道出,便是连当日被夺去功名一事也说了,不过该保守的秘密还是守着,便是要说,他觉得也该先跟她说,“家族弃子这一身份注定了我走科举艰难,三年前的事情或许上天给我的转机。”
    聂永成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士族之子,更没想到有这般的经历!“这这七皇子可知道?”
    “应该知道。”
    “那他便是为了这个才怀疑你?”或许不该用针对这词。
    萧惟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道:“将军放心,末将会亲自跟七皇子殿下与公主殿下解释清楚的。”七皇子为何怀疑他,有将军所说的原因,不过更重要还是因为她吧,她身边的人都把他当贼一般防着,从一开始便如此。
    还是他一开始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而没发觉,反倒是她身边的人察觉到了?
    因为他不配吧?
    所以才防着。
    他是不配。
    即便是现在也不配。
    不过,他会一直一直地努力。
    “启禀公主殿下,萧惟求见。”
    长生合起了刚给裕明帝写好的折子,冷笑道:“还真的会挑时间!”聂永成忙着战后的事情以及制定接下来清剿的计划,欲一鼓作气把东南的水匪一举剿灭,而秦靖则参与到搜罗扩建水师经费的行动中去了,而他选在这时候来求见,不是会挑时间吗?“让他进来!”
    “是!”
    半晌,萧惟进来了,没有再衣裳不整,而是盔甲加身,那脸上的狰狞疤痕此时也不见了,如玉的面庞完美地呈现出来,让人看得赏心悦目,不过与当年相比,如今的“美色”多了一份冷意的保护,便是会为眼前的“美色”所震撼却也不会敢轻易亵渎,那股冷意是用鲜血从杀戮中养出来的。
    长生的心突然便软了。
    “末将萧惟,参见长生公主殿下。”
    长生看着他。
    萧惟抬头,亦是凝视着她。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便这般对视着,有什么在空气中渐渐生出一般,许久,长生方才开口:“跪着很好玩吗?”
    萧惟笑了,“谢公主殿下。”随后起身。
    长生又一阵恼火,却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你那脸是怎么回事?谁给你搞的?说出来让我也学学,改天也弄一个吓吓人。”
    “师父离开之前给了我几本书籍。”萧惟道:“其中一本是简单的易容之术。”
    长生挑眉,“就凭着这易容之术便骗过了青云寨的人?”
    “自然不是。”萧惟笑道,“伤是真的,不过疤痕是假的。”
    长生一愣。
    “当日脸上的伤是真的。”萧惟继续道,“不过师父给我留了些好伤药,所以没有真的留疤。”
    “那你后来弄上那鬼东西做什么?”长生问道,不过说完了便觉得自己笨的厉害,他那张脸若是不弄点什么上去,到了土匪窝还能有的剩?“你来找我便是告诉我我给你找了一个好师父?还是想要我帮你转达给你师父你是一个出色的好徒弟青出于蓝?”说完,不等他开口便又道:“若是前者,我现在缺银子,感激就折现好了,若是后者,抱歉,你师父被我打发出去干活了,恕不”
    “我想你。”萧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顾忌她的身份,也没有君臣尊卑,只是单纯地想念着他心里的姑娘,心爱的姑娘,“长生,我想你。”
    ☆、257 我喜欢你
    长生怔住了。
    萧惟也怔住了,他来只是为了解释,为了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从未想过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也没有再刻意的掩饰,但是此时的他还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说出来了,他并不后悔。
    他想她。
    很想很想。
    “放肆!”长生恼羞成怒,多年来尊贵身份所养出来的威压随之释放,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开始有了波动,她狠狠地盯着眼前放肆的男人男人?!她竟然认为他是男人?!便是如今长高了不一样了,可他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子,他萧惟算什么男人?!她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吗?!“三年多没见不但本事了,还更加不要命了?!”还有,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好的不学偏学了这些油腔滑调?毛都没长齐便开始想女人!?“你真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萧惟低头,“末将该死。”
    “别一口一口末将的,你什么底细本宫最清楚!”长生并未因为他的告罪而消气,“聂永成也不敢在本宫面前这般的横,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惟身子明显一震。
    长生话说出了之后心里便后悔了,她已经不再轻易出口伤人了,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她已经习惯了看不顺眼便直接下手去整,心情好些的时候便下手轻些,心情不好的便不留余地,谁让对方不长眼?!可是现在“我不会道歉!”这话出口,便更加的后悔了,顾长生你疯了吗?!“你跟我滚出去——”
    萧惟抬起头看着眼前脸色涨红的少女,明明不过是三年多的时间,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已然长成了,如同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一般,“对不起,我没想惹你生气。”
    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即便如今的长生公主如同坐在云端一般俯视苍生,高不可攀只能远望,但是,她对他终究是有些不一样吧?
    “我无心冒犯你。”
    长生青了脸,“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便马上滚出去!每次见你都没好事!”
    “永宁侯夫人是我的生母。”萧惟却突然间道。
    长生一愣。
    “我不是有心瞒着你。”萧惟继续道,“只不过怕这些龌蹉的事情污了你的耳朵。”
    长生也不是没猜过这个可能,不过如今听了仍是愣了一下,居然是真的?永宁侯的妻子竟然是他已经死了的生母?“当年你去京城便是去找她?”
    “是。”萧惟道。
    长生继续问道:“你当初觉得有人害你,便是她?”
    “是。”萧惟回道,“她的确这样做了。”
    长生皱眉,“永宁侯的妻子算了,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在追究也没有意义。”永宁侯府的侯夫人是朝廷的命妇,是朝廷明诏书册封的命妇,永宁侯隐瞒了她的身份便是欺君!大周一朝并没有不册封再嫁之妇的规矩,可这再嫁之妇必须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而不是这般假死改名换姓的!若是追究下去,永宁侯府不但会得一个欺君之罪,还有一个大不敬!
    “死死了?”萧惟面色一变,谁死了?
    长生看着他,“你不知道?”
    “谁死了?”萧惟继续问道,他没有改名换姓,但往东南走来一路上并未刻意去打听什么,后来入了军营,更是不可能跟外界有接触,之后打入了青云寨,更是步步小心,若不是她来了,关系她的那些传闻也无法传到他的耳中,他如何知道远在京城的事情?
    谁死了?
    是她吗?
    萧惟想起了那一日在山坡边上的事情,“是永宁侯?”
    他受了重伤,当时虽并未有丧命的迹象,可是
    “嗯。”长生点头,“那一年冬天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萧惟身子僵着,脸上的神色复杂的难以言喻,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嘲讽了自己,“死了?”
    那如今她怕是更是恨他入骨了。
    若他还留在常州,若他没有进入军营,若他没有化名潜入青云寨,怕是会面对无数的暗杀吧?
    她最爱的丈夫死了,她岂会放过自己?
    “她如何了?”到底还是问了。
    长生看着他,“永宁侯的嫡长子承袭了爵位,至于你想要知道的那个人的情况,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便是她还活着。”
    “没有”
    “萧惟,你觉得我会有那般多的时间去打听一个没落勋贵的孀妇吗?”长生嗤笑,“我看起来很闲吗?”
    萧惟一愣。
    长生吸了口气,“不过李长林为人不错,应该不会欺辱孤儿寡母的,至少这些年京城也没传出永宁侯府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对不起。”
    长生顿时又有些恼火了,“方才不是胆大包天了吗?怎么如今又想乌龟似的?对不起?本宫很缺你的对不起吗?!”
    萧惟没有说话。
    “滚出去!”长生随手拿起了手边的一本书扔了出去,“见了你就心烦!”
    萧惟没滚,而是凝视着她,“这些年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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