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敢。”王驰恭顺道,“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
    王晋感觉就好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边,声音也沉了一些,“既然明白,往后做事便多注意一点”
    “是。”
    王晋眯了眯眼,不过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进了正题,“最近徐州出了一桩案子”便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你如何看待”
    “孩儿方才得知此事,一切都还不清楚,不敢妄下定论。”王驰道,“还请父亲给孩儿一些时间查探。”
    “你在别院便真的只是读书写字”王晋冷笑道。
    王驰看着他,仿佛并未发现他的愤怒一般,“父亲让孩儿修生养性,孩儿自然听命。”
    “你”王晋动了怒,“即便你不满可也别忘了我是你老子”这世上只有老子不满儿子的,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孩儿不敢。”王驰平静道,明明是谎言可话却说的跟真的似的。
    王晋气的脸色发青,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除了眼前的是他的嫡长子之外,更是因为放弃了这般出色的嫡长子而选择其他的继承人,便如同自断臂膀一般,他王晋便是再恼恨这个不孝子也绝对不会做出这般损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来而且最重要的,这个逆子的手里握着老太爷生前积攒的所有人脉势力,他便是狠下心来估计家族的利益毁了废了这个儿子也未必真的可以做得到“你给我记住了,你是王家的继承人,一切都只为了王家而存在”
    忤逆不孝可以,只要他一心为了王家
    王驰正色道:“自孩儿懂事,便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好”王晋道,“当日矿山一事为父或许处理不当,但是王家不仅仅是为父一人掌事,你若是不想当日的事情再发生或者往后掌权被人挟制,便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王驰,你若是做不到,下一次便不仅仅是驱逐去别院一年这般简单了”
    “孩儿明白。”
    “刘家一案你来处理。”王晋继续道,“不管朝廷在里头扮演什么角色,王家不能卷进里头来。”
    “是。”
    王晋脸色缓和了不少,“还有,与卢家的联姻,你可有何意见”
    “没有。”
    “卢家姑娘年纪虽然比你小了不少,但卢纲目前只有这般一个女儿。”王晋继续道,“萧煌死了,萧家已经不足为患,卢家与郑家的联盟破了,我们与卢家联姻,便可一方面牵制卢家,另一方面制衡郑家,于我们有利。”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驰继续道,“孩儿没有任何的意见。”
    “好。”王晋虽然不完全信这话,但正如他所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连这个都反抗他这个父亲,便真的是大逆不道了“端午之后,我便让媒人上门提亲。”
    “好。”王驰点头。
    王晋没有留儿子太久,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让他回去休息了,儿子出色是喜事,可太过出色也是麻烦事,不过为了家族,他可以接受一年前的怒火,在经历了一年的平息以及没了王家嫡长子之后的王家内部动荡后,再也无法生出。
    王家需要王驰
    王驰离开了前院书房便应了方才对王澈的话,去了后院了,才刚进正院的屋子,便见到王澈跪在厅堂中了,一见到了他,便惊喜地喊道,“大哥,你终于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一般。
    王驰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了王家主母范氏的面前,掀袍跪下,“孩儿给母亲请安。”
    汉阳范氏,百年前是比王家还要显赫的大士族,只是没敌国时间的流逝与皇朝的更迭,最终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如今的汉阳范氏已然是默默无名,不过在老牌士族的眼里,能娶到范氏女,仍旧是荣光一件。
    “回来就好。”端庄贤良的王家主母并没有如次子所说的那般欢喜长子的归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秉持着主母的威严,少了母亲的慈爱,不过眼瞳却也是透着微红。
    王驰也是正色,“让母亲担心了。”
    “没事便好。”王夫人道,“起来吧。”
    “是。”
    “母亲”王澈忙叫道,“看在大哥的份上你就饶了孩儿吧孩儿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听话”
    “好好跪着”王夫人沉着脸教训道,只是却透着方才面对长子没有的慈爱。
    王驰的眸子微微一深。
    王澈忙搬救兵,“大哥,你快救我”
    “再喊便去跪祠堂”
    “母亲”
    王驰微笑道:“既然母亲罚你,你便好好受罚吧。”
    “大哥”王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孩儿久未归家,如今仓促回来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一番,若是有阿澈帮忙,会更好。”王驰转向王夫人,道。
    王夫人瞪了一眼小儿子,这才对长子点头,“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先饶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是兄长,便是怜惜幼弟也不能骄纵了他,免得将来王家出一个纨绔子弟,丢了祖宗的颜面”
    “母亲放心,孩儿会看好澈弟的。”
    王夫人这才点头,“好好帮你大哥收拾”
    “一定”王澈忙道,才站起身来,“大哥,我马上就帮你去”说着,便往外跑,“大哥我过去”生怕母亲改变主意一般。
    王夫人眼底明显闪过了无奈,不过面对长子仍是那般的严肃,“见过你父亲了”
    “见过了。”
    “好。”王夫人颔首,看着长子半晌,方才继续:“以后行事要多年注意,你父亲便是再错也是你父亲,君臣父子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违背,还有,那些族老或许迂腐,但王家能走到今日离不开他们。”
    “孩儿明白,母亲放心,往后孩儿必定多加注意。”
    王夫人点头,“与卢家的婚事,你可知道了”
    “知道。”
    “你可愿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驰道,“孩儿听父亲安排。”
    王夫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罢,你父亲既然这般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卢家姑娘年纪尚小,婚期必定不近,这两日母亲会为你安排通房。”
    “多谢母亲。”
    王驰归来,没有缓和的时间直接重新掌了王家继承人的大权,不过并未给王家带来多大的震动,因为他仍是深居简出,据说是要专心准备秋闱下场一事。
    长生带着如同行尸走肉的刘绿珠顺利平安地赶到了徐州府了,在看到了刘家人烧面目全非的尸体,一直不言不语的刘绿珠终于大哭了出来,积压多时的情绪也终于宣泄了出来。
    长生不忍看,只是吩咐这几日几乎成了刘绿珠保姆的闫大夫,“照看好她。”便走了出去。
    盛夏临近,可义庄里头仍是阴森森的,再猛烈的太阳似乎都驱不散。
    “现在谁接管徐州府衙的事务”
    “朝廷钦差昨日刚到。”凌光把最新的消息说了出来,“暂时接管了府衙事务。”
    “谁”长生问道。
    凌光道:“大理寺卿姚释。”
    “若是我没记错,之前的大理寺卿并不是他。”长生道,是谁现在也记不清了,不过肯定不是这个。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这些位子都不是普通的位子,可这两年都换了,而从这段日子的那些折子来看,这两年来朝堂的官员变化十分巨大。
    看得出来,如今的裕明帝已经完全可以掌控朝局了。
    “是。”凌光回道,“姚释三个月前升任大理寺卿,之前他在地方任职。”
    长生点头,“此人如何”
    “青龙正在搜集信息。”凌光道,“姑娘可要去见他一见”
    “不了。”长生道,“连人都没弄清楚便去见,丢的是自己的脸。”说完,便道:“先住驿馆。”
    “是。”
    刘绿珠最后还是哭晕了,差点没缓过气来,最后是被抬着回了驿馆,而一行人才进了驿馆没多久,钦差姚释便来了。
    长生推说一路劳累,并未见。
    被拒见了,姚释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说明日再来拜访便离开了,并未做过多的追究,即便他还不知道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号的人物。
    这位还不到四十的大理寺卿能从一介县令做到了如今的位子凭借的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还有过人的敏锐与谨慎,即便还不知道这来的是哪一位贵人,可能手持皇帝金牌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大人,这”主子不说话,身边的人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朝廷并未提过还派了其他大人来,这些人的身份有些可疑”
    姚释却不这般认为,“他们持的是皇帝的令牌,岂会是假冒便是真的有人这般胆大包天假冒金牌,也不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入住客栈,而且常州州府不也说了刘家女儿正被押送回来,根据义庄那边的消息,刘家女儿便是在他们的手里。”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见大人”
    姚释沉默半晌,“明日再来便知道了。”
    皇上的确没有说过又派其他人来,不过临行前却是召见了他,言语间隐隐透着刘家的案子他另有圣意。
    或许这便是。
    王家尚未正式派媒人上门,但是在卢家人的眼里,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所以在卢荧做出了离家出走还是去找萧惟的事情之后,作为父亲也作为卢家家主的卢纲大发雷霆,直接把刚刚接回来形容憔悴的女儿罚到了祠堂跪着,一直跪着,一日三餐就给水喝,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的便是卢荧居然死扛着,连水也不喝,卢纲也发狠了,不喝水便不喝,还是要继续跪着。
    最后还是卢家的新夫人出面求情,在卢纲的书房外跪了一夜,才让卢纲开口饶了卢荧。
    卢荧或许是被继母感动了,抱着她狠狠地哭了一场,之后便像是想通了或者是认命了,不再闹,该吃吃该喝喝,一连好几日都相安无事的。
    卢纲的脸色才好了,可也没能好多久,卢荧便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了,不,不仅是他,是整个卢氏一族
    她打的是整个卢氏一族的脸面
    “你是不是疯了”卢纲第一次动手打了卢荧,即便是她离家出走被抓回来,他也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可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她居然让人在外边散播她于萧惟
    她才多大
    “大伯为了陷害二伯,为了报复卢家可以诬陷卢家参与矿山一案,二伯为了自保可以杀了大伯,父亲你为了这家主之位可以丧心病狂把我嫁给王驰,你们可以发疯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卢荧笑着,近乎癫狂。
    他们都可以发疯,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也要发疯,也要疯给他们看
    “当初为了跟郑家结盟,你们牺牲了大哥,大哥死了,你们便想到了我,父亲,爹,在你的眼里,我跟大哥究竟是什么究竟算什么”
    她一直一直以为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就是父亲,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个想法多么的可笑
    当初他过继出去了大哥她便应该明白他们在他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
    “或者你觉得你娶了新人了,可以生更多的孩子,我们这些牺牲了便牺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哦,对了,你或许还认为我跟大哥身上流着的郑家血玷污了你们卢家的血脉,所以”
    “啪”
    卢荧口中溢出了腥味,咬着牙,咽了下去了,“我有说错吗若是真的错了,那便是我不该说你是我父亲,该说我父亲当日在常州就已经死了”
    卢纲又扬起了手,不过这次却没有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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