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贞以前从来都不剪短发,初三下学期,她剪了短头发,戴一顶帽子来上课。”
    “那时候离中考还有半个月不到,那段时间,她很少和人说话……她和以前很不一样,那天后,她一直很沉默,也不见她笑,临近中考前一周,她的事情传开了……”
    ……
    有些事,他永远不会问。
    她愿意,就会告诉他。
    只有他最清楚,死掉的过去再说出口翻开旧伤疤扯得血淋淋的滋味。
    他不想让她痛苦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
    高三开学第二周,周三,萧珩被喊班主任谈话。
    走过天桥,下到二楼经过高三十五班时,老师顿住脚步。教室窗明几净,班内正在上语文课。
    “刚开学没几天,我们组里的老师就听到有学生说你和十五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
    实验班班主任的朱老师,一改上课严厉劲,语重心长。
    “这种事,有的是流言蜚语,有的就不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已经高三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我也不和你多重复,你是好孩子,平常就让老师很少操心,一直为我们班级、老师、学校,带来惊喜。”
    “……你现在还在学校,在一天,这心思就要放在学习上一天,还有一个月,你有一个竞赛,月底有月考,高三每周还有周测,期中、期末、大市名校的模拟考、联考……直到明年六月高考,你都不能放松。”
    “我、任课老师和学校领导,许多人都对你寄予希望。”
    朱老师提了提眼镜,扫眼面前班级内的学生,听课睡觉做小动作的都有。
    这班级秩序一片混乱。
    “你和他们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萧珩抬眸,一眼望到在记板书的钟贞,她趴在桌上写字,半梦半醒地低下头,笔不时动一下。
    “萧珩,你一步都不能错,知道吗?”
    他注视着钟贞,说:“我一步都不会错。”
    好学生的思想觉悟都很高,朱老师满意地笑了。
    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五班的班主任扶好眼镜,从长廊一端走来。
    李老师点头打招呼,“朱老师。”他眸光投向萧珩,“校长那说要和他谈谈。”
    ——
    钟贞下午有节体育课,临要走时,被班主任林老师在门口截下。
    李老师对她身旁的女生说:“你们先去上课,我和钟贞聊会,要到得迟了,就给体育老师请假,说是我有事找她。”
    西西默默瞥眼钟贞,点头,拉着同学离开。
    课间,走廊上学生来来往往,班主任先问了些班里无关紧要的事。
    上课铃打后,李老师神色凝重地切入正题:“你和萧珩的事情,我们组里的老师都知道了。”
    钟贞心下有数。高三开学没几天,就有以前高一时的同班女生跑来神神秘秘问她,这事真的假的,她自然说真的。
    有人不信,又去问萧珩,他也点头了。
    但不信的仍大有人在,也有人认为这是一场闹剧,萧珩不过随便应应。这情况是钟贞没预料到的,但这听起来失实的流言,倒也可以保护他们的关系。
    毕竟大部分人相信亲眼所见。
    她对萧珩的建议是,顺其自然,先高考为重,感情为辅。
    而萧珩解着赛题,轻描淡写说:“那就让他们亲眼所见。”
    之后放学,钟贞在学校楼梯间见到他。
    初秋的傍晚,他穿和其他高中男生一样的校服外套,身影利落挺拔,眉眼轮廓鲜明,轻易夺人目光,周围景象彻底沦为深灰色的陪衬。
    他的头脑与皮相是经过上帝之手的。清冷气质与过分理智,是不小心留下的缺憾。
    她的步伐慢下来,身旁同伴比她快,没留心她。萧珩叫她名字,钟贞没应,接着她听到他和她同学的对话。
    她一直和你们吃饭吗?
    他的声音像冰川融水,有种冷色调的低沉,仿佛低垂的夜幕,压了下来。
    那以后我和她吃饭。
    ——
    那天后,亲眼所见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关系完全坐实。
    在弇高,校规明令禁止学生之间的恋爱关系。但普通班学生谈恋爱多得是,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很多,只要在学校不是太越界、不过分,也没有人来管。
    萧珩是特例,学校对他期望很高,不容许他在高考关头出现差错。
    钟贞也料到老师会来做思想工作。
    李老师不紧不慢说:“今天上午,校长找他谈话,又让我来和你说说。我想,你心里也有分寸,高三了,一切都要为学习让步。”
    “我以前也在班会课上说过,这个年纪男生女生间有好感也正常,但要保持在一个适度范围内,互相爱慕,互相帮助……”
    “老师,”她犹豫地打断,“校长和萧珩谈过话了?”
    “对,你们这事,请家长就免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萧珩对校长做出保证……”李老师蓦地顿住,叹气,“总之,老师支持你们在学习上共同进步,别的,等高考完再说,明白吗?”
    钟贞松一口气,“明白。”
    这显然是个好结果,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种都要好。
    “那你去上课吧。”
    女孩如释重负地和他告别。
    十五班班主任如往常地走过天桥,他在隔壁二楼的长廊中见到萧珩,他似乎又从一位老师的办公室出来,脸上神情模糊。
    他想起每回见到这位天才,端着一张好看的脸,可惜神色寡淡,得奖第一也毫无喜悦,一次又一次取得的高分,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串数字,任课老师都比他激动。
    他以前觉得奇怪,可后来想想,大抵天才都有些奇怪,常人也无法理解。
    直到今天在校长办公室。
    他听着萧珩对校长一条一条做出的保证。
    “到高考前,如果我有一次考试掉了一个名次,您可以请家长。”
    “假如竞赛我拿不到全国一等奖,错失国家队遴选,您也可以请家长。”
    “我会最大限度拿奥赛奖,为学校争光。”
    “在接下来高三最重要的模拟考中,我会竭尽所能,让第一名只落在弇高。”
    校长听得笑眯眯的,“年轻人,就要敢于拼搏。你敢这么说,我就放你一马。但是你记住,很多事情都不要过界。”
    朱老师也在旁附和。
    其实这样处理,未尝不好。
    朱老师在办公室私下同他说过,萧珩是聪明,少有的出类拔萃的聪明,但这就意味着难以掌控,和他说的每一句话,教了十几年书的老师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弇高需要他,需要他带来积极的影响。
    这是个契机,既然萧珩愿意做出严苛的保证,校长自会通情达理。
    而事情暂结,他出了校长室没几步,萧珩就来找他。
    萧珩直说:“李老师,我课下会教钟贞,她考得好算她的,考不好算我的。”
    如此一来,他对钟贞没有任何重话可说。
    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师,他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这位天才不止是头脑的聪敏,还有思想心智上的成熟。
    这位天才的怪异之处,在于执着。
    不像其他天才对某些高尖端领域的执着研究,也不像某些天才高智低能的极端表现。
    他的执着,不在艰深的数理公式、优美复杂的钢琴曲谱、领域第一的辉煌成就。
    他的执着在人,一个人身上。
    为这个人,他可以达到任何顶尖。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
    执迷不悟。
    ——
    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校老师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天午饭时间到,全校学生冲到食堂吃饭,钟贞则在空荡的教室等萧珩。他一来,钟贞就把数学中午作业递给他,问自己做下来不会的。
    直到有同学进班,两人收拾去吃饭。
    放学后,换萧珩在教室等钟贞。
    两人每天轮流走一次彼此走过的路,算抵消了辛苦,这也是钟贞提的。
    她说要平等付出,他就顺她意。
    中午、傍晚、深夜,萧珩全天候三个时段辅导钟贞功课,还要兼顾准备竞赛,应付学校的考试。
    他对她学习上的事越上心,钟贞对自己学习也就越上心,生怕他失望。
    随后月考里,钟贞考了个不功不过的成绩,她小心翼翼给他看成绩条时,总觉他会生气。
    月考是自己学校出卷,题目正规不偏不难,萧珩数理满分,语文英语两门文科加起来扣的分数不超过一双手,她有时不信,拿他卷子看作文,确实名副其实的高分。
    萧珩清楚她几斤几两,学习这事对大部分人而言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对她会花费多少耐心和时间,他从不去计算。
    ——
    高三上学期的时间在萧珩不断得奖和第一中悄无声息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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