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匆匆想要关上窗户的时候,被一把剑卡住了。
    他很自然地错过来,亲了亲她的发梢, 嗓音低沉好听:“很漂亮。”
    姜狸是有点忐忑的, 从前她是他的师尊, 多少有点师尊和长辈的架子;她做不到和小姑娘一样去和他撒娇,或者和其他的同龄的小情侣一样。而两个人又太熟悉, 稍微打扮一下她就觉得十分忐忑。
    ——可是谁不希望在心上人面前,是光鲜亮丽的呢?
    但是他就像是被她迷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面全是不加掩饰的赞美。
    于是那点忐忑消失了,她很理所当然地想:哦,她今天果然很美丽。
    她趴在了窗台上,凑过去,带着猫的矜贵,把他拽过来,赏赐一般亲了亲他的唇,露出了一个笑。
    等到看见人过来了,她又立马嗖地缩了回去,啪地把徒弟关在了窗户外。
    她听见了他好听的嗓音在笑,莫名其妙地自己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徒弟敲门进来了,说从不归墟带来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她。
    姜狸矜持地点点头,示意他放在一边。
    然后抬了抬下巴:“送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等到他一走,姜狸就立马开始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
    她在手腕上比划着那条红线,翻来覆去地看他买的小玩意,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姜狸是很高兴的,但她总觉得要在徒弟面前矜持一点、表现出来不屑一顾,然后把他迷得团团转——
    于是她表面风轻云淡,等到徒弟走了之后再偷偷开心。
    她把他送的一大捧花挨个别在脑袋上玩。
    但是姜狸一抬头,就发现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二楼,看着她翻东西的样子发笑。
    心跳漏了一拍。
    姜狸嗖地把窗户关了。
    过一会儿又嗖地把地上铺满的小玩意都搂了进去。
    ……
    开始一段新恋情,但对方是自己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人,按理来说,他们之间是缺乏新鲜感的。
    但是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姜狸却并没有忐忑和厌倦,反而就像明天即将开始春游一样辗转反侧、迫不及待。
    ——好神奇,她和虎崽谈恋爱了。
    她没有什么不安和害怕的,取而代之是种兴奋感。
    于是她就抱着枕头就去敲徒弟的房门了。
    他打开门,问她:“怎么了?”
    他神色有点紧张,蹙眉打量着她,以为姜狸哪里不舒服。
    结果姜狸就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嗖地蹿到了他的床上。
    她矜持地点头:“天有点冷。”
    他愣了一会儿,抱着剑看了她一会儿。
    她被他看得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脸有点发红。
    他把门关上了,抬起的碧绿色的眸子含着笑,歪头想了一下:
    “嗯……天是有点冷。”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她蹭了蹭,蹭到了他的怀里。
    玉浮生的心情很好,那种乖张和阴鸷都消失了,看着姜狸的眼神饱含柔情蜜意,他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听着她说话。
    姜狸躺在他怀里,兴奋地和他讲自己的恋爱计划:
    五年的时间适应角色,十年的时间滚床单,二十年后结为道侣。
    他微笑着,以为自己聋了:“十年?”
    姜狸点头又摇头,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十五年。”
    他低头看了看她正正好贴在他的腹部、那柔软有弹性的猫臀,面色扭曲了一瞬间。
    但是他还是柔情地说:“好啊。”
    姜狸说:她理想当中的伴侣就是斯文儒雅的类型,最好有风度一点。不要太粗鲁了,要有耐心,这样两个人才比较容易走得远。
    他暂时收起了危险的想法,垂下了眸子。
    不要太粗鲁是吧。
    ——行,要装得好一点。
    姜狸才刚刚同意,不能让她反悔。姜狸的心就像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必须先把她套牢了再说。
    于是,他没有对姜狸的离谱发言做出任何的评价,还表示他会按照她的指示,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姜狸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哎,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么?脾气好了不少啊。
    她很幸福地睡着了。
    ……
    两个人都没有谈过恋爱。姜狸没有经验,她的理论知识来源于话本;玉浮生更加没有经验,他的理论知识来自姜狸。
    于是两个人都开始装模作样,扮演着想象中的一对“爱侣”。
    早晨,他们在窗户下交谈、接吻,然后一起出去吃早饭。阳光好的时候就坐在湖边,靠在一起看看书,谈谈情。
    姜狸觉得和自己的徒弟谈恋爱,最困难的一点就是要放下师尊的架子。如果她不把两个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爱情注定会变得很崎岖。
    但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和徒弟在花前月下的时候,姜狸说着说着,就开始和过去一样给虎崽讲道理、讲故事。
    玉浮生倒是听得面不改色。
    但是姜狸说着说着打住后,有点脸红。
    她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好为人师的“油腻男”,老是想要去教育自己的爱人。
    姜狸低落地问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很扫兴?
    ——扫兴?
    玉浮生很平静地想着可怕的事情:
    她每次这样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经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哦,或者把她按在案几上做点什么也不错。
    嗯,她喜欢摆师尊的架子他更加不介意了——他做过最恶劣的梦里就很喜欢叫她师尊的。
    但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姜狸,她不喜欢他太粗鲁。
    他很温柔地说:“狸狸,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适应。”
    姜狸很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突然发现徒弟做恋人还是很好的。
    既体贴又包容。
    ……
    姜狸以为自己要很长时间才能扭转对待徒弟的态度——从亲人到爱人,努力适应这个角色的变化。
    然而一切都没有姜狸想象中那么悲观,因为很快,姜狸就找到了折腾爱人的乐趣和爱情的美妙之处。
    猫是怕冷的,春寒料峭,她就格外喜欢暖和的地方。
    她开始每天晚上跑去徒弟的房间,钻进他的怀里取暖。
    一开始,姜狸的坏心眼也没有起来;徒弟也没有提起警惕心,两个人还是很温情地和对方说说话。
    姜狸最近热情又甜蜜,简直是从蜜糖里爬出来的小蜜蜂。
    在最美好的梦境里,姜狸都没有这么可爱过。
    玉浮生的确受宠若惊、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他收敛了一切攻击性,变得体贴又耐心,简直都不像是他自己了。
    每天晚上,姜狸洗漱完就会坐在他的床边,慢悠悠地用地心火烘干头发,然后拿着本游记或者别的什么书靠在一边看书。
    在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又甜美,耳垂上的小痣都可爱动人。
    他时常会因为这一幕呆住很久,然后久久地站在不远处,直到姜狸叫他,他才从那种被幸福击中的麻痹状态当中回过神来。
    所以,虽然,姜狸躺在他怀里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是对于意志力最强大的考验。
    但是在和爱人相拥而眠的幸福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然而,坏猫的本性开始慢慢暴露无遗了。
    姜狸的筋脉是断的,养了一段时间才养回来一点气色,现在她到处瞎逛他都要小心翼翼,在张大夫的嘱托下,他更是不敢让姜狸动用一点灵气。说白了,她现在就是个病人,他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
    姜狸喜欢他高于常人的体温,喜欢和他一起在被窝里小声地说话。
    这些都没什么,但是她靠得太近了,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她还喜欢偶尔亲亲他的下巴,用带着皂角香味的发丝蹭蹭他。
    他的呼吸一滞,只能不着痕迹地退开一点——但是姜狸就在他的怀里,他还能退到哪里去?只能贴在了墙上、小心地不碰到她。
    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窘迫,但是这是很难的。狭小的被窝里是没有秘密的。她明明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听见了他变得粗重的,野兽般的呼吸声。
    但是坏猫装作没发现。她继续坏心眼地和他小声耳语,还很过分地挪过去、去亲亲他的下巴。
    他阴沉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面色。
    闭了闭眼。
    好一会儿,感觉到她又像是小鸟一样啄他。
    他沙哑的嗓音开口,性感又低沉:“狸狸,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这么说之后,姜狸安分了下来,看看他,若有所思地扫一眼他此时因为克制显得阴沉的表情。
    姜狸发现:男人最性感的时候就是隐忍的时候。
    就像是关进了笼子的野兽。
    非常具有观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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