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妤看着含光殿庭前,还有一棵她亲自栽下的桃树,在秋风下显得枯瘦萧瑟,只有枝头上还有些许未落的雨珠挂垂。
    姜知妤羽睫轻颤,思绪万千。
    她一直以为,自己既没有皇室血缘,留在宫中心中难安,占着这富丽堂皇的殿宇实在是过意不去。
    但实际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觉得此事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但既然搬出了宫,也好,起码也能自己好好静一静了。
    姜知妤朝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去备下马车吧,就说是我出宫回府了。”
    身后脚步忽近忽远,姜知妤转身,只见婢女悄然低头退下,楚修辰则从身后缓步上前。
    姜知妤惊了一瞬,连忙答:“你……还不走吗?”
    这话有歧义,语气若是稍重些,听着则是赶人的味道。
    可这次,姜知妤则是弱弱地询问着他,眼里有些不解。
    他一直在等她,整整一个时辰。
    楚修辰的脸色已经比适才在寝殿中好了许多,连带着毫无血色的唇也泛着红润。
    姜知妤只是稍稍凝视楚修辰一眼,手心忽有些微微出汗。
    实在是过于羞赧。
    “殿下适才去了何处?”楚修辰当真有些好奇,语气也带着迫求,“我差点以为,殿下是要自己一个人出宫。”
    她一个人出宫又如何?也不是什么难事。楚修辰这话实在是太自以为是。
    姜知妤好没气地睨了他一眼,楚修辰这话听着古怪,仿佛在埋怨自己害得他等了这么久似的。
    她分明,也没让他非要等啊!
    凤仪殿的事情她眼下有些不太想回忆,只是草草回复了句:“我适才去看小六了,稍微寒暄了几句。”
    她回得属实敷衍,不过楚修辰也再无半分刨根问底之意,只是在她一旁,默默陪同着。
    两人随后一道上了马车。
    与今晨来时不同,这一次,两人是在寝殿中独处了一阵后又再次的相见。
    多少脑中还能留存些适才的画面。
    姜知妤与楚修辰两人都沉默了半路。
    楚修辰好歹适才服了药,姜知妤从早上到如今正午,其间一杯水都不曾喝过。
    许是有些饿到乏力,她感受着太阳穴的脉络极度有力地跳着,如鼓声一般占据着她的双耳。
    心跳的节律与她太阳穴的跳动频率如出一辙,也是强而有力。
    “我……”
    “我……”
    姜知妤绞住袖口的布料,说到一半的话哽住。
    “你先说──”
    “你先说──”
    怎么两人就像串通好一般如此合拍?
    姜知妤将视线一点点落到楚修辰的脸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呼吸。
    “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姜知妤掩唇低咳,掩饰现下两人的困窘。
    姜知妤问的,自然是匈奴一事。
    前一世,正是在这一段时日,楚修辰再度领兵出征,随后虽是凯旋归来,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显朝兵力深受冲击。
    显朝内部有所腐败动荡,自有姜湛一件件细查,将人顺藤牵扯出,可唯独御外,姜湛却也只能将职权交予底下。
    国贼薛衍一心谋权,权势滔天,祸国殃民,纵使姜湛不知晓他种种底细,奸佞未除,国事堪忧,楚修辰在这一世也必然不会让此事再度酿成。
    她知道,按前一世的轨迹顺下去,匈奴与显朝的交战,只会更早。
    即便姜湛或许会念在他伤势未愈的份上,准许此番派遣他人而战,可楚修辰偏偏不是那种人,无论如何他都是会去的。
    “早在前几日,匈奴人便在两国边境屡屡僭越,企图动摇国土,已经引起了百姓的叫嚣,”楚修辰的眼坚定地看向她,“此次,或许比之前更为险恶。”
    他御敌,本就是为了护佑百姓安宁,既无和平的局面,眼下便只能再次迎接这重来一遭的局面。
    再难的路,再疼的伤,他也受的住,承担的起。
    哪怕是在寒冬里枕星望空,迎风执炬,他也不会犹豫。
    “不过,”楚修辰顿了顿,“有太子领着朔方军,士气必然大涨。”
    前一世,姜星野在宫外遭行刺后,身子便大不如前,时常咳血,自然领兵一事,是做不了的。
    “哦,”姜知妤故作轻松地眨了一下眼,缓和住这尴尬中带着严肃的气氛,“看来今年会早些了,恐怕我府上的腊梅还来不及开,你们就得走了吧?”
    纵使如今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如今节点下,她也知晓此番交战应当有何意义。
    明州粮草无法运达到邕州,那邕州又离其余城池较远,却又易守难攻,若是匈奴王帐加派人手来增援,纵使有太子带兵一同协战,也未必能轻松应对。
    “许兆元……他会去吗?”姜知妤认真道。
    楚修辰的脸上涌现出一瞬而过的落寞。
    前一世的最后,许兆元与他生了嫌隙,大概许兆元谎称抱病,未曾一道同去。
    而大概,正是在那一段时日,薛衍暗中不仅在许兆元跟前添油加醋自己未婚妻与自己的苟合,在此举动下还企图在班师后转眼迎娶印象中他不喜的公主,从而一步步煽动了许兆元,一条路逐渐走到黑。
    “若是圣上下旨,他应当会是去的。”
    楚修辰扬起手,很想抚上姜知妤的白皙柔软的脸,替她抬起那耷拉下扬的唇。
    却思虑再三,他撤回了手。
    楚修辰弯了弯嘴角,“殿下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你还说!”
    姜知妤偏过头不去看他,“我是担心皇兄,我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想他有事罢了。”
    明明他知道自己脸皮子薄如生宣,非要说一些话诓得她脸一阵阵火辣辣的,实在是过分。
    她的身旁传来一声轻浅的笑,淡淡的气息不甚明显,惹得她耳根逐渐发热。
    是楚修辰在笑。
    她的说辞固然拙劣,可也不容许楚修辰这般笑她。
    姜知妤转过身,两眼怒意直面与他相迎,轻轻捏住他的两颊,力度不大。
    她咬牙切齿:“叫你笑,我要把你嘴撕烂,让你最近总是这般调笑本公主!”
    马车依然稳步行驶着,外头悬挂着的铃铛声阵阵,而车内的两人此刻的小打小闹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至少,在外头观望的苏铭,是什么异样也未曾查出。
    姜知妤本就有些饥饿,情绪波动着,偏偏楚修辰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让她生气。
    生气不需要消耗体力吗?
    姜知妤瞪着圆溜溜的眼抬着手掐他的脸,瘦长的手腕上,玉镯随着衣袖的翻开顺着滑腻的肌肤一寸一寸滑到了最底部。
    若不是楚修辰生得好看,她定然不会如此心慈手软,定要好好给他一番颜色吃吃。
    明明姜知妤在生气撒野,楚修辰眼角的笑意却仍旧未减,任她这般揉扁搓圆自己的脸,嘴角的笑意更甚。
    好似在打情骂俏的一对璧人,所幸车内并无他人。
    “你还笑!”
    如今姜知妤更激愤了,她最是受不得激,一点就燃起性子。
    她的力气稍稍重了一些,作为对他藐视公主所产生的代价。
    这头姜知妤很认真地报复着,那端却感受着楚修辰的眼神脉脉地注视着自己。
    捏了一会,姜知妤气也消了大半,觉得再这么盯下去,该两颊泛红的,该是自己了。
    “我不笑了,现在还气吗?”
    楚修辰说话语速适中,语气里也不带太多的情绪,只是双眸带着鲜少看见的慵懒。
    姜知妤不答,两只手倒是慢慢收了回去,看着楚修辰脸颊上泛起的红痕,莫名感到好笑。
    她又重新坐直了身子,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却不料她身子一轻,竟是被他捞起滑到他的膝间。
    姜知妤前一世也这般胡闹过,可她却不敢这么唐突地坐在楚修辰的腿上。
    姜知妤跌落在他怀中,呼吸一窒,脑中的弦绷直后又盯地断开,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楚修辰柔情温蕴的目光落在她的周遭,冷中带暖。
    “阿岁,我很喜欢你……”
    指尖微颤,似乎挠在了她的心上。
    这一世,还是楚修辰第一次这么唤她……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楚楚后期真的是处处撩拨女鹅……
    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啊啊啊。
    第63章
    马车里尽是意味深长的氛围, 很是暧昧。
    大显虽说民风开放,街头巷尾也不乏有未婚配的男女并肩而行,嬉笑怒骂, 却也还是教人分辨明晰哪一些是逾矩。
    哪怕姜知妤是公主,她今日这般卧在楚修辰怀中,却仍旧是于理不合。
    所幸楚修辰在人前倒是未曾像这番举动一般, 否则大概京中大概有不少姑娘彻夜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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