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梧桐虬龙般的枝干衬得他有几分清瘦,像淡雅的锦缎。
    顾含青刚走几步,就见一个女生走到了他的面前。
    于是她停下脚步,抱臂看着。
    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能看到女生从一开始紧张又雀跃,到最后低着头、失落地离开。薄谈的表情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冷淡极了。
    她第一次去找他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不,她好像更狼狈一点。
    薄谈似有所感,向顾含青的方向看来。
    晚风吹过,树叶作响,混着结伴走过的女生交谈的声音。
    “那好像是薄谈哎!”
    “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不会是来找哪个女生的吧。”
    视线隔着走过的女生对上,顾含青弯了弯唇,却并没有走向薄谈,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几个女生一边走一边还在关注着薄谈。
    “他怎么走了?”
    “难道不是来找人的?”
    她们没有注意到,他和另一个女生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没人的暗处。
    顾含青走了一段后停下。
    这里差不多,刚才那地方确实太招眼了。
    她转身看着薄谈从远处走来,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又有个女生在看着他,像是要来找他。
    顾含青看了眼旁边黑漆漆的小树林。
    女生跟着薄谈走来,一转弯却发现人不见了。
    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四下无人,她的左手边不远是黑漆漆的小树林。
    不知道人往哪里去了。
    自己走太慢没有跟上,错过了和学长说两句话的机会,女生失望地离开。
    此时,顾含青已经拉着薄谈走向树林深处。
    她一边走,一边不忘调侃:“怎么像唐僧进了盘丝洞一样。”
    薄谈:“这里更像盘丝洞。”
    顾含青“嗯”了一声,开玩笑说:“我的盘丝洞。”
    两人停下脚步,旁边就是这片法国梧桐林里唯一的一棵银杏树。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亮接近圆满。皎洁的月光让夜色也没那么暗了,即使是景观灯找不到的地方,黑暗也透着一点银色。
    和那晚的景致很不一样。
    顾含青说:“这地方你应该很熟。”
    薄谈:“你也差不多。”
    两人半斤八两。
    薄谈把两本书递给她。
    顾含青接过,发现两本都很薄。她还在其中一本上隐隐看到了“绘本”两个字。
    众所周知,小孩子看绘本比较多。
    不过这种程度可能对她来说刚刚好。
    顾含青正要开口,听到有人走来,下意识地停顿。
    走来的是一男一女,言谈亲密,应该是情侣。他们在不远的地方停下。
    听声音,居然接起了吻。
    顾含青和薄谈旁边的这棵银杏树是建校时期就在的,已经有百年,树干主体很粗,把他们挡住了。不怪这对情侣没注意到有人。
    他们错过了最佳的现身时机,现在出现打扰人家,把人家吓一跳多少有点缺德。
    缺德的事要看对谁做了,上次打扰薄谈和钟婧,顾含青一点负担都没有,这次人家只是普通情侣。
    而且四人打照面,场面会有点尴尬。
    尴尬的倒不是顾含青,她无所谓,是怕这对情侣尴尬。
    至于薄谈……
    他应该也不会尴尬。
    顾含青抬头去看薄谈。
    夜色里的轮廓让她想起了在平海山那晚,骄慢、淡漠、高高在上,像神祇,让人想拉他沉沦,看他失控。
    她往前迈出一小步。
    为了不惊动人家,她过分小心翼翼,反而身体差点失去平衡没站稳。
    薄谈的手横在她的腰间,及时扶住了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顾含青站稳后,迟迟没有松开的手让她意识到,他也不是那么心平气定的。
    他从来不是表面上的那样。
    触碰的地方升温。
    顾含青抬手碰了碰薄谈的脖子,示意他俯身。
    “你上次不是嫌弃我?我回去好好研究了一下。”
    她贴在他的耳边,说得格外轻,可能有几个字都被咬在了舌尖没发出声,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
    薄谈听完也没有开口。
    两人静静等待。
    好在这对情侣很克制,没亲多久就停了下来,腻腻歪歪了一会儿终于离开。
    人是走了,倒是给小树林降下了一层缱绻氛围。
    顾含青站得脚都僵硬了,稍微动了动。
    头顶传来薄谈的声音:“研究出什么来了?”
    顾含青不语,抬头看他。
    外面秋意正浓,里面在暧昧的笼罩下,仿佛盛夏,燥热、气闷、缺氧。
    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试试不就知道了。
    所以没有任何言语,薄谈的吻落了下来。
    相比上一次知道有人窥探、带着几分让人看的意思、明目张胆却又短促,这一次,一切都是在无人的黑暗里,本能地、自发地探索。
    像一根点着的烟被他抽进嘴里,经过他气息的洗礼,从实物化作虚无轻盈的烟雾,升腾、消散。
    原来变成一根烟是这种感觉。
    顾含青手里两本很轻的书变得越来越重,快要拿不住了。
    她努力想要拿住,可手指一滑,书还是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有点闷的声响。
    那也是崩掉的弦。
    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后背靠上了那棵百年银杏,像抵着一堵墙。
    在这里百年,这棵银杏一定见证过更荒唐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顾含青终于吸到了氧气。
    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气息不稳:“我们这样要是被人撞见怎么办?”
    她倒是还好,也无所谓。主要是他,高冷正经的形象被打破,估计会被八卦很久。
    薄谈低语:“挡住脸。”清冷的嗓音染上了热意,听上去有点痞气。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顾含青失笑,轻声说:“两本书,正好一人一本挡脸。”
    她想了想又说:“那你还不能说话。我上一次就是听声音听出是你的。”
    说话间,她交错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听到他呼吸沉了沉。
    她仰头亲了上去。
    嘴堵住就说不了话了。
    薄谈勾起的她的下巴让她抬得更高。
    顾含青的身体往后仰,紧紧地贴着树。她不安分地动了动。
    唇分开的间隙,她含糊轻软地说:“我怕树上有虫。”
    薄谈看了她一眼,正好顾含青也半睁了睁眼睛,里面像升起了一层雾。
    他把她按进怀里。
    她的后背上变成了他充满掌控的手,更热了。
    “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长进?”薄谈贴着她的唇嘲笑。
    “……”
    顾含青像一根快烧完的烟,只剩一点火星了。
    他倒是长进了不少。
    或许男女在这种事情上天生就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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