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笑道:“不说就不说,你知道就行。”
    攸晴冲他做鬼脸:“我不知道!哼!”
    林唯一笑得更开心了,笑着笑着,心里又泛起一抹惆怅。
    攸晴似乎更喜欢林小二,为什么呢?林唯一想不通,他和林小二明明长得一样,也就性格有点儿偏差,差得……应该不远吧?
    林小二是不是很温柔?林唯一猜测着,那家伙脾气相当好,估计不会和攸晴斗嘴,那多无聊?两个人在一起总要聊天吧?光是你看我,我看你,不会尴尬吗?
    林唯一不知道攸晴和林小二相处时是怎样的状态,也不好意思去问单文晖,这是他最厌恶的一点,亦是十几年来最大的困扰——为什么,他不能像林小二那样,在林小二掌控身体时,能通过这具身体的眼睛和耳朵去接触外界?
    他不是主人格吗?掌控身体的时间的确比林小二来得长,但细细想来,他其实并不占有优势,哪怕是切换人格的方式,林小二也有主动权。
    那家伙有神奇又操蛋的催眠大法。
    林唯一下线时,每次都睡得很死,连梦都不怎么做,醒来后会遗失一大段记忆。林小二这个混蛋也不会主动留言交代几句,经常让他像个得了老年痴呆的傻子一样装失忆。
    想着想着,林唯一有点儿意兴阑珊,心想,得找个机会让攸晴知道他的心意。
    一顿自助餐在热闹又愉悦的氛围中吃完了,除了林唯一,其余人都是扶墙而出。
    开车回酒店后,林唯一与攸晴告别,说要回房洗澡睡觉,第二天再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晚上十点,攸晴提着一兜葡萄来到顶层,见王胜守在门外,说:“胜哥,我来给林唯一送点水果。”
    王胜说:“我刚才进去看过,他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这么早?”攸晴挠挠脑袋,“那……你能帮我开下门吗?我把葡萄放下就走。”
    王胜知道林唯一和攸晴之间有猫腻,哪会拒绝,说:“行,你进去看看吧,也许他还没睡着。”
    王胜刷卡开门,攸晴走进套房,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客厅亮着灯,攸晴抱着葡萄走到卧室门边,也不敲门,轻轻地将门打开一道缝往里看。
    光线立刻透了出来,攸晴探进脑袋,看到大床上被子凌乱,并没有林唯一的身影。
    “林唯一?”她叫了一声,大着胆子走进去。
    卧室与阳台间用的是玻璃移门,此时窗帘被拉开,能看到阳台上面向夜空坐着一个人,白色t恤,披肩长发,正是林唯一。
    攸晴慢慢地走过去,一直到拉开移门,男人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攸晴得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月光如水,他舒服地窝在一把木头椅子上,腰后垫着一只抱枕,双眼微阖,神情怡然自得,白t下是一条长度到膝上的灰色运动短裤,两条腿伸得老长,双脚//交叠,脚尖挂着酒店里的白色拖鞋,右手还端着一杯泡好的玫瑰花茶,杯子上飘着袅袅热气。
    “你……”攸晴心中忐忑,酝酿着开场白。
    椅子上的男人已经睁开双眼,懒洋洋地说:“烤肠玉米棒,别琢磨了。”
    攸晴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羞赧地抿抿唇,问:“你在等我吗?”
    “嗯哼。”林朗抬头看向她,面带微笑,“赏月,品茶,等姑娘。”
    “什么呀!”攸晴简直要捂脸,“不要说这种土味情话好不好!一点都不符合你的style!”
    “我是什么style?”林朗好奇地问。
    攸晴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把葡萄放到小圆桌上,眼神戏谑:“你不知道吗?学校里的人都说你是个忧郁王子。”
    “这更土吧?”林朗不认同,“林唯一明明很要漂亮,平时特别讲究穿搭,那些牌子了解得清清楚楚,应该是时尚王子才对。”
    攸晴说:“那只是表象,其实不管是你还是林唯一,你俩的眼神都很忧郁,就是那种……即使你在笑,也会让人觉得,你其实并不开心。”
    “那是林唯一,不是我。”林朗说,“我只要能出来,就会很开心,没别的诉求。”
    “真的吗?”攸晴手肘支在小圆桌上,手掌托着下巴,摇头晃脑地说,“我不信。”
    林朗笑得舒展:“不信拉倒。”
    攸晴想起时间宝贵,就不再闲聊天:“说吧,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这是他们在前一晚的电话里就约好的,林朗收回长腿,坐正了些,小声对攸晴说:“我要拜托你帮忙,明天,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要让林唯一去一趟他爷爷家。你要和他一起去,去了以后,别的地方无所谓,你一定要让他去三楼的小阁楼,如果门锁着,也要想办法打开,进去看看。”
    这么奇怪的事……攸晴有点儿为难:“我怎么让他过去啊?没有理由呀。”
    “你先试试。”林朗说,“实在不行,我再催眠他,我自己去。”
    攸晴愣住:“你真的可以催眠他?”
    “可以。”林朗点头,“就是时间不能太久,两三个小时问题不大。”
    “你要去阁楼找什么呀?”攸晴好奇极了,“你总得告诉我,去了那边我要注意观察哪些地方,我才可以引导林唯一。”
    “不找东西。”林朗说,“就是进去看看,嗯……你可以试着观察下,那个阁楼里有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攸晴更疑惑了:“啊?阁楼里住人?住过谁啊?”
    林朗错开眼神,说:“就是不知道住过谁,所以才想去看看。”
    攸晴勉强答应下来:“好吧,那我明天试试,实在不行你自己看着办,我觉得林唯一不太会答应,他说他都六年没去过那栋房子了,我说要去,多奇怪啊。”
    林朗说:“你不用表现得太紧张,我真的只是想过去看看,找一点回忆,明天我们见机行事,尽量不要让林唯一起疑。”
    没头没尾的,攸晴分析不出林朗的意图,低下头想了想,说:“这两天,林唯一总是对我说些奇怪的话,我很尴尬哎,他都没感觉的吗?”
    林朗笑而不语,攸晴急道:“你不觉得吗?那些话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故意气你啊?”
    林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头看着她,说:“攸晴,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攸晴的注意力又被带跑了:“你还会做梦?”
    林朗:“会啊。”
    攸晴左右端详他的脑袋,狐疑地说:“你做梦,那林唯一呢?你俩做的梦应该一样吧?你梦到了什么?”
    林朗说:“我梦到,我和林唯一合二为一了。”
    攸晴:“啊?”
    “就是……林唯一拥有了我的记忆,和我的性格,继承了我的喜好,同时保留着他自己的记忆、性格和喜好,你也可以理解为……”林朗努力克制情绪,说得云淡风轻,“我消失了。”
    “你消失了?”攸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皱起眉, “怎么可能?你和他性格相差这么多,怎么合二为一啊?那真的是个神经病了!”
    林朗右手搁到嘴边,低低地笑了几声:“都说了是做梦,你别这么着急。”
    攸晴还在固执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消失。”
    林朗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攸晴,你要承认,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唯一。这些年,因为双重人格,林唯一的生活非常混乱,混乱到他都不想活下去了,我和他其实一直都在寻找能让我们合二为一的方法。对人类来说,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对我来说,没有死亡,只有消失,一个人格的消失不会痛苦。我本来就不该存在,是一种病态的产物,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而林唯一活得好好的,你千万不要难过,应该为我们感到高兴。我没死,只是和林唯一合在一起了,你看到他,就等于是看到我,可以理解吧?”
    “理解不了!”攸晴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是扑到林朗身上,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分得特别清楚!林朗,他是他,你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林唯一!”
    林朗抱着她的腰,看着女孩不知何时已变得湿漉漉的大眼睛,心乱如麻,艰难地说:“可这具身体是林唯一的。”
    “那又怎么样?”攸晴的眼泪掉下来,“林朗,如果你消失了,在我眼里就是死了,不会有什么合二为一!即使林唯一拥有了你的记忆、性格和喜好,他也永远,永远,都不会是你。”
    当攸晴说完最后一个字,林朗已经闭上了眼睛。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他屏住呼吸,再难抑制心里的冲动,偏过头,吻住了攸晴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钥匙
    攸晴用一种略微别扭的姿势倚在林朗身上, 坚持不了多久,身体便软下来,变成了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林朗环着她的腰, 感觉到女孩的身体柔软香甜, 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 又感觉到女孩濡湿的脸庞,那是她的泪水,为他而流的泪水。
    他闭着眼,浅浅地啄着她的唇,不敢太过分, 怕吓到她。
    林朗也想哭,在漫长的时光里,攸晴是唯一一个将他与林唯一区分开来的人,她明确地说“他是他, 你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是林唯一”。对林朗来说, 这真的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他想要被认可, 被需要, 想要找寻自己存在的价值, 却从未在林唯一这儿得到。林唯一那么讨厌他, 不管他多么低调、多么卑微, 还帮对方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依旧得不到认可与赞扬。
    他试着向其他人求助,曾经在唐医生面前展露真我, 唐医生却只将他当成一个凭空出现的副人格。
    他曾经在单文晖面前表现出与林唯一截然不同的性格, 单文晖却只当他精神有问题。
    他也曾经在邹敏面前出现, 乖巧懂事地喊“妈妈”,还给她做了一朵手工花。邹敏却大为紧张,摸摸他的额头,转身就给唐医生打电话,说:唯一最近状态不对,我觉得他又发病了……
    林唯一曾经挥舞着那些卷子,歇斯底里地对父母和老师说:这不是我写的!
    所有人都用同情、悲悯的眼神看着他,邹敏说:唯一,这就是你写的。
    林唯一大吼大叫:不是!我确定!这不是我写的!字都和我不一样!
    邹敏说:唯一,唯一,你冷静一点,人的字迹并不固定,教室里的监控视频你也看到了呀,这就是你自己写的!
    林唯一撕掉了卷子,崩溃大哭:不!不!这真的不是我写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只有攸晴,只有攸晴!
    只有攸晴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
    哪怕她知道他只是个“副人格”,她都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他。
    他死而无憾了。
    林朗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心里明白,这是林唯一的身体,不是他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看过很多关于“多重人格”的论文、影视作品和小说,想要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却从没见过哪个案例与他们相似。
    他自然有过困惑,不明白林唯一的双重人格为何会如此特殊,不管是人格的切换方式,还是两个人格间获取信息不对等的现象,都让他感到费解。
    他的存在的确更像一缕灵魂,寄生在林唯一身上。唐医生用“双重人格”来定义,林朗觉得不对,又没办法反驳,时间久了,他和林唯一只能无奈地接受。
    直到,他听到林海东说林唯一还有个亲兄弟,心中才豁然开朗。
    哪里有什么双重人格?林朗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孩子”的灵魂。
    世间事不是样样都能用科学去解释,当所有答案被排除,剩下的答案再不可思议,也是最终的真相。
    如今想来,林唯一叫他“寄生虫”,真是没叫错。
    林朗知道自己不该用林唯一的身体去亲吻一个女孩,这对林唯一和攸晴都不公平,但他忍不住。
    他能怎么办?此生,他可能都无法见到自己的身体。人类总是趋利避害,他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林唯一说得没错,他和攸晴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了,所以,没关系的吧?而且,林唯一好像也喜欢她。
    对,林唯一也喜欢攸晴,林朗发现了。
    尽管他们的心意并不相通,但他能通过林唯一的眼睛去感受对方的心理变化。
    林唯一的视线总会跟着攸晴打转,有时候正大光明,有时候却藏踪蹑迹,当攸晴发现端倪也看向他时,他又会匆匆转开视线,等过一会儿无人察觉,再控制不住地去偷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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