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邵刚几次昏死过去,伤口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感觉被丢进了炼狱之中,全身都被针刺,无法自拔,前胸与后背的疼痛正在疯狂吸走他的生命力。
    若不是有着超强的意志力,他早就无法坚持了。
    在战场上再次倒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涌现出来大量信息,这是思绪融合的标志。
    那一刻,他真切知晓自身穿越了。
    吴邵刚不知道,正常情况之下,他这个游奕军的守阕效用,遭受如此重的伤,早就被抛弃到一边自身自灭,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边有两个随军医官,正在全力的施救。
    胸前和后背的伤口洗干净之后,敷上了厚厚的草药,用洁白的纱布包裹起来,血早已经止住,只不过创口太大了一些,有些地方深可见骨,加之刚刚在战场上拼力的厮杀,让伤口有些扩大的趋势,让血流失有些多,所以恢复需要时间。
    脸色惨白的吴邵刚,嘴唇干裂,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看上去和频死之人差不多。
    不过两名随军医官的脸上,已经显露出来略微放心的神情,他们参与了无数次的战场抢救,从他们的经验来看,吴邵刚已经挺过来了,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接下来就是慢慢的恢复,他们惊叹吴邵刚生命力的顽强,如此重大和致命的创伤,换做其他人早就丧命,这个吴邵刚居然还能够带伤持续厮杀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两名随军医官之所以判断吴邵刚已经脱险,是因为在施救的过程之中,吴邵刚几次醒过来,尽管表情痛苦,且吴邵刚的脉搏虽然有些微弱,但平稳有力,没有大起大落的情况出现。
    脉搏就代表了一个人的生命线,这是任何一个随军医官都知晓的规律。
    究竟是为什么,前胸与后背遭遇致命创伤的吴邵刚居然能够挺过来,两个随军医官想不明白,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一名随军医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色的瓷瓶,颇为犹豫打开之后,走到了吴邵刚的面前。
    另外一个随军医官面带吃惊的神情,没有马上开口,默默的、轻轻捏住吴邵刚的鼻子。
    吴邵刚的嘴张开之后,随军医官将瓷瓶里面的液体全部都倒入其嘴里。
    “大人,这玉露水无比珍贵,全部都用了,若是上面怪罪。。。”
    “多嘴,你知道什么,要是不能够救活这个吴邵刚,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玉露水的威力的确是很不错的,小半个时辰过去,吴邵刚惨白的脸上开始显露出来一丝的红晕。
    一直手握空瓷瓶的随军医官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让其好好的歇息,你我夜间辛苦一下,熬制一些玉露水,明日一早继续喂服,只要坚持三日,这家伙身体就基本能够无恙,接下来就是慢慢的调养和恢复了。”
    屋子里面安静下来。
    两名随军医官走出屋子,看见了站在外面焦急等候的马钢民。
    手握瓷瓶的随军医官看了看马钢民,颇有些随意的慢悠悠开口。
    “马正将,已经基本无恙。”
    “好,好,那就好,蔡医官,不知道明日吴邵刚可否清醒过来。”
    “最好等候两天时间,两日之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马钢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蔡医官和另外一名随军医官抱拳行礼。
    “麻烦二位将吴邵刚的情况告知大帅,我也好做出安排,这苏先生还在等候消息。”
    手握瓷瓶、被称呼为蔡医官之人,神色本来有些淡然,但听见苏先生在等候消息,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知道了,请转告苏先生,我们这就去禀报大帅。”
    夜已深,屋子的四周异常的安静。
    主帅张胜没有丝毫的睡意,一直都盯着桌上的地图,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地图和沙盘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苏宗才。
    安排完毕游奕军和吴邵刚的事情,苏宗才很快回到刺史府,这里需要他。
    眼见张胜看着地图,苏宗才明白其中意思,不过他暂时不会开口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张胜终于开口了。
    “苏先生,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演变到这一步,两个月之前得到消息,四川、岳州和潭州等地相继遭遇进攻,本以为我们这里无事,谁知道此地才是蒙军进攻之重点,城中兵力不足,难以支撑,还好天降大雪,气候出现变化,这是老天助我,可大雪之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胜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的摇头。
    苏宗才稍稍思索了一下,不疾不徐开口了。
    “大帅是不是担心蒙军过于的凶悍,或者说四方的援军救援不及。”
    郑友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错,我就是担心这两件事情,一个多月之前,我们得到的情报,岳州和潭州,相继都被攻陷,若不是兀良合台的军队没有及时赶到,拔突儿早就全部占据这些城池,直接威胁京城了,现如今拔突儿撤离岳州和潭州,且正在赶往这里的路途之中,盟军如此凶悍,四方的援军怎么可能短时间之内抵达。”
    苏宗才微微皱了皱眉,这些情况他都是清楚的。
    “大帅,属下认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够拼死坚持下去,固守城池,绝不能够松懈,否则前功尽弃。”
    “说起来简单,做到这一点太难,城内的兵力明显不足,若不是几个月之前朝廷抽调大量兵力进入四川,特别是抽走了催锋军,也不至于到如此窘境,四川那边的情况更是不好说,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若是蒙军加大攻势,该当如何。”
    “属下认为,不管是潭州、岳州还是四川,都不及鄂州地位之重要,皇上和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驰援鄂州的,只要大帅能够坚持一段时间,定能够渡过难关。”
    张胜看了看苏宗才,苦笑着摇头。
    “该做的我都做了,尽人力看天意,朝中的事宜,你也知道一些的,我们在前方奋力的厮杀,还不知道朝中的诸多大人想的是什么事情。蒙古大汗蒙哥亲率蒙军进攻四川,攻势猛烈,一边是四川,一边是襄阳、江陵与鄂州等地,皇上和朝廷可谓是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应对,偏偏这个时候,朝中还出现了诸多的变故,谁知道皇上和朝廷是不是考虑到鄂州防御的事宜。”
    张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宗才的身体微微颤抖。
    京城的局势太复杂,各方势力博弈的过程之中,想到的都是自身利益,尽管张胜指挥的是一场关乎到南宋生死存亡之大战,可朝中某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看到的只有权力,只有家族的利益,只有荣华富贵。
    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牵涉到自身利益之后,很多人选择性失明。
    张胜指挥作战,死命护卫鄂州,一旦取得胜利,其本人和家族可以得到太多的好处,这些好处足以撼动京城各方势力分布的格局。
    这是很多人不愿意看见的。
    不客气的说,指挥作战的张胜,是坐在火山口上面,他掌握的不仅仅是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也背负了朝廷的生死存亡,稍不注意,将士会死伤惨重,朝廷也可能是粉身碎骨。
    朝中的主战派与主和派依旧在博弈,甚至是争论不休,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光复中原的事宜,因为做不到那一点,朝廷搬迁到南方,以临安为京城,迄今一百多年过去,与已经灭亡的金朝以及崛起的蒙古国,不知道签订了多少的合议,可总是不能够保住太平。
    中原百姓的眼泪都要流干,又有什么用。
    苏宗才在张胜身边很多年,清楚张胜是南宋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屡次指挥作战,都获得了胜利,放眼整个朝廷,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张胜才会被任命为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兼任鄂州刺史,驻防鄂州这个最为重要的地方。
    可人都是会变的,苏宗才亲眼见到,当岳州、潭州等地失陷的消息传来,当四川危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当蒙古大汗豪哥亲率大军进攻的消息传来,张胜满脸的绝望。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任何一个将军都不敢保证每场战斗都获取胜利,哪怕是盖世无双的战略家,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若是指挥作战的统帅丧失了信心,或者是有其他想法,那就真的危险了。
    “大帅,属下认为,可以将作战的情形原原本本的禀报皇上和朝廷,何况此次战斗,蒙军倾尽全力,这是我们原来没有估计到的,现如今我们与蒙军僵持,胜败一时难以料定,天寒地冻,气候异常,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下去,等待援军的到来,蒙军定是难以长时间坚持的。”
    张胜看了看苏宗才,眼睛里面射过了一丝的寒芒。
    “苏先生,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诸多的事情,你都是知晓的,一旦城破,阖城百姓都难逃厄运,故而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说到这里,张胜站起身,掀开了桌上的地图,从下面拿出一封信函。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信函,你看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不详的感觉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或许我们真的要做好准备了。”
    苏宗才接过信函,认真仔细的看起来。
    还没有看完,苏宗才的身体就再次开始颤抖。
    “大帅,这、这怎么能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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