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微忍不住看向她,语气淡漠:“可我花的是我自己挣的钱,我没问沈昀驰要过一分钱,我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礼物,丢掉好了,不用来告诉我。”
    解容兰说:“我知道你能干,能挣钱,可你就是太能干了!小罗啊,你知道昀驰这两天为什么赶不回来吗?就是因为你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太想升职了!他一直介意你挣得比他多,想要在你面前证明自己,他说他在电话里跟你道歉,你听都不听就把电话给挂了,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体谅他!”
    罗雨微被气笑了:“我从来没有对他的工作有过什么要求,也没给过他什么压力,出人头地这种事讲的是能力,还有努力和运气,我不体谅他?他之前住我租的房子,现在住我买的房子,我从来没要他分担过租金和房贷,也没问他要过家用,我知道他就那点儿工资,我还不够体谅他吗?”
    “你永远都是这么强势,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解容兰不停地摇着头,“你还好意思提你买的那个房子,真是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死,现在谁还会去买商住两用房?啊?产权只有四十年,想卖掉都很难脱手,税费还特别高,我们都劝你不要买,让你拿着那钱和昀驰一起买婚房,还能买得大一点,你非不听!非要去买那个破公寓,搞得昀驰压力更大了,成天跟我们要钱买房。”
    罗雨微的火气上来了,讲话也开始口不择言:“我买房关你们什么事?用到你们家一分钱了?我想买哪儿就买哪儿!这只是我的第一套房,以后还会有第二套第三套,我还能买到上海去!我从不怀疑我的能力,也没惦记过沈昀驰的家产!我只是不想再租房了,你们家买不起房跟我有什么关系?”
    解容兰指着她:“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把你和我们分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过!”
    罗雨微气坏了:“是你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给沈昀驰安排过几次相亲了,什么老师,公务员,事业编,沈昀驰都告诉我了!你们搞这些事的时候,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吗?”
    解容兰辩解道:“我们给他安排相亲,那是因为当时你们俩在闹分手!你承不承认,你们俩这几年分分合合的就没让我们安过心!小罗,不是我说你,你是个外地人,工作又不稳定,今年做得好,指不定明年就不行了,我们做家长的肯定会发愁的呀!谁不喜欢工作稳定又顾家的女孩呢?你还老要出差,应酬,喝酒,认识的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哦,艺术家!男的头发留的比女的还长!”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和沈昀驰的确不合适,我会和他分手的。”
    罗雨微脑瓜子嗡嗡响,一边很想和解容兰据理力争,一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解容兰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罗雨微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而且现实条件也不允许她和对方继续掰扯,她的腹部刀口疼得厉害,别说是大声说话了,哪怕是深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导致她一开口就气息微弱,在气势上被迫落了下风。
    罗雨微疲倦又烦躁,不想再见到解容兰,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沈昀驰明天回来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我房子里还有很多他的东西,在我出院前叫他全部搬走!”
    说完后,她一把拉上被子蒙住脑袋,决定眼不见为净。
    ——
    汪韧对罗雨微的印象还定格在这天早上的六点四十分。
    当时,他已洗漱完毕,吃过早餐,正准备回家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去公司上班。
    临走前,汪韧站在12床边,弯下腰看了会儿罗雨微,她睡得很熟,烧退了,疹子也消失了,脸色虽然苍白,嘴唇倒是有了一点血色,不像刚送进病房时那般瘆人。
    汪韧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一晚,罗雨微对他说过胡话,还拉着他的衣服喊过疼,她哭过,闹过,呕吐过,撒娇过……唔,如果那算撒娇的话。
    总之,在汪韧的印象里,罗雨微就是个会哭会闹的小姑娘,人很瘦,个头看着也不高,不管是外形还是说话都没有半点攻击性。
    所以,在十二个小时后的现在,当汪韧坐在母亲身边,听着帘子后面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一番对话时,竟是心生茫然,有一种身临辩论赛现场的错觉。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帘子后的中年女人在听到罗雨微的逐客令后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地指责起她来,而在那之后,罗雨微再也没说过话。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你家里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也对,你和你家里人平时也不来往,你都住院开刀了,你爸妈都不会过来照顾你,这就叫什么样的家长教出什么样的小孩。”
    “我以前就和昀驰说过,找对象一定要找家庭和睦、父母健康的,像你家里这种情况,小罗我跟你讲实话,要不是昀驰坚持,我是一点都看不上的!我都怕你妈妈那种毛病会遗传给你!”
    “昀驰和你不一样,他一直和我们很亲,可他认识你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做什么说什么都向着你,都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自己家不住,非要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你俩又不会做饭,成天点外卖,下馆子,又费钱又没营养,你俩要真结婚了,我都发愁这日子该怎么过!要是有了孩子更麻烦,你妈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你的月子,孩子,还不是全都要归我管?”
    帘子这边的张红霞感到匪夷所思:“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她要教训人回家教训自己儿子去,干吗逮着别人家姑娘不放?”
    汪兆年早就听烦了,得到妻子的指示后,突然中气十足地清了清嗓子,又冲着帘子喊:“行了啊!这儿有病人在休息呢!”
    徐姐的老公和姐姐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可解容兰仿佛没听见,她压抑了许多年,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决定把对罗雨微的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得绝一点,要抢在沈昀驰回来前见到罗雨微,她要让这段感情覆水难收,要让儿子与罗雨微彻底地断绝关系,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她必须要让罗雨微知道,她再是漂亮,再是能干,再是骄傲,在她解容兰眼里,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儿媳人选!
    解容兰说:“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个事,都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怀上孩子,这件事你怪不了别人,小罗,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我是为你好,你妈妈没教过你,你自己要明白,你是女孩,昀驰是男孩,在这种事情上,男孩永远都不会吃亏的!”
    汪韧忍不住了,想起身过去劝阻,却被张红霞抢了个先。
    张红霞“腾”一下站起来,一把扯开帘子,双手叉腰吼起来:“你这人有没有素质的?跟你说了有病人在休息呢!还不消停!我真是奇了怪了,人家姑娘能干会挣钱还有错了?你儿子没本事你回家骂你儿子去,凭什么在这儿对着小姑娘耍威风?人家姑娘现在是小产,昨晚才开的刀,跟坐月子没两样,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责任!不怪你儿子怪谁啊!你不来照顾她就算了,还要来气她,你赶紧走!这儿不欢迎你!”
    解容兰骤然面对众人,一下子闭了嘴,她发泄完了,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成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我是没来照顾她,但我们家也是明事理的,小罗搞成这样,我儿子是有一半责任,所以……”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包,搁在罗雨微的病床上,说,“小罗,这里有五万块钱,是我和昀驰爸爸给你的补偿,你拿着去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我该说的也说完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也没等罗雨微有所反应,解容兰提包就走,张红霞鄙夷地看着她的背影,说:“什么人呐……”
    罗雨微原本蒙着脑袋,这时突然掀开被子,抓起那包牛皮纸就向着墙壁丢去,同时大叫:“拿走!我不要!”
    汪韧反应最快,捡起牛皮纸包大步追了出去,可惜,电梯厅已经没有了解容兰的身影。
    汪韧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能拿着牛皮纸包回到病房,看到12床边的帘子又拉上了。
    张红霞板着脸坐在自己床上,汪兆年无措地站在床边,挠挠脑袋,试图哄老婆开心:“你别生气了,明天做手术呢,别到时候b超上是五颗肌瘤,手术台上医生一看,居然有六颗!问多的那颗哪儿来的?嘿,前一天被气出来的。”
    “嘿,嘿你个头嘿!”张红霞伸手推他,“你赶紧回去吧!这屋里人太多,气得我都冒汗了。”
    “别气别气。”汪兆年收拾好保温罐,说,“你是明天早上第二台手术,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你今晚好好休息,洗个澡洗个头,十二点以后千万别吃东西了,也别喝水……”
    “你烦不烦!”张红霞赶他,“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汪兆年穿上外套,叫汪韧,“小汪汪,走了。”
    汪韧:“……”
    张红霞:“我是叫你走,又没有叫汪韧走!”
    汪兆年疑惑:“为啥他不走?你今天又不用陪夜。”
    张红霞瞟了一眼汪韧,说:“我手机上有个东西要他帮我装一下,折腾好几天了一直都弄不好。”
    汪韧与老妈配合默契:“手机拿来我看看。”
    张红霞把手机递给他,汪韧埋头捣鼓起来,汪兆年不疑有他:“哦,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再来陪你,你晚上早点睡,千万别紧张,这只是个小手术……”
    张红霞受不了了:“走啊!”
    汪兆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汪韧把手机还给老妈,手里还捧着那个牛皮纸包,忍不住往12床的方向张望,张红霞指指帘子,小声说:“你过去看看她吧,别给气出病来,我刚才想劝劝她,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汪韧点点头,绕过帘子走到12床边,看到罗雨微又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汪韧在病床边坐下,手指抠着牛皮纸包,说:“我没追上,给你拿回来了。”
    罗雨微:“……”
    汪韧语气平和:“医院里放现金很不安全的,病房门都不能锁,进进出出全是人,还没监控,你看看,这钱放哪儿比较合适?”
    罗雨微闷闷地说:“我说了我不要。”
    汪韧:“我没让你收下,你就算要还回去也得等出院以后。”
    罗雨微说:“不用等出院,明天就能还。”
    汪韧一愣,很快就想起来了,沈昀驰明天会回来。
    “那……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今晚可以帮你保管一下,明天早上再给你拿过来,行吗?”
    床上的女孩动了动身子,蒙住脑袋的被子一点点拉下来,汪韧终于看到那张苍白的小脸,还有一双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眼神里写满了委屈。
    这一刻,汪韧觉得自己的印象并没有错,罗雨微还是那个会哭会闹会撒娇的小姑娘。
    他情不自禁地对她绽开笑,说:“别哭了,不值得。”
    罗雨微定定地看着他,床边的男人年轻又英俊,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肤色偏白,气质儒雅,哪怕身上穿着纯黑高领毛衣,都不会让人感到冷肃,他的眼神格外温柔,唇边还漾着浅浅的笑意。
    见罗雨微一脸警惕的样子,汪韧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似乎不太妥,又补充道:“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账号,微信、支付宝都行,我把钱转给你,再把这个现金拿走。”
    罗雨微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包钱上,仔细地观察汪韧几秒钟后,她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汪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10章 、白粥
    罗雨微是个聪明姑娘,发现床边的男人面露尴尬之色,瞬间想起李乐珊说过的那几句话:
    “是个男的,脾气特别好,长得还很帅。”
    “隔壁床张阿姨的儿子,姓汪,超级nice的一个人。”
    “啊,你是……”罗雨微指指帘子,“张阿姨的……儿子?”
    “对。”汪韧又笑开了,“我姓汪,叫汪韧,坚韧的韧,我妈刚才有点凶,她平时不这样,你别害怕。”
    一帘之隔的张红霞:?
    罗雨微感到难为情:“对不起,我……昨天用了麻药,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我听李乐珊说昨晚都是你在照顾我,谢谢你。”
    “别客气。”汪韧说,“其实昨晚有很多人在照顾你,你老板,李乐珊,一位护工大姐,还有我妈,我也就是前半夜帮你看着输液包罢了,没什么的。”
    罗雨微小声说:“我记得我吐了,还吐你手上了。”
    “你还记得这个?”汪韧很意外,笑着摇头,“真的没事,生病嘛,就是会有各种不舒服,我看你今天精神好很多了,这才一天呢,好好听医生的话,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其实最尴尬的应该是认错人,只是罗雨微记不得具体细节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对着汪韧喊过沈昀驰的名字,要是有过,简直要叫她无地自容。
    尤其是在解容兰来过以后。
    罗雨微垂下眼睫,说:“刚才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汪韧说,“有些人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受的教育程度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看法就会不一样,她理解不了你,你也理解不了她,是眼界的区别,不是你的问题,我反倒……觉得你很厉害。”
    罗雨微抬眸看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汪韧指指床头的显示屏:“罗雨微,女,二十六岁,说明你大学毕业才三四年,我毕业也是三年多,如果你让我现在买房,说实话啊,就算是商住两用房,我也买不起,所以说你真的很厉害。”
    罗雨微苦笑了一下:“我按揭的,那套房才48方,首付只要四十三万。”
    汪韧瞪大眼睛,语气夸张:“‘只要’四十三万?罗小姐,你有炫富的嫌疑哦。”
    罗雨微解释:“它当时首付要五成,我都不够,还是问李乐珊借了几万才凑齐。”
    汪韧抱起双臂,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罗雨微:“什么?”
    “我在想……”汪韧认真地说,“你的目标一定能实现,那只是你的第一套房,以后还会有第二套第三套,你还能买到上海去。”
    罗雨微抬起右手捂住脸:“拜托,我吹牛的。”
    汪韧低低地笑起来。
    一会儿后,罗雨微放下手,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很喜欢那套房子,我一个人住的话,足够了,没有第二套第三套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再搬家了。”
    汪韧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
    他无意打探罗雨微的过去,尽管这两天,他通过各种方式知道了她的一些个人信息,比如她的工作,她的房产,她的恋情,她的消费观,以及……她似乎有一个不太寻常的原生家庭。
    但那些信息都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获取,汪韧不认识沈昀驰,不会因为解容兰的一面之词去诋毁对方,在他看来,五年多的感情不算短,继续还是结束,都只有当事人才能决定,轮不到他们这些陌生人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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