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席卷而来,书库中陈年的气味被他步伐携带的风裹挟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属于他的淡淡墨香之气。
    江眠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时辰不早。”祁云峥终于开口,声音略有些低沉,“早些回去。”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轻轻应声,“学生立刻回去。”
    祁云峥见她如此,缓缓转身,却在这时,眼眸的余光看到了地上那本京城地方志,封面书写的年份,正是他永远铭记的那一年。
    他脚步一滞,重新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
    他阅览无数,自然见过这上头书写的内容,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她恰好翻到。
    江眠月原本想等他离开以后,稍微缓缓腿脚再起身,却见他忽然静止不动,转过身来,旋即便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顿时有些无法呼吸,他修长的身形在黑暗中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便仿佛一座山腾挪而来,压在她的心头。
    下一瞬,她便看到自己面前多出了一只手。
    那手白净,手指修长,掌心朝上,伸至她的面前。
    江眠月抬眸看着他。
    祁云峥眼眸微动,手掌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与笃定。
    二人什么也没说,气氛却陡然变了,寂寥而清冷的书库陡然间温度升高一般,四处都漂浮着淡淡的暧昧气息,江眠月呼吸略微急促,缓缓的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的手指有些微凉,触及他滚烫的手心时,江眠月被他的温度灼得一颤,下意识便要收回手躲开,他却像是提前预料到她的反应似的,直接将她冰凉软糯的手捉在了手中。
    不等她有所反应,祁云峥瞬间发力,将她从墙角拽起身。
    她站立不稳,陡然朝他怀中倒去,她慌乱的想要挣扎扶住一旁的书架,祁云峥却稳稳地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着,让她靠在了墙边。
    她刚想说谢,还未张口,却感觉到他靠得极近的温度,以及低沉的气息。
    她咽了口唾沫,抬眸,撞进他深黑的眸子里。
    背后是冰凉的墙面,面前是滚热的祁云峥,他低头俯视她,靠得极近,双手捉着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子……微弱的烛火灯光因他们的动作而闪烁跃动,她看到他的眼眸之中也有火光在跳动不息。
    江眠月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他的心跳声交杂在一处,仿佛一首凌乱的乐曲。
    “你哭了。”祁云峥声音极沉,却温柔的令她窒息,“因为我哭?”
    江眠月睫毛一颤,心虚的低下头,故因此祁云峥更看清了她湿漉漉的睫毛上依旧沾着点点泪水,他凑得更近,二人呼吸相闻,祁云峥手指收紧,紧紧地捉着她的胳膊。
    她就在面前,不闪躲,不抵抗,只泪眼朦胧,呼吸微微颤抖。
    “嗯。”她轻声道。
    祁云峥浑身的血液被那点点火苗猛地点燃,他喉结微动,缓缓低头,目光攫取着她的一切,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二人呼吸交错,江眠月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唇,身体微颤,她不知所措,茫然自失,理智抽离了她的脑海,余下的全是身体上他熟悉的掌控感和窒息感。
    双唇下一秒似乎便要触及。
    下一瞬,他的温暖陡然抽离。
    祁云峥呼吸急促,退后了几步,手背泛起青筋,强行在行动上将自己从她的身侧死死扯开。
    江眠月依旧未动,却浑身发颤,仿佛还未回过神。
    “你,早些回。”祁云峥觉得自己再逗留一瞬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她便这样毫无保留的在他的面前,引诱他,如同一个饵食,令他发疯。
    可如今他仍是国子监祭酒,她也还是监生。
    忍无可忍,却也要继续忍下去。
    祁云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江眠月双腿发软,靠在墙边,双手捂住了唇。
    她在做梦吗?
    刚刚……是不是差点就……
    ……
    书库寻常无人。
    今日最后一列书架旁,却有二人对峙。
    悠悠的火光忽明忽暗,点点光晕时而升起时而落下,照在墙角的两个人身上。
    她在哭,地上放着那本厚厚的地方志,被她翻到了那一页。
    祁云峥缓缓将她堵在墙角,垂眸看她,“你在为我而哭吗?”
    江眠月点点头,目光氤氲着水光,眼眶微红的抬眸看着他,“是。”
    他呼吸一窒,捉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墙边,手指触及之处一片软糯,带着她的体温。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祁云峥咬牙问,“你在意我。”
    她没有反抗,湿漉漉的睫毛轻颤,她仰头,如邀请他一般,唇齿微张,声音轻柔如水,“我喜欢你。”
    他手指锁紧,她身子颤抖,他再也不想控制什么,只俯身,在黑暗中放肆地吻她。
    襕衫被掀起,他抽掉她的发带缠绕在指间,她哭着搂着他脖子,伏在他的胸膛上起伏抽噎。
    “祭酒大人……”
    一如上辈子的每一次,她被他完全占有。
    与上辈子每一次所不同的,是她温柔的目光和满眼温暖的爱意。
    空荡荡的胸口第一次被温暖尽数填满,之后便是漫长而恐怖的怅然与患得患失。
    火光冲天而起,点点的火苗燃起了书库的书架与陈旧的纸张,在泼天的大火和烟尘之中,二人如被撕碎的幻境一般缓缓被烧成灰烬。
    ……
    祁云峥猛地坐起身,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头,白色的寝衣凌乱,他掀起被子,看到那意料之中的状况,缓缓用手指撑住了额头。
    对她的欲念几乎要克制到极限,再这样下去,还未等事成,他已经要疯魔。
    而此时勤耘斋之中,江眠月也猛地睁开眼,喘着气惊醒。
    那荒唐的梦境仿佛是昨夜书库的另一种程度的延续,她缓缓冷静下来,顿时发觉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
    自己对祁云峥莫名的肖想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梦境里的她主动又缠人,勾得祁云峥也跟着疯,就在那书库里……
    她、她是不是没救了?
    “眠眠,你怎么一起床脸就这么红?”兰钰今日起得早,正巧看到了江眠月起身的全过程,眼睁睁看着她白皙的脸缓缓变成如今柿子般的红彤彤,甚至连同耳根,一直到脖颈,都泛着淡淡的桃红色。
    “不会是做春梦了吧?”兰钰笑得贱兮兮的,“关于谁的?不会是祭酒大人……”
    江眠月被冷不丁戳中心事,又羞又恼又心虚,抓过手边的枕头扔向兰钰,“一大清早胡说什么呢!”
    “啧啧啧,我们家眠眠也有这么心虚的一天啊。”兰钰接过枕头,笑得眼眸都快要眯成一条缝,“眠眠梦到什么了?说来给我们听听?”
    “听什么听!上课去!”
    说是上课,江眠月依旧有些魂不守舍,她强行让自己心情平静,却比往日里更难了几分。
    兰钰见她今日做什么都有些急躁,反倒是有些担心她。
    下课之后,兰钰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江眠月陡然一颤,迅速抽回了手。
    脑子里却想到昨日晚上在那书库里,他那滚烫而不容她躲闪的手掌。
    “眠眠,你不对劲。”兰钰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怎么了?”
    江眠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需要一些时间调整。”
    “唉,你说的话怎么跟楚楚一样。”兰钰叹了口气,“看来是两个为情所困的姑娘,只有我,心无牵挂,坚强如斯,无坚不摧。”
    江眠月无奈地看着她,“楚楚她怎么了?”
    “你最近是真的不记事啊,我之前就与你说过。”兰钰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前面一处空荡荡的位置,那原本是吴为的位置。
    “年后吴为便没有来过,说是生了重病呢。”
    作者有话说:
    兰钰:看透一切的眼神。
    江眠月:你知道的太多了。
    昨晚就有点不舒服,今天彻底高烧确诊甲流,所以今晚还是没有二更,抱歉,我舒服点再加更。
    以及今天的部分可以辅助这首歌一起,《禁区》黄龄。
    恭喜眠眠和祁大人在梦里完成联机全垒。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眠月身为斋长, 虽然知道吴为一直因病未到国子监的事情,也与祭酒大人禀报过此事。
    可是她近日心情不定,不是在考虑爹爹那边的情况,就是在摒弃一切杂乱念头想要专注读书却不断的被扰乱心神, 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
    如今兰钰这么一提醒, 她才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距离年后已经有一个多月,吴为怎么还未回来上课。
    尹楚楚年后刚回国子监时, 因为家中气氛不错, 整个人的面色和神态都好了不少,比起之前脾气更加温和, 可如今一个月下来, 她的脾气越发暴躁, 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十分不安, 稍有不顺便直接冷嘲热讽。
    在将兰钰怼了好几次之后,兰钰委屈巴巴的反驳, 尹楚楚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近日里的不对劲,才与兰钰说, “我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兰钰心大,并不觉得生气, 只觉得担心, 转而在此时问江眠月。
    “是不是心中装了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变得不正常?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我就不会。”兰钰大喇喇的说,“我喜欢男人的样貌和床榻间的能力, 这点我随姐姐, 男人嘛, 在一起快乐就好了。”
    “……”江眠月心虚的干咳两声,“上课去吧,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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