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坚信辞宁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毕竟离开了他,她还能去哪?
    直到看到了小姑娘决绝毅然的背影,对着别人说巧笑倩兮的娇脸,看他时冰冷刺骨的眸。
    恍惚间。
    泪水打湿了和离书,严韫慌乱无比,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
    原来,他和辞宁之间。
    不是辞宁离了他不可,而是他非辞宁不行。
    第26章
    二房措不及防的提议, 消了在场的音,徒留炭盆里的火星子烧得噼啪乱响。
    默默无闻的江映儿瞬间被推向众矢之的,谁都没说话, 目光一溜默契凝到了她的肚皮上。
    就连江映儿乍听此语,怔了好一会。
    把脉?
    前在书房做事那个月的尾巴, 卢氏已经找人为她看过脉了,她的肚子并没有什么动静。
    当时闻衍也在场,郎中明里暗里提点了几句,说房事不可操之过急, 要孩子也不能不顾身子,要多多节制。
    房内的婢女们都听红了脸, 偷笑。
    闻衍抵唇干咳一声, 戏谑的目光投向江映儿。
    江映儿不与他对视,垂着脸摸了摸肚子,心情微失落, “......”
    补药吃了许多,鲁老太医明明也说过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她更是算着日子和闻衍行房, 用了书册里投机取巧的方子。
    回回叫他停的,或者垫高些,事后慢些洗, 被迫与男人温存莞尔,听他说话左右应对。
    怎么就...没动静呐。
    江映儿自个也知道怀孕的事情急不来, 可她真的很想,快点怀了之后能够离开闻家这块是非之地啊, 落个耳窝子清净。
    那会, 还闹得挺难看。
    卢氏当场揪住郎中, “劳烦先生再看看?会不会没把仔细?您再把把看吧?”
    郎中说他行医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误诊的情况,何况他最拿手的就是妇科。
    卢氏不肯松手,郎中摇头,顺着她的意又把了一次脉,摇摇头,没有喜脉。
    丹晓送郎中出去,卢氏便开始挑江映儿的刺,“你是不是没有喝我让下人给你送来的补身汤药?”
    江映儿说,“婆母恩赐,儿媳一滴不剩全都喝了。”卢氏自个都看着她吃,还这样问。
    不仅如此,鲁老太医开的药她也在吃。
    唯一没喝的只有二三房送来的鸡汤,肚子哪里装得下那么多汤水,卢氏的十全大补汤,喝完之后,江映儿饭都吃不下太多。
    卢氏没出气,在原地打转转,一会之后砰地坐下,目光看着江映儿。
    “是不是你身子有问题?”江映儿眼皮一跳。
    “让下人再把郎中请回来,看看你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怀。”不能怀早跟老太太禀告,免得在一个没着落的女人身上耗了她儿子。
    江映儿看着卢氏风风火火嚷着叫丫鬟仆妇,并不制止,她不怕郎中再回来看,反正体寒的事情都调理好了,郎中就算是回来,也把不出什么。
    什么都往别人什么挑毛病,卢氏如何不找找闻衍的差错。
    最终郎中没有回来,卢氏吵吵嚷嚷个没完,又不肯走,闻衍应当是受不了,居然张口制止了她。
    “够了母亲,孩子的事情不急,顺其自然吧。”江映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急吗?
    按理说,他应该比卢氏还急吧。抬眼看,男人脸上确无焦急之色,反而递给她一个类似安慰的眼神。
    “.......”
    江映儿不解垂下眼。
    闹到最后,最终还是借着来看江映儿身体,实际想来容云阁看热闹的姜泠月,把卢氏给劝走了。
    那月把脉的事过去没几天,葵水来了。
    走干净后,下一个月,她和闻衍也照常的行房,书册都快被翻烂了,上头学的招都会了,招得闻衍可没少在她身上使力道。
    药和汤照常吃着,卢氏叫人来把脉,还是没动静,气得卢氏看她不顺,三天两头挑刺,吵得江映儿心中微烦只能忍压着。
    有了对比,卢氏同姜泠月走得越发近了,与她亲闺女似的,姜泠月约卢氏逛园子,两人在闻府上下有说有笑。
    好在,江映儿白天记册管账,夜里应付不知餍足的男人手上也忙,能够分散些心绪。
    真说起来,这个月,卢氏跟姜泠月打得火热,顾不过来吧,郎中没来过。
    江映儿是打算出门采办物件,再寻沈辞霁问问,他帮忙打探,许久了有没有阿弟的消息?再找鲁老太医看看身子。
    .....
    握毛笔的手顿住,笔尖的墨凝成一团滴到宣纸上晕散开,污了原本写好的账簿银两数目。
    “.......”
    怕污到别的字迹,江映儿暂搁了笔,将底下几房写好的账目抽出来,放在一边,换了新的宣纸。
    闻怏那份记账染了污秽,得重新写了。
    做好一切,发现在场的人依旧在各路心思似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尤其是姜泠月,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死盯着她的肚皮,恨不得要上前扒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
    卢氏么脸色抽瘪,三房方才刚用姜泠月纳小房,抱孙子的事情讥讽她,眼下把脉八成没有,不是找难堪?
    若叫卢氏再受气,回容云阁指不定怎么寻她找回来。
    江映儿柔笑着婉拒二房的好意。
    “姑母的账还没记好,那头不好叫等着,不若理完这些账,晚些媳妇再请郎中看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二房却道,“年节还远,鸡毛蒜皮的事,哪就有身子重要。”说着,不等江映儿拒绝,即刻就招手让郎中过来了。
    “二婶婶....”三房夺过江映儿手中的笔,把她按在位置上,“衍哥儿媳妇啊,听你二婶婶的,看看也好啊,你瞧大嫂嫂心急的呢。”
    这叫什么事啊,卢氏那脸色能是急吗?分明就是被气的。
    郎中听到了传唤已经站上台阶。
    江映儿只好把手腕伸出来,也好吧,记了一早上账目,当给手腕偷个闲。
    许是几次落空,而今有些倦怠了,江映儿心不在焉想着,一会回去怎么应付卢氏的责备,还有那补汤,喝多了,最近闻见味便想吐。
    郎中抚着发白的须。静了几息过后,眉头一展,收回搭腕的手,下两阶朝江映儿弯身道。
    “小人恭贺少夫人,您已有一月的身孕了。”
    江映儿彻底懵怔,“啊?”
    卢氏瞪大了眼睛,旋即松开姜泠月的手,喜笑颜开奔上前,“你...郎中说真的吗?”
    姜泠月受了卢氏冷落,觑瞪了江映儿一眼。
    郎中道,“千真万确。”卢氏得了元宝似的,双手合十,朝天拜拜又朝地拜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几乎要乐出眼泪了,下台阶不看,差点摔到。
    “快快快,着下人请衍哥儿回来,对了...记得去禀告老祖宗。”
    江映儿已经回过神,心头浮上喜悦,如释重负叹出一口气。
    有了。
    一个月。
    都说十月怀胎,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闻家!
    要说脸色最难看的还是三房,本以为能够奚落卢氏一番,笑她天天让人搜寻补药,反而是她讨了没趣。
    卢氏扬眉吐气,“三弟妹,借你吉言了,终于啊,也让我抱抱孙子。”
    她把三房呛她的话全都给还了回去,“咱们长房添了人,过年热闹喜庆!”
    轮到三房翻白眼嘀咕,“不就是有了,瞧把你得瑟的。”
    卢氏让郎中再把脉,看看胎儿好不好,需不需要开点安胎药,郎中说胎象平稳,不必吃。
    江映儿收回手腕时,见到二房怔在原地,似乎一副不可置信垮了天的样子。
    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顺风刮到江映儿耳朵里。
    似乎是,“怎么可能...”
    江映儿喊问,“二婶婶,您怎么了?是否身上有何处不好?要不让郎中看看?”
    二房回神,扯出一抹笑,“没事...你这身上有了,二婶替你和衍哥儿高兴。”
    “对...高兴过头了。”
    姜泠月收拾好了表情,装着喜悦走到江映儿面前,“泠月恭贺嫂嫂,喜怀身孕。”江映儿笑应,“谢谢。”
    随后她又哄卢氏,“泠月也恭贺大夫人,事头有盼了。”卢氏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她的手背,“是是是……”
    她心大,没发现姜泠月的异常。
    剩下的账也不用江映儿写了,卢氏说水榭冷,喊了一波人护送江映儿回容云阁,账目转到容云阁,让闻老太太手底下的冬春冬红帮忙。
    午膳才吃,吆喝着容云阁的仆妇烧汤炖饭,似乎要把江映儿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喂大下地。
    江映儿乐得闲,躺到榻上,盯着握笔握久了音出痕迹的手指发愣。
    丹晓抱着新的被褥进来,江映儿推拒,“不要盖了,压着重。”
    进门卢氏就让人捂了好几床蚕丝被,再轻的被褥叠厚了,也有重量。
    何况里面还烧着炭盆,她额边都发汗了。
    “好好好,奴婢放到一边,不压着少夫人。”丹晓捂着嘴偷笑,“奴婢还从未见过夫人这么殷勤的对着少夫人好。”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内室也能听到她在院中的笑声。
    江映儿低头,“婆母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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