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私自利的混蛋心里恐怕只有他们是最珍贵的,只有他们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都是草芥,只配作为他们通往幸福生活的踏脚石。
    蒋明珠恨透了李桂兰的所作所为,她不是说没钱没粮吗?她今天就逼一逼,让整个大院的人好好看看,苏家是怎么个没钱没粮的法!
    “明成,桂兰婶既然拿不出钱,那咱们也别为难人家了,你带着妹妹一道去趟派出所,把这件事交给公安同志来处理。”
    李桂兰惊得抬起了头,她自认为看人算准,早就捏准了蒋家这大闺女脸皮薄好说话的点,没想到对方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居然变得那么强势。
    明成也是受了苏家不少的欺负,见黄老太太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也不再推迟,拔脚就往外跑去。
    “不许去!”李桂兰还没行动,苏建国就率先冲过去大力的扯住明成的袖子。
    十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是面子了,苏建国哥俩本就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家里的那些家底全都知道个一清二楚,他压根就不知道家财不外露的理,只觉得母亲为了这区区八块钱又是要下跪又是求情的让他们哥俩丢了脸,气红着连冲母亲咆哮道:“妈,不就是八块钱吗?你给她不就完了,我们家有的是钱!”
    “建国,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苏李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捂住大孙子的嘴。
    可她盯得住大的,却没盯住小的,一不留神就让苏建军溜回了家,只见苏建军捏着一张票子抬头挺胸的从屋里出来,走到蒋明珠面前,将钱团起来丢在地上,扯着嗓子嚎道:“不就是想要钱吗?你自己捡去!多余的就当我赏你的。”
    众人往掉落在地的钱上看去,好家伙,那可是一整张的大团结。
    不得不说,苏建军这小子出手还真够阔的。
    曹问柳盯着那钱越看越不对劲,上去帮着捡了起来:“这张钱我好像在哪看过.........”
    赵婶子调侃道:“钱这东西谁不眼熟,要不你叫它一声,看它回不回你试试?”
    “没跟你贫。”曹问柳将钱展开,细细检查了一遍,笃定道:“这就是我家的钱!”
    苏李氏的汗水从额角滴下,急眼了:“什么你家的钱,这可是我家建军从自家屋里拿来的,怎么就你家的钱了!”
    李桂兰也是紧张道:“曹问柳,你这随口一说,这钱就成了你家的,哪有这理啊!你平时对我们一家子有意见,拿话刺刺我们也就算了,可这话是不是有些太........”
    旁边也有人在那嘀咕,觉得苏家得到教训已经够了,曹问柳还在这落井下石非说人苏家拿出来赔偿的钱是自家的,这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问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还懂不懂咱们院的规矩了,不管有多大的矛盾,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黄老太太也是不信,虽然苏家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些刷新她对这家人的认知,可是偷钱那毕竟是大事,她觉得就算再借苏家一百二十个胆子,这一家子老老少少也是干不出这种违法犯纪的大事,一屋子女人孩子撑死了也就是沾点吃食上的便宜。
    李桂兰好歹在院里经营了十余年,哪怕这次名声受损了,但她之前的名声一直都保持的不错,在她的巧舌如簧之下,大家伙也都渐渐偏向了曹问柳落井下石这一说法当中。
    曹问柳被误会了,心里又急又气,稀里糊涂就被带偏了,站在那拼命的跟人解释自己的为人,但就是没想到拿证据打脸。
    蒋明珠在旁边看的着急,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问柳婶子,咱们做事得讲个规矩,现在你说这个钱是你们家的,但是口说无凭,你得把证据摊在大家伙眼前才有人信你啊。”
    曹问柳愣了一下:“证据?”
    “对,我可是有证据的!”曹问柳将那张大团结呈到黄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您看,这钱上还有我写的柳字,这是我专门存起来给我男人买大钢表的钱,上礼拜丢了,我们两口子特地去派出所找潘所长报的案,还是拖了您的关系您忘了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黄老太太眯着眼睛想了想:“当时还是我让老赵家的陪你们一道去的派出所。”
    赵婶子也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一瞬间,李桂兰的脸色苍白,还在数落曹问柳不是的苏李氏也熄了声。
    众人看着钞票上的柳字,一阵恍然,一个院里十几年了,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大院里居然出了偷钱的小偷!
    黄老太太拎起拐杖往李桂兰身上挥:“李桂兰,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李桂兰挨了一下,恍若未觉,站在原地哆嗦着唇,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李氏,凄厉喊道:“妈,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话音刚落,她就两眼一闭,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苏李氏看着趴在地上的儿媳妇,想起儿媳妇昏迷前的那句话,心里就恨得要命,虽然气的不行,可她心里也明白,李桂兰以后是要扛起整个家的,不能有偷盗的污点,事到如今,还就得她个老婆子把事情给背下来。
    苏李氏吃下了这个哑巴亏,顺着李桂兰的剧本往下演,只见她扭着肥硕的身躯扑了上去,在李桂兰的腰腹处狠狠掐了几下,最后才抬起头喊道:“桂兰......我的儿媳妇啊!你们快找人帮忙,快去借板车啊!非要把人逼死了才开心吗?”
    周围人被李桂兰的昏迷吓了一跳,都有些懵,曹问柳冷笑一声:“八成又是装的,李桂兰我告诉你,你别想就这么躲过去,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然后扭身进了屋,只丢下一句:“我家的板车可不拉小偷,你们有谁要当这个好人就自个儿去当,我不当这个傻子。”
    黄老太太盯着地上的李桂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了一句:“你就作吧你!”
    说完,黄老太太就要转身离去。
    “太太,您先等一下!”蒋明珠喊住黄老太太,将刚刚的十块钱递给了她。
    “你这是干什么?”黄老太太面露不解道。
    “我想拜托您一点事,这钱您拿着,给咱们胡同那些真正困难的人买点好吃的,就当是我妈为街坊邻里所做的最后一些事了。”明珠重点强调了真正困难这几个字。
    黄老太太的目光在李桂兰身上停留了片刻,接过钱保证道:“你放心,有太太在,这钱喂不到狼嘴里去。”
    蒋明珠交代完事情,就拉着一双弟妹径直去了苏家搬煤饼,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李大妈是个热心的,她也顾不上去计较李桂兰是不是装的,推着自家的板车到了院中:“建国建军,你们两个快把你妈扶起来,扶到车上去。”
    苏建国和苏建军听了,也立刻将李桂兰扶起来,李大妈指挥着苏李氏和小哥俩一道拉着板车往医院去。
    此刻苏家屋内的帘子微微掀开一角,露出苏招丹那双眯缝眼。
    屋内传来苏来丹的声音:“招丹,人都走了吗?”
    “走了,咱妈晕了,李大妈带着咱奶和建国建军一起把咱妈送医院去了。”苏招丹拉上帘子小声道:“姐,你以后可再不要挑唆建国建军去找蒋家麻烦了,我看咱妈这回可是吃了大亏。”
    “放心,咱妈厉害着呢,吃不了亏。”苏来丹将手里的塑料凉鞋往煤炉子上烫了烫,把断掉的地方重新融了起来,再穿上白色的棉袜细细打量了一番,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晌午你去厂门口守着,看见管叔了,就把人往医院引,到那了咱妈知道该怎么做。”
    苏招丹点了点头,拔腿就往机械厂冲。
    “傻了吧唧的,现在过去又见不着人。”苏来丹嘀咕了一句,继续低头欣赏自己的塑料凉鞋。
    第7章
    三姐弟齐心协力,没多久就搬好了煤饼齐齐码在自家屋檐下。
    蒋明珠打了一盆水给弟弟妹妹擦手擦脸,明成龇牙咧嘴的嚷嚷道:“姐,轻点,轻点!”
    “就得重点,这些天你都没好好洗脸吧?这脖子这片都是黑的。”明珠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手上却还是放轻了力度:“今天你两和我一块去山上看看妈,顺道给爸那也除除草,这快过年了,咱爸妈都是爱干净的人,别让他们这年过的埋汰了。”
    明诚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就趴在床底摸出一把锄头来,放在门口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
    然后又小跑着回到姐姐身边,盯着柜子咽了咽口水道:“姐,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明珠想起那几个放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已经长了霉点子的窝头,不禁皱了皱眉,从裤子内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走到书桌处,打开了一个紧锁的抽屉,数了一把钱票:“明成,你过来。”
    明成走过去,看到姐姐手里那一小叠钱票,还挺惊讶的。
    明玉把钱票捆在一起放进他的挎包里:“这九块四毛五和七十斤粮票,姐先搁你挎包里了,一会儿咱们姐弟三抽空就去把粮食买了,最近你和明玉都瘦了不少,咱们少买点粗粮,就买三十五斤白面和三十五斤棒子面。”
    “好!”明成咧开了嘴,但又想起什么,抿抿嘴道:“姐,要不咱还是全买黑面吧,苏建国说,咱妈没了,咱家就没有进项了,以后连黑面窝头都吃不起了。”
    蒋明珠蹙眉:“你听他们一家子瞎说,这家人嘴里就没个实话。”
    看着他那担忧的样子,蒋明珠又解释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咱家有钱,过几天姐就要去厂里顶咱妈的工了,一个月二十七块五,够咱们三姐弟吃喝的,你就安安心心的读书上进,回头要是考了满分,姐包饺子给你吃。”
    听到包饺子,明成明玉就忍住吸溜了一下。
    蒋明珠没想到这两小的馋成这幅模样,心都软了,又从抽屉里摸出几张毛票放到桌上,宣布道:“这两毛四和一斤□□票,咱们今早拿来改善生活,姐给你们好好补补,一人一套烧饼夹馃子(油条),再来一碗粳米粥。”
    明成听到家里不缺钱,顿时就lj panpan松了口气,又见姐姐这么大方,开始蹬鼻子上脸:“姐,那吃完饭能再给我买本小人书吗?我要《小铁头夺马记》,上回跟我们班那蔡小华借了一本,刚看到一半就被我们班新来的何老师给没收,何老师就是个强盗!”
    “你想也别想,明儿带上妹妹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蒋明珠想也不想就给回绝了。
    明成哼了一声,低头玩着明玉头上的两个小揪。
    “别玩妹妹的头发,弄乱了你给抓啊?”明珠轻轻拍掉明成捣乱的小手。
    明成嬉皮笑脸道:“哪轮得着我给抓,我们班上的女生都抢着给明玉抓辫子呢!”
    明珠一乐:“你少来,还抢着给明玉抓辫子,我怎么就不信呢!”
    “姐,我说认真的,我们班的女生可稀罕明玉了,都说她像阿诗玛,长大了难看不了!”
    “姐,阿诗玛是谁啊?”明玉懵懂的抬起头问。
    明珠蹲下身替小丫头系上棉猴最上边的纽扣:“是一电影明星,长得可好看了,不过这话咱自个儿说说就成,你两到外边可别说了,现在不兴说阿诗玛。”
    明成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在外边我都不让别人说这话。”
    明珠这才放心下来,带着弟弟妹妹一道出了胡同,往右拐直走了几十米,很快便看到马路对面那家国营小饭馆。
    三姐弟掀开厚帘子走了进去,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明成一脸陶醉的深吸了口气,小小的明玉也跟着有样学样的耍宝。
    这会儿已经过了上工的点,根本没有什么客人,明珠带着弟弟妹妹寻了个靠墙的桌子坐下,三姐弟也是头一回下馆子,全都乖乖坐在桌旁等着服务员过来点菜。
    没过多久,取餐口处就冒出了一个头,一个戴着白色袖套穿着黑色棉袄的女人一脸不耐的拿钢勺敲了敲装菜的铁盆:“傻愣着干什么,窗口处贴着单子,想吃什么自己交好钱票赶紧过来拿。”
    明珠愣了一下,很快就在玻璃窗上那“严禁呵斥打骂顾客”的标语附近发现了一张发黄的白纸,确定了一下需要的钱票后,赶紧利索的交好钱票。
    “两毛四,一斤□□票。”服务员收了钱往柜子里一塞,飞快捡好烧饼油条递过去,又扭身去一个大锅处勺了三碗浓稠的梗米粥放在窗口。
    油炸货混着米香,闻着就十分馋人,明成一拿到吃的,就往嘴里塞,明玉的吃相还要埋汰,小手成拳的握着筷子,笨拙的一点一点蘸着粥水往嘴里送,吃的满脸都是。
    明珠拿起调羹塞到妹妹手里:“用这个吃。”
    明玉勺子倒是拿的很稳,一口烧饼夹馃子一口粥,吃的贼香,还舀了一口要往姐姐嘴里送,明成也不甘示弱,捏着烧饼递到明珠鼻尖去了。
    明珠怔了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悄悄拿指腹拭去眼泪后,她欣慰的笑了笑:“姐碗里有,你和妹妹吃。”
    明成当即收回手去,继续大口啃着烧饼夹馃子,嘴上感慨道:“姐,这外头的烧饼馃子可比窝头好吃多了,难怪我们班的蔡小军天天吃都不腻,我要是他,我也乐意天天吃这个。”
    “净胡说,哪有人天天吃这些的。”
    明成大声道:“怎么没有,我们班的王小军就是,他说吃烧饼馃子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他有个亲戚在台湾,听他说台湾人吃饭顿顿都是在老莫解决的!”
    取餐口有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向三姐弟。
    明珠后背都沁出汗来,脑子转动的飞快,立刻表明立场道:“你听他瞎吹,台湾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让我们赶过去的,以后你少跟王小军来往,听见没!”
    明成挠了挠头:“姐,我以后还要跟王小军借他的纸弹弓玩呢。”
    明珠一瞪眼,拿出长姐的气势来:“我的话你也听不进了?”
    明成缩了缩脖子,勉为其难的答应道:“行吧!”
    明成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听他这么一保证,明珠也算放下心来,倒不是说她管控欲有多强,非要插手明成的交际往来,虽然说是童言无忌,可这毕竟是特殊时期,难保会遇到一些较真的人拿这个做文章。
    父母走后就给她留下这么一双弟妹,无论如何,她都得保护好弟弟妹妹才行。
    吃完早饭后,明珠领着弟弟妹妹一块乘上了去往顺义的汽车,那边是他们的农村老家,五年前父亲就葬在那,母亲去世后,厂里遵循她的遗嘱,将夫妇二人合葬在了一起。
    明珠一股劲就冲到了最里面,抢先占了两个位置:“明成你坐过道这,我抱着明玉靠窗坐。”
    明成也坐过几次汽车,一上去就抱着挎包乖乖坐好,倒是小明玉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汽车内的环境,奶声奶气的来了一句:“姐,我这辈子还没坐过汽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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