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进了厨房盛汤:“没有,刚才?打过电话?,说是今天不回来了。”
    汤端到周凛月面前,她道了声谢。
    鲜美的猪肚鸡汤此刻却味如白水,喝在嘴里没有半点味。
    周凛月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牙齿在碗沿上?轻轻磨了磨。
    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阿姨:“那他有说......为?什么不回来吗?”
    阿姨一双眼睛看的比谁都清楚,知道周凛月心里那点忐忑的小九九。
    她把碗从?她嘴边拿走,笑道:“再咬两下这口牙都该缺了。”
    她愣了愣,羞愧地低下头。
    阿姨把碗放下:“什么都没说。”
    闻言,周凛月再次陷入沉默,那双漂亮的眼里盛满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晚上?的时候,她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都是秦昼。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生气了吗,还是没有生气?
    可?他看上?去那么平静,甚至还冲她笑了。
    周凛月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拧开?台灯坐起了身。
    她在某个?平台有个?小号,平时会逛逛舞蹈相关的论坛。
    匿名发?了个?贴。
    ——我有一个?朋友,她因为?工作原因和男同事出门吃饭,结果被老公撞见了。但她老公看上?去没有生气,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甚至还笑了。可?是我朋友回到家之后发?现他没回家,甚至一晚上?都不回来。他平时除非要出差,不然?工作再晚他都会回来的。
    这个?点正是熬夜的好时间,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立马多出好几条回复来。
    ——经?典的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建议楼主自己把这个?发?帖内容再读一遍,为?什么不回家不是很明显吗。
    ——我的老婆如果蠢到楼主这个?地步,我真的会抓狂的(本人女,没有任何性别歧视,只是单纯觉得楼主蠢而已?)
    ——装的吧?既想脚踏两只船又?想立贞节牌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生气,你会看不出?这都彻夜不归了,怪就怪他没在自己的脑门上?写下一句“老子生气了”
    都怪他,楼主哪来的错啊,不就是和男同事一起吃饭吗:)
    ——我寻思楼主也没说啥吧,楼里某些人能不能不要带着情绪回帖。
    楼主,你老公知道你和那个?男同事一起吃饭是因为?工作原因吗,你有没有和好好和他解释?
    周凛月一刷新,看到的几乎都是一些带着恶意的回复。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的一路看下来。
    直到看见那条充满善意,是真的想为?她解疑答惑的提问时,她认认真真编辑语句回复。
    ——他知道的,我和他解释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问了一句,非得单独跟他吃饭吗?
    台灯的亮度调的最低档,刚刚好的护眼模式。
    大约几分钟过去,下方多出一个?红色的一。
    她点开?。
    ——那肯定?是生气了。楼主还是好好哄哄吧,这事儿?毕竟是你的错。哪怕是工作需要,可?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会膈应的。
    周凛月握着手机,微微凝神。
    刚和秦昼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轻,世间万物于他来说,不过落在手里的一捧沙土。
    是走是留,他不做主,也不挽留。
    他这个?人,太淡了,淡到连笑容都克己守礼。
    那段时间正是高三下学年,周凛月有场比赛是双人舞。
    和她搭档的男生与她自幼就认识,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默契是有的。
    所?以训练上?,还算得心应手。
    双人古典舞,需要的肢体接触并不多,仅仅只是做到一个?整体的协调与配合。
    以往不论天气如何,忙与不忙,都会来舞蹈教室接她放学的秦昼。
    那阵子突然?琐事缠身,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两通电话?以外?,他从?未找过她。
    甚至于比赛那天,他一句堵车为?由,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怀里抱着花,在场馆外?等着。
    周凛月身上?的衣服还未换下,领完奖拍完合照后,就兴冲冲地跑出来见他。
    场馆外?也算热闹,恰逢中秋佳节,这条街区有街景。
    可?在这嘈杂热闹里,安静垂目的秦昼,有种不融于世俗的寂冷。
    是她身上?的烟火气,将他从?不胜寒的高处拽落。
    她好像很高兴,厚重的舞台妆也掩盖不住她因喜悦而显出的潮红。
    那枚奖牌被举到他面前。
    金色的,上?面用油彩做了画。
    明显是一分为?二,她这块,只是其中之一。
    “另一块在他手上?,因为?是双人舞,所?以奖牌有两个?。”她很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眉眼全是雀跃,兴奋的与他讲起他没来得及看见的那一幕,“这次比赛还有四个?前辈,所?以他们都认为?我赢的几率很小,甚至连老师都劝我量力而行。可?我就是觉得我能赢。”
    她仰着脸看他,那双眼睛在灯光映照下,清透到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冰。
    她喋喋不休与他分享喜悦,他只轻轻地笑,低了头,与她鼻尖碰鼻尖:“我的小月亮怎么这么厉害呀。”
    这句夸奖并不真心。
    秦昼这段时间的销声匿迹,不过是因为?他可?耻的占有欲作祟。
    他父亲希望他高情远致,也一心将他往这方面培养
    直到此刻,秦昼才?觉察,自己不过也是芸芸大众里的其中之一。
    他善妒,有欲念。
    他没办法看着周凛月与其他异性走得太近。
    哪怕是因为?工作。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识趣地走远。
    至少,别让他看见。
    夜风带着凉意,她又?穿得单薄。秦昼敞开?外?套,将她裹进自己怀里,只是问她:“结束了吗。”
    清冽的嗓音,带了点被冷风侵蚀的粗粝感。
    她眨眨眼,在他怀中抬眸。
    以为?他问的是比赛,于是点头:“结束了。”
    他轻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那就好。”
    人群的热闹在灯光秀开?始的那一刻,被彻底启动。
    耳边传来欢呼的嘈杂,以及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
    周凛月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他说的那句:“又?是我一个?人的小月亮了。”
    客厅里的灯亮了三回。
    每次周凛月都会开?门出去,阿姨肩上?搭着外?套,里面是成套的睡衣。
    人老了总是瞌睡少,想着起夜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遗漏了。
    她往往提前一天会将食材准备好。
    周凛月站在护栏边,正往下看。
    阿姨扯了扯不断下滑的外?套,冲她笑笑:“失眠了?”
    她收回失落的神情,摇了摇头,柔声关心:“您怎么还没睡。”
    阿姨说人老了就是觉少,索性起来走动走动。
    她又?嘱咐周凛月早点休息,身体要紧。
    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才?慢吞吞的回房。
    灯开?的第四回 ,周凛月像是经?历三次狼来了的村民。
    不再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直到静谧的空间,她听见那阵刻意压低过的咳嗽声,透过门沿缝隙传来。
    她坐起了身子。
    客厅里的灯也没开?全,唯独一盏放置角落的落地灯泛着微弱光亮。
    周凛月将房门打开?,她闻见空气里,浮动的那股还算浓郁的酒气。
    秦昼脖颈仰靠,闭目坐在沙发?上?。
    他脸上?有倦色,但并无醉意。
    周凛月对他的酒量没有大致了解,可?也能够猜到,他没有喝多少。
    大约是楼上?那点响动惊扰了他,男人缓睁开?眼。
    隔着被灯光稀释的夜色,与她的视线对上?。
    她有内疚,所?以眼神闪躲。他微微凝神,不发?一言。
    气氛瞧着,甚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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