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伤毒打,母亲车祸身亡。
    走投无路之下,投靠势力雄厚的父亲。
    多么天衣无缝的理由。
    就像视线安排好了的话剧。
    姜望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悬舟。少年紧张地垂着头,颈部有数条刀口,蜿蜒到衣领下;手臂有大片淤青,一片一片地漫进袖口里。
    ——可这些都是确凿证据,她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一杯茶水直直朝姜松的头上泼去,“姜松!你居然为了这个私生子,泼囡囡热茶?除非我死!否则他永远不可能进门!”
    然而片刻间,姜悬舟就挡在了姜松身前,生生受了这杯热茶。一时间,他的手臂上红的、紫的、青的,五颜六色,惨不忍睹。
    可他没有哼一声。
    滚烫的茶水打湿他朴素的校服,贴到他的身体上,印出肌理分明却清瘦的身形,以及隐隐约约的刀伤和淤青。
    他看起来,更惨了。
    姜望姝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去看父亲,却看到一张平静到可怕的脸,“你是新安会坐馆夫人,谁敢不经你同意领人进门。”而父亲垂着的手,分明已经青筋暴起。
    她敢肯定——
    父亲想要这个儿子,胜过想要她们母女。
    父子俩离开的时候,黑色的积雨云压在天边,天色一下子黑得可怕。风又起,吹得大堂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姜望姝迟钝地伸出冰冷的手,试图搂住流泪的母亲。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姜悬舟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
    屋外拐角处,少年那副弱小卑微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朝她递过来一个淡漠又讥诮的眼神。
    仿佛在看即将跳进坑里的猎物。
    他嘴巴一张一合。
    分明是在说:“姐姐,这才刚刚开始哦。”
    树叶响声变大,地面显现出一片片湿润的黑影。
    下雨了。
    ——
    2007年的浙江乌镇,某个隐蔽民宿中。
    姜望姝从梦中惊坐起来,冷汗如瀑。
    “姐姐,这才刚刚开始哦。”
    这句话就如同诅咒,日复一日地在姜望姝的人生里被验证。十年过去,至今看不到尽头。
    姜望姝烦躁地下床,啪一声开灯,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一包烟。从中挑了一根,掐碎爆珠,火焰窜起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甜,齁甜,受不了。
    眉头皱起,但姜望姝忍住了。其实她烟瘾不重,但现在烦得受不了,再不抽,她会死。偏偏离得最近的便利店,没有别的了。
    她拉开阳台的门,半倚在栏杆上,淡漠的眼望向远处无人的小巷,思绪飞回到前段时间。
    逃离姜悬舟这件事,她策划了很久。
    面对这个城府极深,且是数据科学背景出身的弟弟,她要是敢光明正大出逃,还在信息发达的城市呆着,迟早会露出马脚。
    因此她赶紧飞回国内,通过打黑车等不需要实名的方式,直奔姜悬舟势力绝不可能覆盖的地方。
    只要数据断了线,姜悬舟即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她。
    算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还不急着抓她,也许真的找不到自己了。
    姜望姝摁灭烟蒂,长舒一口气,洗漱后去买早餐。
    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什么狗屁姜悬舟,统统与她无关了。
    民宿是三层的,现在不是旅游旺季,空荡荡的。
    姜望姝刚转向一楼时,一旁的通道里就突然伸出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天旋地转之下将她扣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冷意顺着背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脸,那双眼危险地眯了眯,阴郁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问:“姐姐,逃什么?”
    ……姐姐,这才刚刚开始哦。
    十年时间,两段声音交织重迭。
    记忆和现实,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住姜望姝全身,让她喉头一寸寸发紧。
    姜悬舟的手压住她的唇角,接着就深深尝了一口,结束后目光沉沉地着着她红艳的唇珠。不给姜望姝反应的时间,他直接弯腰,扛起她往楼上走去。
    姜望姝疯狂挣扎起来,可姜悬舟只是看着清瘦,衬衣下的身材远远想象中更要有力量感,她根本无法抗衡。
    在被甩到床上时,姜悬舟的衬衣和头发早已被她挣扎得凌乱。房间没有开灯,暗沉沉的天光从窗边涌进来,让他显得放浪形骸又矜贵疯狂。
    他声音很淡:“我说过,没有下一次。”
    姜望姝的脸都沉了下去,却清楚地知道,只要被他找到,就绝无再逃脱的可能性了。
    男人一步步逼近,声音清冷又悦耳:
    “你知道我是个病人,你是我唯一的药,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放你走。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没有姐姐会拒绝帮助在求救的弟弟吧。”
    他抓住自己的手。
    “姐姐,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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