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叫图赖心中一片大乱。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兴泰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讥讽:“图赖,你以为我真那么傻,轻易就着了你的道儿?”
    两把武器架在一起,使用都是辽东建州的打法,狠狠地朝前推,欲将对手直接推倒在地。图赖虽然力大,可年事已高,而兴泰正值青春年少,一刀一鞭凝在半空。
    兴泰喝道:“侯爷说过,一个人做人做事的原则同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有莫大关系,所谓环境造就人。不同的环境中,人的思想自然不同,这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是非观。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你骗不了我的。”
    “不过,三观也不是不能变的。图赖,放下武器加入我们。你就会发现,世界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咱们建州,需要一场触及灵魂的改造。这是革命,革命!我需要你!”
    终归是少年,僵持了片刻,图赖终于承受不了对面传来的巨力,加上又被敌人的喋喋不休弄得心浮气躁,一口气接不上来,死亡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说不定还真要死在这个叶赫小子手头。
    “去你娘的!”图赖手中铁鞭一震,将兴泰的雁翎刀荡开。然后,猛地前劈。
    可惜,手下却传来空荡荡的感觉。使虚了力,让图赖心中一闷。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兴泰脚下一退,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接下来直击中宫的一招落空。
    然后,兴泰手中的雁翎刀在闪电中化作无数条光网,在空中纵横交错,耀眼欲花。
    这一刻,兴泰的身体已经变成条条虚影,在图赖身周盘旋飞翔。
    又是一声“丁当”脆响,脑袋仿佛中了一拳。原来,自己的头盔竟被这小子一刀砍飞。铁盔的束带几乎将他的下巴勒得脱臼。
    头上一轻,暴雨淋漓而下,打得图赖剃光的头皮阵阵发疼。
    一刀之后,两人瞬间分开。
    图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下了这么长时间雨,地上的泥土已经被泡软,脚踩上去,湿土直没足踝。
    兴泰并没急着进攻,反侧着身子,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大刀前指,嘎嘎笑着:“少林双刀十八滚,俞亮将军所授,图赖,滋味如何?若是单打独斗,可比咱们建州人战场上的刀法厉害多了。”
    “不要祖宗的叛徒!”图赖大声咆哮着。
    旁边依旧是无休无止朝前开拔的宁乡军长矛步兵,脚步轰隆,踩起的泥点子不住落到两人的光头上,旋即又被雨水冲散。
    “咱们建州人什么时候说过祖宗了,咱们的祖宗在通古斯。可我们却将女真当成自己的先祖,脸都不要了,也配提祖宗二字?”
    “去你娘的,杀了你这个叛徒!”图赖大吼一声,纵身欲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淤泥却传来一股引力,让他身形一个趔趄。他心中一凉:“糟糕!”
    兴泰如何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瞬间将身上的力气提到极至,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雁翎刀刹那之间就缠上了图赖的身体。
    又是一道闪电,同先前的一片雪白不同,这回却是满目黑红。
    红光之中,图赖如同一头受伤的公牛,发出凄厉的怒吼。手中铁鞭飞上半空,呼啸着转了几个圈,这才落到旁边一个正在向前推进的重甲步兵的肩甲上,被弹落在地,扎在泥中。
    那把手上还连着一支手臂,白色的手背上有青筋坟起。
    原来,兴泰这一刀已经斩下了他的右手。
    兴泰大吼一声,侧着身子冲来,直接将图赖撞在地上。
    又伸出一支脚将敌人的脑袋踩在泥土里,大喝:“如何,这记当头棒喝如何?”
    地上的淤泥厚实,图赖的半个脑袋已经陷了进去。他一张嘴,污水就朝嘴里灌,含糊不清地怒骂:“叛徒。”
    “看来你是拒不接受改造,不想为我建州人的解放事业付出了!”电光之中,兴泰一脸肃穆:“也好,既如此,就不得不肉体消灭。不是我兴泰想要这场大功劳,功劳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建州,只能杀得建州血流成河。用干戚以济世,我心无悔。”
    看到他古怪的表情,图赖突然有点想笑:“疯子,你疯了……”
    话还没有说完,兴泰手中刀瞬间刺进他的颈椎,然后一旋。
    踩在图赖头上的脚一勾,硕大头颅飞上半空。
    兴泰左手抓住头颅上的小辫子,一手握刀,一手提着头颅,大步朝前走去。
    ……
    雨还在唰唰地下。
    扬州镇军的中军节帐被雨打得轰隆着响,让人担心下一刻也许就会被淋得崩塌下来。
    “伟哥儿,你个子高,来来来,帮个忙。”一个凤阳时就追随孙元的将官将一根长杆子递给温健全。
    韶伟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听他说自己个子高,心中乐意,笑眯眯地提着杆子地捅帐篷上因为积水而坨下来的地方,自然又是一阵“哗啦”巨响。
    温老三:“伟少爷什么时候变成大高个了,有驴子在,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说来也怪,一向喜欢和温老三抬杠的犟驴子却没有吭声,只盘膝坐在地毯上,用勺子不停挖着矮几上那罐午餐肉。
    雨水实在太大,扬州城里的新鲜蔬菜和米粮供应不上,大家只能靠后勤部提供的垃圾食品果腹。
    厮杀了一整天,又追了半夜,宁乡军的攻势终于因为道路泥泞难行停了下来,安营扎寨,对敌人采取包围态势。
    昨天一仗堪称酣畅淋漓,战果已经统计出来。此战,宁乡军斩获三千,俘虏敌军六千一百余人,缴获的铠甲辎重无数。
    当然,宁乡军也有死伤。阵亡将士有两百二十二人,伤六百三十四名。伤员中,重伤员一百四十三,就算治好,以后肯定是要脱军装的,军镇已经想好该如何安置他们,估计就是到地方上做文职或者充实进地方卫戍部队做教官。至于轻伤员,养上十天半月就能重新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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