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督师的抚恤已经下来了?”孙元的声音颤抖起来,眼圈一红:“朝廷怎么说?”
    蒋驴子等人也围了过来,一脸的关切。
    朱玄水:“太初,你可曾听说过张献忠在谷城反叛一事?”
    孙元沉重地点了点头:“听说了,这回只怕湖广局势要彻底糜烂了?”据他所知道,张献忠这次反叛之后,势力得到了极大的壮大,而左良玉和熊文灿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他就进军四川,席卷了整个巴蜀,在得到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之后,又提兵东出巫峡,一举拿下湖广重镇襄阳,至此,朝廷再无力剿灭南方的农民军。
    与之相呼应,李自成东山再起进军河南。
    大明朝的所有力量都被东北的建奴所牵制,再不能全力应付国内战场。
    朱玄水:“张献忠进军房县与罗汝才汇合,结果如何,也没有消息。至于湖广是否糜烂,现在也没人看得清楚。不过,主持抚局的熊文灿乃是杨嗣昌推荐的。此次张献忠再反,杨嗣昌必然要承受极大压力,说不定已经被弹劾成什么模样。为了减轻身上的压力,他逼不得以,只能在抚恤卢建斗一事上松了口。而且,太初你递给天子的陈情书也起到一定用处,让杨嗣昌再不能蒙蔽圣聪。就在今日早朝,天子和内阁六部议定,追赠卢督师为兵部尚书,追谥忠烈。”
    孙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总算,总算是得了朝廷的追赠,卢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孙元,总算能够报答卢公的知遇之恩。”
    见他落泪,众人都是伤感。
    朱玄水劝慰了孙元两句,待到自己女婿情绪平复了些,才道:“太初,我先前去杨延麟杨主事家看过,那边卢家象观正在设置灵堂,接受卢公的故旧好友吊唁。你是卢建斗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免不了要过去的。我在京城人面也熟,就过来问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多谢泰山老大人。”孙元一施礼,哽咽道:“孙元虽是卢公的门人,可在心目中却已经拿他老人家当成父辈一般。卢公停灵京师,孙元自然要披麻戴孝,执子侄之礼。”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朱玄水叹息一声:“我这就下去给你准备。”
    孙元:“不用,不用,我让虞人和娘准备。”
    朱玄水:“也好,今日难得过来一趟,自该去拜见亲家母。”
    “泰山老大人请。”孙元忙说。
    朱孙两家虽然定下这门亲事,可朱玄水一直没有同孙元母亲见过面。而且,以前朱汀在母亲那里闹得有些不象话,让母亲对她有成就。此次朱玄水来访问,正是修复两家关系的好机会。
    当下就让犟驴子和温老三四人先回军营,就引着朱玄水去内宅书房见自己母亲。
    路上,孙元忍不住悄悄问身边的朱玄水:“刚才的比剑想必泰山老大人也看到了,如何?”据他所知,未来老丈人乃是内家拳大家,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所见到的唯一一个强得不象话的人类。
    一说提刚才那使剑的书生,朱玄水面色就变了,低声道:“好厉害的剑,他也是谦虚,说什么上了战场他的武艺也没什么用处,如果真有人有这样的武艺,投入军中,至少也是亲卫队长,一军之主怎么舍得让他去冲锋陷阵。真若说起他的武艺,却比我高太多了。生死相搏,我只怕一招之内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孙元大骇:“这么强?”
    “高手过招本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朱玄水满面震撼:“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可从来还没见人能够将武艺练到如此高明的程度,太初手下的人才还真是不少啊!”
    孙元一笑,刚要解释说傅山不是宁乡军的人,就已经到了内院书房门口。
    孙元母亲听说未来的亲家过来,忙到书屋与他说话。
    朱玄水毕竟是勋贵,仪表堂堂,口才也是了得。一席话下来,倒叫孙元母亲大为欢喜,心说亲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朝廷命官,也只有这样的人家的女儿才配得上我家阿元。心中对于朱汀,也多了些好感。毕竟,上次朱汀去宁乡所闹已是两年多前,时间过得久了,也就淡忘了那次不快。
    当下,两亲家又商议了半天两家婚事。孙元就请母亲替他缝制孝衣,孙母神色一整,道:“阿元,卢公对你恩重如山,可以说你能够有今天,全靠人家。如今,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的。你能这么做,娘很高兴。”
    说罢,就下去和韶虞人一道手脚麻利地准备起来。
    等孙元母亲离开,朱玄水终于可以同孙元说正事了,他面上露出喜色:“太初你果然是个稳重之人,不枉我以前高看你。”
    孙元莫名其妙:“泰山老大人这话怎么说?”
    朱玄水指着孙元笑道:“你啊你啊,瞒得我好紧。我也是前几日才听人说,你立下如此功劳,已是简在帝心了。得刘阁老保举,天子已有意让你出任宣府镇总兵官一职。如今,内阁和六部正在商议,不日就会有恩旨下来。哈哈,宣府什么地方,那可是九边第一大镇。咱们家里,总算出了一个开府建牙的大将军了。汀儿这几日可高兴坏了,见人就笑。”
    孙元听他提起宣府总兵官一事,又想起自己在扬州另开一镇之事至今悬而未决,不觉有些担忧,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初你可是担心杨嗣昌压着不办,不用怕。你的任命可是陛下点头的,内阁中又有刘阁老照应。抚恤卢公一事杨嗣昌干得实在过火,已惹恼了东林。他若是再压着你的任职不办,难道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宣府乃是京师门口,无论比才干还是比战功,还有谁比得上你。你若不做这个总兵官,谁能?”朱玄水一挥手,意气风发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孙元突然叹息一声:“泰山老大人,如果说小婿不想做这个宣府总兵官呢?”
    “什么,你不想做,你怎么想得,还有比这更好的安置吗?”朱玄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跃了起来,面上带着怒气:“糊涂!”
    孙元:“泰山老大人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于是,他大概将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最后苦笑道:“无论怎么看,这个宣府总兵官掣肘实在太多,乃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哪比得去南方独领一镇来得自在。京官难坐,宣府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伴君如伴虎。你也知道,咱们这个万岁爷是个不好侍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圣心一改,我孙元就会遇到大麻烦。这些年,内阁换了多少阁员,想必泰山老大人也看到了。”
    “这样啊,太初你说得有理,看来这个宣府总兵官是绝对不能做的。”朱玄水恍然大悟,然后又苦着脸道:“可这却是圣意啊,要想不做,却有些难。”
    孙元笑道:“杨嗣昌肯定会压着这件事的,用不着咱们费心。”
    “怕就怕杨嗣昌顶不住压力,他最近可是遇到大麻烦了的。若是他同意了你呢?”
    孙元一呆,“这个……却是不能不防……”
    “这有何难,想做官难,可若不想做,却容易。”这个时候,有人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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