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就无语凝滞。
    她这么有钱,事业有成,儿女双全,怎么就强行过得不好,心理扭曲了?
    她简直觉得自己不要太快乐好吗?
    还有她一向疼爱有加的堂妹沈静姝,那么乖巧善良的一个女孩,因为沈静姝大伯父大伯母的早亡,全家都把她当宝贝宠着,她是上赶着找虐吗?喜欢堂姐曾经的男人不算,还要被易泽这样那样,虐身虐心?
    是好日子过多了吗?
    而更让沈露觉得无语的则是她的结局,她身为长女从小就被家族洗脑着要牺牲奉献一切,她友爱弟妹,挑起家业,尊敬父母,甚至为此连自己的儿女都没什么心思管教,不放在心上,可最终换来的却是在所有她所在意的人心中,只有堂妹才是他们的好姐姐、好侄女。
    她这个看似完美,实则内心扭曲的女人会在衬托出堂妹的温柔善良后,因为嫉妒,不断的伤害堂妹,让所有的亲人对她不断失望,众叛亲离,她的豪门老公也会出意外死亡,让位给易泽的好友他老公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她在试图挽回男主而遭到疯狂打脸,假面破裂之后横死街头。
    她的一双儿女也会因为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沦为衬托堂弟、堂妹和易泽养子的陪衬,反派,为了给她报仇,做出一系列不理智的举动而下场凄凉……
    看着这样的结局,就算沈露根本不相信这个荒谬到不能再荒谬的梦境,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也气得不行,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作为母亲哪怕梦境中的一切是假的,她也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
    “太太,您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你怎么能那么跟你妈妈说话呢?”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无数道声音在沈露耳边响了起来,有女人的问候。
    也有男人略显严厉的指责。
    沈露费力的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已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身边正围着一群人。
    两个孩子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倒地吓到了,正苍白着一张小脸站在她床前看上去就要哭了。
    宽肩窄臀,气质清冷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她床前,显然是在教训孩子。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露的丈夫迟牧野。
    作为燕京豪门圈子中各路名媛眼中的最佳联姻对象,迟牧野不但名校毕业,容貌气质也是一流,他年轻那会儿走得是桀骜不驯的酷拽路线,眼下随着走上工作岗位,身上那股子叛逆不羁的气质逐渐消失,变得沉稳持重了起来。
    倒更像是一个称职的继承人,也更像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了。
    大概是了解到了沈露晕过去的经过,他正在教育儿子。
    迟牧野和沈露的婚姻状况,并不像外人想象得那么差,夫妻俩虽然说不上如胶似漆,恩爱缠绵,也能说是相敬如宾。
    迟牧野没有因为沈家不如迟家,而在沈露面前自诩高人一等,不管在家人还是孩子面前都给足了沈露作为妻子和孩子母亲的尊重。
    他们也算是一对比较标准的豪门夫妻了。
    虽然谈不上爱情,但对这个丈夫,沈露还是挺满意的。
    沈露的女儿迟一诺是第一个注意到沈露醒了的人,看到沈露睁开眼睛,她第一个扑上了前,全然忘记了沈露平时对她做任何事都要优雅从容的淑女教育,眼眶红通通的,险些没有哭出来:“妈妈,你刚刚怎么了?你吓到我了,妈妈你不要死。”
    她对生死的概念还不那么明晰,绝大多数的印象都是从电视剧里得到的。
    好像电视剧里的主角突然一晕倒,就是绝症要死了的前兆。
    虽然妈妈对她很凶,很严厉,但她不想妈妈死。
    迟牧野也是跟着微微皱眉,担忧地看向了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怎么会好好晕倒?”
    就算他们之间没什么爱情,但沈露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孩子的母亲。
    他们是家人。
    而迟一航则是有些别扭的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向沈露,再也没了刚刚和沈露顶嘴的叛逆,一副想要关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上前的样子。
    “没事,应该是低血糖。”沈露没和他们说自己莫名看到了那些奇怪内容做了个梦的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迟牧野眉头微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再和沈露说话。而是直接问起了一旁的医生:“太太怎么样了?有检查出什么吗?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医生已经给沈露的身体做了好几遍检查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面对男主人接二连三的询问,见沈露这么说了,他只好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没什么大事,应该就像是太太所说的那样,就是低血糖晕倒了。”
    “不用吃药,喝点葡萄糖,以后多注意就好。”
    作为给迟家所有成员定期检查身体的家庭医生,他心里很清楚沈露的身体还挺健康的。
    迟牧野面无表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以后还会不会再这样突然晕倒,有没有办法改善这种情况?”
    “应该是太太最近太忙了,吃得又少,又跟小少爷起了争执,一时之间急火攻心导致的。”面对问得仔细的男雇主,医生回答得也很仔细:“只要太太劳逸结合,多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别吃得太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医生肯定的回答,迟牧野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几不可见的颔首向医生致谢:“谢谢医生了,我会叮嘱她注意的。”
    “还不快跟你妈妈道歉?你怎么能那么跟妈妈说话呢?”话音落下,他又将视线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语带训斥。
    这样的迟牧野看起来是半点也不像当年的燕京男神了,倒像是个管教自家叛逆孩子的普通男人了。
    第5章
    迟一航刚刚看沈露晕倒,还急得不知所措,小脸苍白,一副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可眼下看沈露醒了,又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爸爸要求自己向她道歉,他心下当即又有点不情愿了。
    想要顶撞和抨击沈露这个妈妈的不称职,但又被沈露刚刚晕倒的事吓到了,迟迟张不开嘴,只能鼓着一张包子脸,梗着脖子看着沈露。
    看上去对爸爸要求自己道歉的事非常不满。
    迟牧野当下脸色一黑,就要责备儿子。
    “好了,其实我刚刚也做得不对。”沈露却抢先一步开了腔,看向了别扭的小孩:“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你虚荣,爱攀比,还炫耀……”
    虽然并不相信那荒诞到不能再荒诞的梦境,也不觉得自己是梦境里那个可怜可悲又心理扭曲的女人。
    但沈露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看到的那个梦境过于真实,很多东西都能和自己的现实对应得上,引发了她的诸多深思。
    作为家中长女,沈露一向是个好强的女人,当初沈家遭遇危机的时候,是迟老爷子给了她资金和资源挽救了沈家。
    尽管迟老爷子要得只是她成为他的孙媳妇,但沈露却一直很拼,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耗费在了事业上,想要向迟老爷子和所有曾经瞧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让迟老爷子觉得他没有看错人,他当年的投资物超所值。
    而这些年来,她也的确做到了——
    将自己的事业做得尚算成功。
    可是,相应的她花在自己私人生活上的时间和精力也就少了很多。
    对自己的两个孩子缺少了很多的陪伴和关心,这些年来两个孩子的家长会和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沈露几乎一次也没有去过。
    想到刚刚那个梦境中的小说里写着,她的两个孩子竟然觉得自己从未爱过他们,只把他们当做巩固地位,用以炫耀的工具。
    其实,他们很爱沈露这个妈妈,很想博取她的关注,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她却从未关注在意过,根本不愿抽出时间给两个孩子。
    沈露便是如鲠在喉。
    迟一诺和迟牧野均是没有想到向来强势的沈露会这么说,皆是惊讶地看向了她。
    面对向来强硬妈妈的示弱,迟一航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沈露放柔了声音,看向了迟一航:“今天我跟你舅舅吵了一架,可能情绪不是特别稳定,你跟我顶嘴,我一时之间就口不择言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所谓剧情是真是假,但想到根据剧情,自己如果没有突然晕过去,就会因为迟一航忤逆自己执意参加综艺,而把孩子暴打一顿,从而引发和一向疼爱孩子的迟牧野之间的夫妻矛盾。
    迟一航在迟牧野的支持下为了和自己对着干,直接带着保姆参加了综艺,让自己沦为了整个圈子里的笑柄,坐实了他们母子关系不和的传闻,开启了自己这个恶毒女配被不断打脸,对比的流程。
    而两个孩子和书里的人,也因此认定了向来保持完美面具自己突然情绪不稳定,是因为易泽的回国,和对易泽余情未了,对易泽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带着养子上亲子综艺心生妒恨,从而看自己的两个孩子不爽……
    她全部的感情都给了前男友,对迟牧野和两个孩子只有利用。
    沈露觉得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有必须澄清一下这件事。
    她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前男友是什么她早忘了。
    易泽当然比不过她的孩子和亲人了,她是绝不可能因为易泽情绪失控的。
    “对不起,是妈妈错了。”沈露看这倔强的小子不肯和自己道歉,索性选择自己开口道歉:“妈妈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你身上,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想到这小子跟自己顶嘴顶成那样,前一秒还气势汹汹把自己当成仇恨,下一秒看到自己晕倒就惊慌失措的样子,沈露心下便是一片柔软。
    迟一航没想到她会道歉,顿时睁大了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紧张的攥起了拳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倒是迟牧野闻言蹙起了眉,淡声问道:“沈轩逸找你吵架了?”
    像是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我多管闲事,讨人嫌吧。”沈露苦笑一声,想到沈轩逸对待自己几乎和那本小说中所写的一模一样的态度,不由得一阵心凉。
    沈露从前并没有把自己娘家的事带回家说给丈夫孩子听的习惯,因为她觉得沈家的事情和责任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和她的婆家无关,她习惯于一个人扛着。
    可是眼下,为了不让自己的家人误会自己对易泽余情未了,沈露还是选择解释一下。
    迟牧野眉头蹙得更紧了,似是想要问沈露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沈露想不想自己过问,自己过问又好不好。
    沈露却已是懒得想自己那糟心的弟弟了,朝儿子招了招手:“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我原谅你了。”迟一航迟疑了一下,当即蹬着小短腿跑到了沈露的床边,小小声道:“我……我也错了,我不该那么和你说话的,对不起。”
    既然妈妈道歉了,那他也不是小气的小朋友。
    “妈妈,你刚刚摔倒了,你疼不疼,难不难受啊?”迟一诺见哥哥过去了,也跟着跑到了沈露床边,试探着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沈露的,粉扑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关切。
    说着她鼓着包子脸又指责起了哥哥:“都是哥哥的错,都是他气了妈妈,妈妈才会晕倒的!”
    “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迟一航态度变得很快,看妈妈态度温和了,他也跟着态度缓和了下来:“妈妈。”
    虽然很讨厌自己的妈妈不像别人的妈妈一样温柔,一样经常陪着自己,关心自己,但看到妈妈晕过去,迟一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害怕的。
    沈露看着两个小朋友,不由得心下一暖,柔声道:“妈妈不疼也不难受,是自己没吃东西才会晕倒的,跟航航没关系,也不是航航的错。”
    “还有糯糯也对不起,妈妈刚刚和你说话态度不该那么强硬,那么大声。”
    她从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身为家中长女她一早挑起了生活重担,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抗遍所有的病痛苦楚。
    但她不得不承认,被人关心的感觉相当不错。
    虽然她并不太会表达,但这两个孩子对她来说一直是天使……
    “那你以后可不能不吃饭,就算再忙也要记得吃饭。”迟一航抓住沈露的被子,非常不放心:“不然你要是在外面晕倒了怎么办?”
    在沈露晕倒的一瞬间,他脑子里似乎过了许多东西:“你要是在外面突然晕倒被车子撞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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