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着叫陈舍度、陈舍刞兄弟二人相互帮扶,可一个心傲,一个心独,虽是做兄弟的命,却没有做兄弟的心。还不比得陈舍微这个隔了房的,陈舍刞素来独行,可那日竟也暗地里护着陈舍微。
    陈砚儒半晌没再说话,搁下帘子,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明天一定准时。
    第174章 糖果和泥藻
    陈舍微还是送了点心的。
    陈砚儒一份, 陈舍度一份,陈舍刞一份。
    点心也在单子上, 陈砚儒看漏了, 没在意。
    那一匣子点心差点叫下人贪了去,不过被恰巧经过的陈舍刞要去了。
    这样一来陈舍刞就有了两份点心,还额外有两罐糖。
    糖罐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罐, 浓棕焦糖嵌着杏仁片,雪白乳糖裹着绿仁果, 外头皆包了一层糯米纸, 一粒粒赏心悦目, 一场场甜美幻梦。
    陈舍刞孩子少,一儿一女,两人平分也能吃个痛快。
    除了陈舍微有人情要往来之外, 陈绛也是有交际的,所以梅兰菊荷四位姐妹各得了一罐, 不过罐子要小些, 糖果是两样掺着的。
    说起来只是一点糖果, 谁稀罕啊,陈舍刞纵然觉得那匣子点心味道出奇的好, 但也不不好意思开口管女儿要。
    米氏想着女儿快嫁了, 打算同她们说些体己话。
    陈兰是脾气差些,但陈梅面对米氏时,礼数总挑不出错来, 眼下也是恭敬而有礼的听着,嘴里那块糖一直抿着, 米氏也没看出来她吃着糖呢, 只是末了陈梅答‘是’时微微呵气, 吐出一股奶香甜味。
    米氏忍了没说她,目光瞥见她书案上的糖罐子,谨慎的搁在阴凉处,同笔架挨在一块。
    这样宝贝。
    笔架上的毛笔无一不是陈梅的爱物,平时书案打理从不叫婢女们插手的。
    米氏蹙眉不悦,道:“你都什么年岁了还吃糖,小心吃得烂牙又肥痴。”
    陈梅道:“多谢娘亲关怀,这奶油糖六叔家中也是偶尔一做,我吃得珍惜,每日一两颗,不会发胖,不会坏牙。”
    “饴糖换了花活罢了,何必说得这样宝贝,叫人家听见了,显得你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似得,跌不跌份?”
    米氏说着,又想起陈昭礼拿糖勾引陈昭明的事儿,想着不如拿些给儿子,可梅兰菊荷四个,竟没一个想着弟弟,难道要她开口讨要不成!?
    陈梅似乎没有半点不快,淡笑道:“是,娘不是常说女儿家贪嘴么。”
    女儿家贪嘴,可没跑去同人家抢糖吃!
    米氏一时间摸不准陈梅是不是在影射什么,面色不虞的站了起来。
    她等了一等,陈梅立刻道:“娘亲慢走。”
    气得米氏走路都生风了,片刻后垂遮着的床褥里漏出一声娇笑。
    昨夜宿在陈梅屋里,直到现在还赖在床上的陈兰探了个脑袋出来,神色讥诮的说:“娘真是好笑,嘴里说着一点子糖,却连这一点子糖都想巴不得从咱们这抠去给儿子。”
    “应该是见不得阿礼有,阿明却没有,不过她也没说出口,”陈梅拧了个帕子来给妹妹擦脸,道:“你也是胆子大,幸好娘没翻捡床褥。”
    陈兰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自从那花火漫天的一夜后,她的性子愈发散漫不顺服了,每个人都只活一次,为什么偏要按着别人的心意活呢?虽起了这个念头,可她却依旧是个不事生产的弱质女流,难以改变什么。
    “你也别总憋闷着,阿绛明日在承天寺外分馒头,这是长脸的好事,好些官夫人也去,我不好去,但娘已经答应你去了。”陈梅道。
    陈兰略略来了几分精神,琢磨了一会笑道:“这是六婶的主意吧?六叔心思纯然,就想不到这些事,他们实在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水至清则无鱼。”陈梅说罢,就听陈兰轻笑道:“那是,泥藻微浊才好行鱼水欢事。”
    陈梅面颊一红,轻轻在陈兰腰上拧了一下,道:“浑丫头,果然是装睡,还敢背后说长辈了,听了多少去?!”
    陈梅快嫁了,自然有个婆子来同她细讲男女房事,主要是教导她要矜持,新婚之夜闭眼随夫君弄去,疼也要咬牙忍着,日后倒可以略微使些情趣。
    “团扇、团扇。”陈兰笑着躲避,又连声呼唤。
    见陈梅最俏丽的一个婢女来了,陈兰趴在床沿边道:“那婆子后来又叫你去,说了些什么,可不准瞒我们。”
    团扇倚着床榻跪坐下来,有些畏惧的睨了眼陈梅,道:“教我,教我伺候未来姑爷。”
    陈梅未有什么不愉之色,只是好奇道:“与教我的有什么不同?”
    “可比那羞人多了!还给奴看了一本画册,上头女子有撅着腚的,有跪着的,跨着的,”团扇回忆起其中一种伺候的法子,没好意思宣之于口,但想起来了,竟没忍住干呕了一下,道:“总之是羞得很。”
    陈梅似乎闻见一股臭气,用帕子掩了掩鼻,皱眉道:“这都教的什么,你也不必学。”
    团扇咬了下唇,感激的望了陈梅一眼,道:“谢过姑娘。”
    原本,陈兰偶见陈舍微和谈栩然在一处,窥见他们小指轻勾,又或是陈舍微俯身贴在谈栩然耳畔说话,气息拂动粉腮乌发丝,处处旖旎暧昧,叫她一个闺阁女儿都有点心猿意马。
    可怎么叫这些人一弄,男女之事总显得浊臭不堪呢?
    陈兰不愿再细想,期待起明日能出门放风透气来。
    分发的馒头是由承天寺的点心房做出来,好些人家都有捐资,并不只陈舍微一家。
    高高的笼屉一摞又一摞,雾霭缭绕间,几张美人面更好似瑶池仙子般,不过少了仙女的高高在上,更多了些慈爱温柔。
    这行队伍里只有老弱妇孺,青壮男子是不准拿的,若有强行耍赖的,在暗中护持的兵士就会飞快上前拿了他,直接押到码头做工去。
    码头这几日给的工钱可比平日多出两倍,干足一日还有薄豆粥可以吃。
    馒头余了几屉,最后收场时怕没拿到的人要闹一闹,所以陈绛先带着几位夫人小姐回自家用膳,席面已经备下了。
    谈栩然身子重,只在家中等着她们来用膳。
    陈兰听陈绛与轿外的婢女对话,陈舍微似乎不在家中。
    “六叔访友去了?”陈兰问。
    陈绛轻声道:“我阿爹好友的娘亲去了,他们去吊唁。”
    说着她掀开轿帘一角,望着点心房排出来的长长队伍,来去人流如织,都要排到湖边长廊上了。
    陈舍微家的买卖本来也火热,可他自己眼下却陪着王吉守在冷冰冰的灵堂里。
    虽说正月里治丧不铺张,王吉是官牙又是买卖人,自然不缺人来吊唁。
    可这热热闹闹的好年景,人家送了帛金就不错了,能有几个如陈舍微这般一直守着?
    陈舍刞也亲自来了,坐了一下午才走的,正月里好些交际应酬,能分出一个下午已经很不错了。
    吴家人来得自然齐全,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有吴老爷子、吴老娘两位长辈坐镇,王吉心里也没那么空落落的。
    “唉,只是没叫你娘抱了孙子再走,我这心里也不舒服。”吴老娘叹道。
    吴燕子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眸中倒是光亮。
    吴老娘看了就是一怔,“咋?你?”
    吴燕子点点头,道:“前些日子一直担心娘的身子,还以为是心里担忧,连带身上也不舒服了,后来叫大夫摸了脉才知道有了。娘去之前,我告诉她了,她听着了。”
    “好好好。”吴老爷子连声道:“阿吉是独子,要多生养几个才是。”
    吴老娘心里虽高兴,听吴老爷子这样说,横了他一眼,道:“那不得一年一年怀,真当母猪下崽啊!”
    陈舍微也坐在一旁笑,吴老爷子侧过身子,道:“少夫人几时生?”
    “还有不到两个月。”陈舍微说出这话时,心脏就是一紧缩,他都快愁出毛病来了。
    陈舍微是打算着在王家多守几个日夜的,但王吉不肯要他如此操劳。
    到底是有三个舅兄在呢,陈舍微也放心些,再加上陈梅和陈昭明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个做叔叔的总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有婚事自然就有喜饼,米氏久不在泉州,不知道谁家的喜饼好,只想往那贵处挑,问起相熟的夫人,人家倒反问米氏,为何不在陈舍微那定?
    说是他有蔗林糖寮,每年秋收后都做喜饼买卖,样样糕饼又香又甜又新鲜。
    米氏哪里知道这些!陈舍微又没有毛遂自荐!
    她也不想让别人揣测自家与陈舍微关系不好,毕竟他刚得了封赏,浑身红光,谁都想沾染些,所以就将陈梅婚事的喜饼定在了陈舍微的糖寮里,陈昭明则另在泉州最大的喜饼铺里定了。
    虽说买卖不是陈舍微自己求来的,可米氏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嫌弃作坊不在泉州城里,而是在乡下地方,怕那些泥腿子手上腌臜,做的喜饼也不干净,心里总不是滋味。
    可陈舍微哪里又缺她两单子买卖呢?原本都没空档接了,米氏虽硬声硬气的,毕竟是开了口,排排工期,只好叫师傅们熬了几个通宵了。
    早前糖寮就打了样子送过来给米氏尝,因为时间太赶了,东西不齐全,只叫米氏尝了几样。
    她催要的急,糖寮又分不出专门的人手配送,跟着吴缸送烟卷进城的车队一道送来。
    结果糕饼在匣子里震得碎了酥皮,其实普通喜饼就那模样,米氏碰都不碰,陈梅不在意的拿了块吃,说味道不错,又叫米氏阴阳怪气,挑三拣四的一通指摘。
    寻常喜饼铺只做最常见的那种礼饼,中秋佳节、祭祖过厝都要用到,陈舍微糖寮的种类要多些,好些人家走亲戚,送礼物都提前去糖寮订。
    自给吴燕子还有阿巧的婚事做过喜饼后,陈舍微偶尔把宅子里的厨娘派到糖寮里教徒弟,渐渐糖寮里又添了蔷薇饼、牛乳饼、山楂饼、番麦松糕、海苔麻花、葱绿酥、茉莉茶酥、芋头烧这几样。
    其实种类多就容易劳累,尤其是在这么个忙碌的关头订喜饼,若非人家着意点名要这些,糖寮里都是按着定例来做的。
    不过陈绛也盼着陈梅的婚事能体体面面的,所以亲自带了灶上两个做点心的好手,去糖寮里监工了。
    陈绛开口要揽这事,陈舍微和谈栩然放手给她,不再操心了。
    倒是米氏得知是陈绛去监工,暗地里又不知絮叨了多少回!
    第175章 红漆礼盒和笑话
    两天后就是陈梅的婚期, 这院里一红起来,就叫人心慌。
    米氏又要数落喜饼的不是, 埋怨这些关系真是累人, 好端端的亲事也要拿去给亲戚做人情!
    她刚说完,就听来人说喜饼已经齐齐整整的摆在院里。
    米氏鼓了鼓嘴,没说话, 一颗心勉强落定。
    只见一副副红漆礼盒精美庄重,就连挑夫的担子也是红漆涂抹, 绑着红缎簇成的球花。
    挑夫都是端正模样, 穿着干净, 举止有礼,拿了赏钱就退下。
    米氏一时间没错处可挑,但四下看了圈, 只见个样貌挺大方的妇人走上前来,说自己是糖寮管事的, 满口吉祥话, 不要钱的往外倒。
    这喜饼虽是陈绛带着人送来的, 但她拿了几匣子就往陈梅院里去了,只留了个女管事在这交代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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