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了声音,吩咐下去,“再加些人手吧,如果早上还找不到,就去通知金吾卫,就算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他。”
    “是。”芷蓝领命,转身往院外走去。
    刚踏出院门,就被外头慌忙跑进来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小丫鬟急慌慌的,看到了院里的李星禾,张口大喊道:“公主,有人闯府!”
    “什么?”李星禾瞬间想到了上回被禁军闯府时的愤怒,带着人去前院。
    正是夜半时分,庭院中被火把和灯笼照的通亮。
    李星禾走进前院就看见二公主带着她府上的兵马几乎挤满了整个院子,个个手上拿着刀剑,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她挺直了胸膛走过去,“二公主是要做什么,私闯官员府邸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公主当即掏出剑来,剑尖不稳的颤抖着,指在她脖颈上。
    李星禾丝毫不怵,甚至觉得那样子有些滑稽。
    这人可从来不碰刀剑,拿都拿不稳,摆这样子吓唬谁呢?
    奈何自己身上没有能护身的兵器,只得站直了身子,试探她的意图,“你带这么多人闯进来,又拿剑指着我,是想杀我吗?”
    二公主并没有心思说废话,开口道:“李星禾,交出兵符,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她是为兵符而来。
    李星禾冷哼一声,“兵符是圣上所赐,没有圣上的旨意,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说罢,再不正眼看她。
    “敬酒不吃吃罚酒。”二公主一声令下,“搜!”
    府兵当即闯进房中院中,如同强盗流氓洗劫,见人便推打,捡了盒子就打开,床铺掀起来,桌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府中顿时一片混乱。
    李星禾派出了太多人手出去找人,只剩下两成的亲兵还留在府中,护卫在身侧,敌不过来人人数众多。
    她不轻举妄动,二公主却越发得意起来,“都说你府上的亲兵能跟禁军比上一比,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你想造反吗?”李星禾警示说。
    “哼。”二公主不屑的扭过脸去。
    见她这个反应,李星禾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相信,她还真想造反啊,怎么敢的,一没官职二没兵权,难道就只靠着母亲是皇后,兄长是皇子吗。
    如此,也就理解了这帮人为什么要来自己这里抢兵符。
    真要给二公主拿到了兵符,那京城就免不了一场战事。李星禾注视着举在自己面前的剑,考虑着如何夺到自己手中,再挟持了二公主,以此破局。
    未等她动作,出去搜东西的府兵纷纷赶回来,“回公主,并未找到兵符。”
    二公主皱眉,又把视线落到她身上。
    “你把东西藏在哪儿了?”剑尖靠近了几分。
    “不记得了。”李星禾背起双手,眼白一翻,装傻充愣。
    二公主急道:“给我把她按住。”
    立马就有人上来抓住了李星禾的手脚,二公主将剑扔给了旁人,亲自上手搜身,“我不信,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能不放在府里。”
    手掌在她身上摸索着,还真摸到了一件硬物,从衣裳里抓出来,不是兵符,而是一枚翡翠玉佩,看着上头的字,二公主喃喃道:“贺兰瑾……”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底下人,“府里的人都在这儿了?”
    “是。”
    二公主环视一圈,凑到李星禾面前质问:“怎么独不见你的好侍君呢?”
    随手掂了两下玉佩,嗤笑着将流苏捋顺,亲手将玉佩系在了李星禾腰带上,口中却讽刺道:“你费尽心思保他平安,给他洗清罪名,怎的到了这种时候却不见他人了。”
    “堂姐,我早就想……”李星禾低语着。
    “想什么?”
    受人禁锢的长公主稍微蹲下身,忽然使力,一头顶到了二公主的下巴上,只听得当一声,整个身子被忽然撞过来的外力顶的向后倒退,扑通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趁着府兵都去关心二公主,李星禾趁机挣脱束缚,不是冲着大门,而是冲着倒在地上的二公主,跪压在她身上,攥紧拳头打在她脸上。
    “想揍你一顿!”
    李星禾一点力气都不留,把今天所有的烦闷苦恼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想造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又是打脸又是扯头发,甚至把胳膊拽起来,撸了袖子,狠狠咬一口,疼的二公主哇哇大叫,张口却流出血来,原来是方才下巴被撞时咬到了舌头,流了满嘴的血。
    二公主眼睛被打了一拳,几乎要睁不开,大着舌头催促道:“还不把她拉开!”
    府兵上来拉人,李星禾便紧抓着二公主的头发不放,痛喊声此起彼伏。
    混乱的搅合了大半个时辰,在府兵的帮助下,二公主捂着脸站起来,吐了一口血,骂道:“贱人……”
    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李星禾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痛快,就知道这蠢货打不过她,要不是这么多人拉着,她早就打赢了。
    二公主抬手还要再打,视线却偏向天边的明月,短暂思考了一瞬,示意手下人撤出去。
    她猛的推了李星禾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似的,没再说什么,匆忙带人离开,“走!”
    二公主的人撤离后,李星禾立刻就派了人偷偷跟过去。
    自己则跑去了后院,走到卧房里,四处都被翻的乱糟糟的,满地都是被打开的盒子,里头装着的首饰珠宝散落了一地。
    绕过地上的空盒子,走到衣柜旁,从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中找出了一条腰带,手指顺着腰带的纹路捋过去,本该突出一块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翻过来一看,被她挑开又缝上的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绞破了。
    兵符不见了!
    ——
    月落西山,第二日一早,和暖的阳光从东山上升起,先帝的车驾离宫,太子出宫相送十里。
    时至正午,新帝登基。
    只有极少人知晓,昨夜大皇子带兵围困太子府邸,双方僵持,援军不至,反贼被孟将军带兵镇压。
    李星禾按照手下人告知的路线追过去时,只看到了孟绮晗骑在马上,命令手下人将反贼捆起来,对大皇子丝毫不留情面,困严实了,一同押去牢中。
    她跟上去问孟绮晗有关兵符之事,孟绮晗却顾左右而言,摆明了是不想解释。
    李星禾一夜未眠。
    府中一片狼藉,仍旧不见贺兰瑾。
    作为长公主,她遵循旧礼前去义正大殿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大皇子下了狱,便是她站在最前头,二公主与三公主都没露面,反叫她享尽了荣耀。
    百官叩拜之后,新帝听众臣上书陈事。当即就有一人出来喊道:“微臣要弹劾长公主,私聚财宝,奢侈成风。”
    紧接着,又有一人说:“微臣也舍命弹劾长公主,与罪臣勾结,毁我庆朝根基。”
    “长公主身为公主,在封地豢养私兵人数众多,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早怀篡逆之心。”
    听到这里,李星禾终于按耐不住,迈出一步来反驳说:“封地之兵是我父王所留靖北军,本宫留下他们护卫疆土,早得先帝准许,大人不可于此非议。”
    借着余光,她看到了刚刚说话的那几人,正是先前巴结大皇子最为起劲的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
    大皇子谋反未成,叫他们世家再没了延续百年的指望。如今在朝堂上合起伙来弹劾她,难不成是为了泄私愤……
    即便她反驳了,几个高官也丝毫不怵,反而正色对龙椅上的新帝道:“圣上不惩戒长公主,是要漠视律法,以公谋私吗?”
    俨然一副威胁的口气。
    李星禾早知两党争斗不断,却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世家把控朝政让简单事都变得难了起来。
    原来他们并非针对她,而是想以惩处她为借口,来为难新帝。
    若新帝向着她,就被他们扣上以公济私的帽子,有了毁坏圣名的借口。
    “先帝公允,从不混乱公私之事,宁愿携皇后一同出宫养病,也要为圣上铺明前路,其心之深,让臣等望尘莫及。”官员恭敬道,“难道圣上要护长公主之私,不顾我庆朝之公吗!”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李星禾气得咬紧了牙,偷偷抬起眼来看龙椅上的新帝,他眉目深思,视线转过来,看向她,并未开口。
    她好像懂了一点。
    处在风口浪尖的是她,是她平日的所作所为给了旁人挑错的由头,从前有皇叔给她挡下风雨,如今新帝自己都还没坐稳,这些麻烦,只能她自己来承担。
    没关系,她当初做的时候就不害怕会承担后果。
    李星禾毫不犹豫的跪下来,对殿上大呼,“臣知错,还请圣上治罪。”
    人生得意须尽欢,吃尽了甜头,也该吞下苦果。
    ——
    牢门“咣当”一声关上。
    装点华丽的朝服和黄金的饰品都被摘下取走,李星禾一屁股坐在稻草堆里,百无聊赖的扯了一根稻草,绕在手指上玩,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第一次以长公主的身份进进议政大殿,却是这样狼狈的出来,朝堂可真不好呆。
    也不知道贺兰瑾当初那么年轻,是如何在这群老狐狸眼皮底下,做到中书令的。
    数罪并罚,她也就被判了一年,交个几千两罚金,只要在这儿待不到半年就能出去了,连封号都没被敕夺。
    还是比贺兰瑾要好上很多的。
    要是没有她,那个笨蛋可是要在这儿坐二十年的牢呢。
    想到这里,李星禾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被人抓到什么地方给杀掉了吧……
    笨蛋,笨蛋,早知道就该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自己身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音讯全无,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似的。
    昨日一夜未眠,少女蜷缩在墙边,眯缝着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不见天日的地牢潮湿阴冷,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胧之中好像听到巡视的狱卒口里说了句“风水轮流转”,又说什么“贺兰大人”。
    朝中还有第二个贺兰大人吗?
    李星禾睁开沉重的眼睛,背上被墙面硌的生疼,肩膀也坐得僵硬,蜷了蜷冰凉的手指,起身去喊住狱卒,问:“你们刚刚说的贺兰是谁?”
    听到她问,狱卒向她这边退了两步,热情道,“就是先前找公主喜欢的那个,贺兰瑾啊。”
    “嗯?”李星禾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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