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断地诱|惑宁寻和阁主,宁寻始终觉得不妥,但阁主有些被说动。
    东西一经出售就和奇玩阁毫无关系,更何况又是过了一段时间再消失。不是所有人都有宁寻这样好的鉴定本事,规则的遮掩让他们分不出真假,这给了奇玩阁很大的操作空间。
    不过真正让阁主心动的是那个人手上的法宝,能够复制赝品,携带规则之力,怎么想都很不简单。阁主的目的是夺宝,前面的不过是给那个人的甜头,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陆行渊的耳朵里。
    陆行渊打乱了阁主的计划,那人也十分谨慎,被陆行渊逼入虚空。
    宁寻不再隐瞒,知无不言。
    手握着大量真品的陆行渊似笑非笑道:“的确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就连替罪羔羊都选好了,是吗?”
    宁寻背脊一凉,她脑子转的快,很快就反应过来陆行渊说的这个替罪羔羊可能是指他自己。不说别的,陆晚夜的器鼎至今无人见过,多半是在魔族手上。
    联想到陆晚夜今日要的这些炼器材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当日那只复制品因为有人故意抬价,最后卖出了极高的价格,远远超过宁寻的估算。如果器鼎消失,之后又在魔族出现,引起的麻烦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
    陆行渊知晓一切,宁寻已经能够预料到这样的局面,这对奇玩阁是毁灭性的打击。宁寻面色发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披帛。她此刻担忧的不是奇玩阁的命运,而是她自己。
    她身为暗市的掌舵人,发生了这样的事难辞其咎,奇玩阁想要挽回局面,少不了要放弃她。
    “人心不足蛇吞象,宁大姑娘,你要是不想成为弃子,就要早做决断。”陆行渊好心提醒道:“虚假之物终不是长久之计。”
    奇玩阁的阁主之上还有长老会,比起阁主,陆行渊更希望和眼前这个姑娘打交道。因为她识趣,也有底线,不会很快失控。
    去库房取东西的弟子很快回来了,宁寻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把东西出售给陆行渊,这是她所能动用的权限下最大的让步,也是一种示好。
    陆行渊临行前别有深意道:“希望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交易。”
    宁寻微微颔首,这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皇城的寒冬过于漫长,飞雪挡不住临近的喜悦,谢廉府上一片喜气洋洋,卫家在帮忙筹办婚事。
    谢廉坐在暖阁里,看着外面忙碌的宫人,喃喃道:“不知道表哥他们会不会来。”
    谢廉和卫家联系紧密,比起那些勾心斗角的兄弟,他当然更偏向卫家的人。
    同他一起坐在暖阁的卫元道听见他的嘟囔,道:“我前些日子派人问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他们中不少会出关,应该赶得上。”
    卫家派去猎场闭关的那批弟子中,不少都是族中好手,这次出关说不定又能让卫家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卫元道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道:“等你和天衍宗结亲,你也算帮你父皇拉拢了天衍宗。我知道你和那人没有感情,但是没关系,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谢迟跋扈多年,靠的不就是天衍宗?还有那个谢陵,他如今敢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得了琅煌的青睐?不过以后你也不差,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机会只有这一次,你明白吗?”
    谢廉和吕年也就见过几次,印象还行。身在他这个位置,感情和权势不能两全时,自然要偏向后者。他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成亲意味着他能摆脱谢迟。不管谢迟再怎么恶趣味,总要顾忌一二。
    “你放心,我明白,我不会意气用事。”谢廉向往能让他摆脱一切的权势,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这种机会。
    卫元道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这孩子和他母亲不亲,但一直都肯听他的话,这样就很好。
    暖阁外,雪花飞舞,一切宁静悠远。
    谢廉成亲,谢道义这个当父亲的还是要有所表示,他派了得力的宫人前去帮忙,保证婚事顺顺当当地办下来。
    天衍宗那边已经筹备妥当,这些日子和他有不少消息往来。
    云棠的离开对于他们双方而言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所以他们需要利用新的关系来修复,除了这桩亲事外,谢道义多加了一个筹码。
    皇朝有一方秘境,每隔五十年就会开启一次,今年正好满五十年。以往秘境只是给皇朝弟子使用,为了这次联姻,谢道义把秘境加上。这倒不是他大方,而是谢家圣人谢问推断这方秘境面临枯竭,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开启。
    既然是要被舍弃的东西,用来发挥最后的价值也算物尽其用。
    师无为的传信中提到他会挑选出一批弟子和谢家的人一同进入,这次成亲就会把人带来,让谢道义早做打算。
    谢道义没有回信,也不需要他回信,他把信放在一旁,听见白袍卫禀告他们察觉到了陆行渊的行踪。
    “就他一个人?”谢道义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两年了,终于又要见面了吗?
    当初他不知道陆行渊是陆晚夜的儿子,只是觉得那孩子某些角度很像陆晚夜,但性格太冷了,冷到无情的地步。除了模样,他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联想到陆晚夜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他更像云棠。
    谢陵的存在让云棠不再虚以委蛇,而陆行渊的身份直接戳破他们之间恩爱的幻影。谢道义不会对谢陵怎么样,却不保证不会对陆行渊出手。
    “我们的眼线只看到他出现,除了他,并没有其他魔族的身影。”白袍卫如实回答,陆行渊习惯独来独往,这样的结果其实很正常。
    谢道义思索道:“谢陵最近在做什么?”
    白袍卫道:“十七殿下一直在自己宫里,除了逗鸟就是修炼,没有出来。”
    “谢迟呢?”
    白袍卫迟疑了一下,道:“十六殿下最近也很努力。”
    云棠离开的威胁让谢迟懂得学会生存,他比以前收心,知道修炼。但张扬跋扈的性格还是和从前一样,甚至有些变本加厉。宫人不敢和他计较,就算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白袍卫知道谢道义还没有完全放弃他,这样的程度在谢道义的眼里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自然也不需要让他费心。
    两兄弟相安无事,这倒是让谢道义有些惊讶。他沉默一会儿,道:“把陆行渊的消息透露给谢陵,如果他想离开,你们放他出去,暗中保护。”
    白袍卫躬身道:“是。”
    陆行渊在皇朝现身,以谢陵对他的依赖不可能无动于衷。谢道义不方便打听的事,让谢陵去办再合适不过。
    只是他这次这个期望注定要落空,谢陵对此毫无反应。
    谢遥府邸,难得有空和白泽坐下来聊聊的谢遥带着金蛇上门拜访,府里的侍卫送来酒水,他和沈炽坐在梅花盛开的庭院中,一边赏雪,一边谈天说地。
    “白师弟,我怎么觉得十七弟离开后,你也变得无精打采?”谢遥注意到沈炽的异样,以为他是舍不得谢陵,开解道:“父皇也是为了十七弟的安全着想,那日若非无尘小师父也在,十七弟恐怕身受重伤。”
    谢遥想到三尸宗的突袭,心有余悸。那天之后,似乎白师弟还沉寂在那样的事情里没有缓过来。
    沈炽嗯了一声,实际脑子里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没有多余的感情流露。陆行渊没有透露太多关于谢陵的记忆,只是挑有用的部分放在玉简里。他抹去了他和谢陵相处时,那些暧|昧的痕迹,亲密的接触。
    沈炽看玉简的时候就觉得有大段大段的空白,而且几乎不会有关于夜晚的记忆,仿佛那是一个不能给他看的禁|区。
    沈炽没有好奇,因为他想不到这样的夜晚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以为只是无事发生,无事需要记住。
    “司文的契兽以前很害怕你,但今天居然安静极了,是因为冬季太冷了吗?”缠|绕在谢遥手腕上的金蛇懒懒地看了沈炽一眼,没有任何排斥,好像所有的逆鳞都被抚平。
    沈炽看了一眼蛇,隐约记得里面还有一个特殊的灵魂,和眼下这个身份有着特殊的关系。陆行渊两次觉醒血脉,就算是魔族站在他面前也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是一条敏锐的妖兽?
    沈炽难以模仿这方面的威压,淡淡道:“是要进入冬眠期了吗?”
    谢遥摇头,抚|摸金蛇的鳞甲,笑道:“十七弟离开后,无尘和凌玉尘也没来了,府里突然变得好安静。”
    沈炽环顾四周,确实太安静了。他甚至能听见风雪飘落的声音,炉火上热水沸腾,寒梅怒放,一切和陆行渊记忆中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的记忆里,身边围绕着很多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君上并不孤单呢!
    沈炽嘴角微勾,突然觉得有些开心。他担忧陆行渊,因为他做事喜欢独身一人,他怕他身边没有可以信任帮衬的人,怕他孤军奋战。
    可是那份记忆里他过的还不错,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不断地吸引星火朝着他靠近。
    “真好。”沈炽低声感慨,一时间,就连眼前这人也看的顺眼了。
    院子里的风雪没有停歇,但刺骨的寒意逐渐散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雪从年前一直下到年后,皇城被冰封,四野白茫茫的一片。不过轮到谢廉的婚期时,天色竟然久违的好转,太阳驱散了厚重的云层,一缕阳光从苍穹上落下来。
    玄门结契没有凡人那么多繁文礼节,不需要迎亲接亲,重要的是在四方来客的注视下缔结道侣契约,道侣立誓,以作约束。
    因为宾客众多,早在年前谢道义就让人新建了大殿迎客。他和师无为作为高堂肯定要到场,其他兄弟也久违地聚在一起。
    喜气洋洋的氛围从谢廉的府邸一路延伸出去,感染了整个皇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诉说着这桩喜事。
    各门各派陆续到场,而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妖族掐着点送上贺礼。虽然他们来的晚,但因为是妖王墨祁亲自带队,谢道义没有说什么,还出门迎接。
    谢陵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谢道义拉出去。他在妖族时就和墨祁关系糟糕,他们之间别说交情,就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一别数月,圣人颇为惦记,这是他请我给你带的礼。”墨祁不情不愿地递给谢陵一样东西,说话时眼神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向别处,傲慢的让人不适。
    在他的眼里,谢陵这样一个被用来算计的棋子竟然跳脱了掌控,烦躁和不甘心在所难免。那低贱的血脉机缘巧合下得到不一样的升华,反而和他这个历经磨难坐上王位的人站在同一高度。
    谢陵完全没有伸手接的打算,瞥了一眼,乖巧地笑道:“既然是先生给的,不如我借花献佛,送给三哥做贺礼吧。”
    琅煌会送什么呢?谢陵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和墨祁的关系那么糟糕,如果真的是重要的东西,琅煌肯定不会假借墨祁之手。说不定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想要借此让他和墨祁缓和一下关系。
    墨祁没有任何的劝导,自然地把东西交给旁边的侍卫,反感地擦了擦手,视线掠过谢陵,看向眼前的谢道义和师无为,道:“听说你们最近得到了陆隐川的行踪?这样的场合他肯定也会来吧?”
    陆晚夜的孩子,领导魔族离开荒域重回人间的陆行渊,他就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顶上的刀,随手都会失控。
    谢道义对墨祁的态度微微蹙眉,他知道谢陵和他关系不好,但他未免有失风度,还是当着他这个父亲的面。
    “他来不来重要吗?”谢道义冷淡地回了一句。
    墨祁听出他的不悦,转头看向谢陵。在这个地方,唯一算得上和陆行渊关系好的人就只有谢陵了,要是想从他口中知道点消息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陵歪了歪头,一脸的明媚纯真,笑道:“父皇,我看见了几个熟人,想要过去打声招呼,先行告退。”
    谢陵无视了这些人的试探,陆行渊当然要来,他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谢遥带着沈炽前来赴宴,路上遇到了凌玉尘和无尘。四人寒暄了两句,凌玉尘有些诧异地盯着沈炽,放慢脚步,拉了拉走在前面的无尘衣袖。
    “和尚,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凌玉尘看着沈炽相差无几的身形,是声音不对吗?还是态度不对?他怎么觉得面具下的这个人并非陆行渊呢?
    无尘依旧温和,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烦恼,他平静道:“只是你的错觉。”
    “我不会弄错。”凌玉尘邪笑道:“毕竟是我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人。”
    无尘微微垂首,敛眸不语。
    凌无尘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越过他追上沈炽。另一边谢陵刚好走过来,他先和谢遥打了招呼才看向沈炽,视线淡淡地一扫就收回去,冷静的好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七哥,我今天能跟着你吗?”谢陵一想到墨祁的脸就不想靠近谢道义,虽然很想知道他的脸色会如何精彩,但要是自己心情太差,会完全失去欣赏的乐趣。
    谢遥也有好些天没见他,视线在他和沈炽之间转了转,道:“当然,今天又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需要循规蹈矩,你不想和其他兄长坐在一起,就和我一道入场。不过你应该是和父皇一起来的,父皇人呢?”
    “妖王来了,他们在那边议事。”谢陵瞥了眼沈炽,和陆行渊差不多的身量,但应该是不熟悉的缘故,对周围的人有着很明显的疏离感。
    这样不行啊!谢陵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还是要帮着遮掩,以免露出马脚。
    今日的府中太过热闹,来来往往的熟人总得打招呼,聊上两句。谢遥很快就进入人群中左右逢源,缠在手上的金蛇有些无精打采。
    沈炽没有跟上去,谢陵站在他身边,道:“距离感太明显了,你应该懂得如何交际。”
    沈炽转头看过去,最先看见的就是那对狼耳朵,在陆行渊给的记忆中,这对耳朵总是能够很好地反应主人的心情,开心,难过,委屈……但此刻在他面前的,他怎么看都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就只是耳朵而已。
    “我只是陪谢遥走个过场,用得着去和那些人虚以委蛇吗?”沈炽讨厌人族和妖族,就算是面前这个人也一样。
    无法抹去的记忆时刻在心里翻滚,越是接触越是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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