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渊会少量控制雷霆落在自己身上,在雷霆的冲击和淬炼下,仍有裂痕的神魂上银光不断游|走,像是一根银色的丝线,在对陆行渊的神魂修修补补。
    此方雷池被陆晚夜称为小天道,雷霆之中自然也带着一点微弱的天道之力。陆行渊真正需要的就是这点微弱的天道之力。
    道,以一生万物,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妙。
    用它修补神魂自然无可挑剔,但试问天下除了陆行渊,又有谁有这样的大手笔?
    雷霆和陆行渊交战多次,似乎也发现自己被利用,它愤怒咆哮,雷鸣声不断,手臂粗细的雷霆在陆行渊的头顶上穿梭。
    陆行渊巍然不动,破厄以他为圆点,在四周布下密密麻麻的剑光。远远看去,他像是被笼罩在一个白色的茧中。
    雷霆一道道冲击而来,带着可怕的呼啸声,狠狠地撞向陆行渊。
    外层的剑光被冲散击溃,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剑光凝聚起来,多余的雷霆之力透过剑影落在破厄的剑身上,破厄闪烁微光,吸收那些雷霆之力。
    陆晚夜站在雷霆外,他今日的神色没有往日那般轻松,这是最后一次融合,也是陆行渊特殊体质的一次相生。
    天上的雷劫似乎到了最后,雷霆的威力逐渐小了。陆行渊在调整气息,面色红润,看上去似乎融合的很完美。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来,陆行渊身形微晃,雷劫落在玉佩上。玉佩爆发出亮眼的白光,将所有的雷霆之力吸收殆尽,最后还冒出一丝青烟,像是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一般。
    陆行渊抬手一招,玉佩落入掌心,手感温润冰凉,很舒服。他眉眼带着笑意,转身朝着雷池外的陆晚夜走去。
    陆晚夜见状,知道他成功了,松了口气,道:“感觉如何?”
    “很好。”陆行渊回道,多年分魂,一朝重聚,心念合一,那种完完整整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想和陆晚夜分享自己的喜悦。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体一僵,手上的玉佩坠|落雷池,面露痛苦之色,浑身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痛苦闷哼,全身灵力暴走,嘴角顷刻见血。
    雷池中,刚刚安静下来的雷霆再次翻滚奔涌,雷光拔地而起。
    陆晚夜大惊失色,刚要往前,就被一股威压震慑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行渊痛苦倒下,身体悬浮在雷池中,青筋暴起,肌肉下灵力形成堵塞的气流凸显,在他身体里蠕动。
    一滴金色的血液从他的眉间飘出来,始祖的威压瞬间覆盖整个雷池,雷霆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雷池深处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隆声,周遭的空间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随着血液的浮现,陆行渊身上爆出一层血色,身体迅速干枯,整个人瞬间苍老。
    陆晚夜隐晦地看向那滴始祖之血,艰难地活动手指,压制他的不是灵力,而是始祖之威,那是所有魔族都要臣服的可怕威压。
    血液停在陆行渊的身体上空,化作一张和陆行渊的身体一样大小的细密血网,在陆行渊的身体干瘪的如同枯枝一般后,才慢慢地沉入陆行渊的体内。
    血网密布陆行渊身体的每一处,像是数以万计的银针狠狠地刺向陆行渊,疯狂地冲刷他的身体。
    陆行渊发出呻|吟,痛苦让枯败的面容有些狰狞。他的意识一开始不算清醒,随着血脉的冲击,越来越清明。痛楚成倍叠加,刚刚平衡的魔魂道骨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挤压,疯狂地想要把它们溶为一体。
    陆行渊忍受着撕裂般的剧痛,试图掌控这股力量。
    陆晚夜紧张不已,始祖溶血,扛过去是天高地阔,平步青云,抗不过去……
    陆晚夜眼中多了两分狠色,他的儿子不可能抗不过去,就算真的有危险,他也一定会保下他。
    雷池中,闷响声逐渐平息,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陆行渊的挣扎。
    血液游|走,痛苦一遍遍磨炼陆行渊的意志,不让他昏睡。陆行渊咬牙强忍。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始祖之血始终没有彻底融入。
    陆晚夜眯了眯眼,意识到不妙。
    一滴始祖之血并不足以完全改变陆行渊的体质,完成蜕变,它这样不上不下,最先崩溃的人是陆行渊。
    果不其然,陆晚夜的念头刚刚闪过,悬浮平躺的陆行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挣扎着爬起来,他眼窝深陷,双目赤红,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枯枝般的手紧紧地抓着破厄。
    他神情痛苦,理智被一点点蚕食,心里充斥着一股残暴的戾气,让他渴望鲜血,渴望杀|戮。他的右手抬起剑,左手拼命地压制。在眼前这片空间里,除了陆晚夜,再也没有可以供他厮杀的生灵。
    如果他此刻离开小世界,外面的魔族就是他的剑下魂。
    “……走!”
    陆行渊凭着仅存的理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陆晚夜发现自己能动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陆行渊扑去。陆行渊要他走,可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受折磨?
    陆行渊本能地后退,一遍遍地暗示自己不可以对陆晚夜出手。
    “你的血脉和始祖之血相差巨大,必须把始祖之血逼出来!”陆晚夜语速飞快,与此同时,他手上法决完成,一连打出数道印诀落在陆行渊周围,那些印诀落地成阵,将陆行渊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陆行渊赤红的眼中有了短暂的清明,甩手扔给陆晚夜一样东西,随后再也压制不住体内奔涌的戾气,抱头后退,目光溃散。
    陆晚夜接过东西一看,是一个小瓷瓶,他打开盖子,浓郁的灵力让他的神魂为之一振,里面蕴含的奇异力量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陆行渊身上剩下的半瓶古魔精血。
    他所得之传承,无限地接近始祖,血液效果非比寻常。他不知道,但陆晚夜认出来了。几乎是一瞬间,陆晚夜的脑海里就闪过无数的念头,他将血液洒向空中,四周的灵力为之一颤,浓稠的血液凝固在半空。
    陆晚夜抬手施法,血液溶解,在他的掌控下一滴滴飞向陆行渊。
    此刻的陆行渊已经理智全无,他被困在阵法内,挥剑攻击,阵法震颤,力量不断向外波及,陆晚夜闷哼一声,随后全力压制,面不改色地操纵血液。
    逼出始祖之血确实可行,但是是下下策,因为融合失败后把血液逼出体内,这滴血差不多就废了,再想融合是不可能的事,只能练成法器,或者用来战斗。
    但现在多了半瓶精血,完全可以放手一搏,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血液靠近陆行渊并没有钻进他的身体,而是不断地汇聚,化成拳头大小的血球,悬浮在他的头上。
    “行渊,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凝神!”
    陆晚夜以神魂传音,他的力量穿透血雾落在陆行渊的脑海中。
    陆行渊混沌的脑海内有了刹那的清明,身体的剧烈刺痛让他挣扎着恢复意识,收剑盘膝而坐,和体内那股作祟的力量对抗。
    他的身体从干枯开始膨胀,像是要被无法发泄的灵力撑破。
    陆晚夜看准时机,变幻法决,低声喝道:“散!”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凝聚在陆行渊头上的血球突然爆开,形成一团细密的血雾,将陆行渊笼罩在其中。
    鲜血一接触到陆行渊的身体就发生剧烈的变化,在不断下坠的血雾中,他的灵力停止扩张,身体渐渐地恢复过来,苍老的面容焕发生机。
    随着血液的不断消融,一缕缕的红光从他的身体内渗出来,笼罩在他全身,不消片刻就变成一团结晶,将陆行渊包裹在里面。
    陆晚夜探出神识,察觉到陆行渊的状态趋于平和后才放松下来。他胸膛内气息一阵翻滚,呕出一口元气,神魂有些黯淡。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看着自己恍惚变得透明的手,找回落入雷池的玉佩,手指摩|擦上面刻着的花纹,喃喃道:“还有时间能把你做完。”
    陆行渊的意识沉入一片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想要找一个方向,四周却空旷的什么都摸不到,静悄悄地连心跳声也消失无踪。
    陆行渊很诧异,在他思索时,眼前出现了一道微光,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对!”暴躁恼怒的声音穿透耳膜,出现在陆行渊眼前的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袍,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他跪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堆碎片。
    他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亮的可怕。在他四周,大地荒凉,寸草不生,漫漫黄沙如海,一望无际。苍穹万里如洗,阳光白晃晃地一片。
    陆行渊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个人,而他是天地外的眼睛,只能看。
    身影砸碎了手中的碎片,身上弥漫着浓郁的魔气,愤怒之下,仰天咆哮。顿时天摇地动,黄沙下坠,大地龟裂。
    陆行渊只觉得气血激荡,五脏六腑都要在这怒吼下破碎。
    黑影猛然看过来,目光直直地盯着陆行渊所在的方向。陆行渊耸然一惊,下一刻他就被人扼住脖子,呼吸困难。
    那张不断在眼前放大的脸面目狰狞,睚眦欲裂,眼神里怒火滔天。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黑影不断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对着陆行渊愤怒咆哮。
    陆行渊眼前重影阵阵,就在他觉得快要失去意识时,掐着他的人松开手,步步后退,凝神看着陆行渊,神情越来越复杂,不一会儿又哭又笑,疯疯癫癫道:“要快点,要快点,没有时间了!”
    陆行渊不明就里,他想抓住眼前人问个明白,可是刚踏出去,脚下一空,失重感随之而来。
    熟悉的下坠感让陆行渊清醒过来,他睁开眼,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红色的茧被他全部吸收,体内灵力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还猛涨了一大截,快要接近渡劫中期。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雷池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陆行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雷池外,陆晚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椅子,正坐在边上闭目养神。
    陆行渊站起身,全身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坐久了有些不适应活动。他舒展四肢,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椅子上的陆晚夜听见声响,睁眼扭头看过去,神情一怔,下一刻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陆行渊大步流星,跨过雷池,对着陆晚夜深深一拜:“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融魂不困难,但始祖之血的突然发难让陆行渊心有余悸,他当时浑浑噩噩,不用深想,也知道陆晚夜会如何担忧。
    陆晚夜拍拍他的肩,道:“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这个当爹的,要是儿子快没了都不皱下眉,还能叫爹吗?”
    陆行渊不说话,他看着陆晚夜,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异样。他初入小世界时,还没有陆晚夜这般高,但此刻他和陆晚夜站在一起,视线平行,已经一般高了。
    他诧异地低头审视自己,看看手又看看脚。
    陆晚夜的视线一直在他头上,眼神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彩,见状道:“挺好的,也不枉你遭这罪,感觉怎么样?”
    陆行渊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轻松,始祖之血和古魔精血把他的两种不同体质直接融为一体,这一刻,他犹如新生。
    陆晚夜为他高兴,笑着笑着没忍住,掩唇轻声咳嗽,面色苍白。
    陆行渊心里一紧,心中警铃大作,直觉陆晚夜的身体状况不太对劲,他的神魂没有以前那么凝实,不再给人是人活人的错觉,反而能察觉到是一道魂魄。
    “我昏迷了多久?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陆行渊面露忧色,一想到是因为自己,他就一阵难受。
    陆晚夜收了椅子,压下想要咳嗽的冲动,带着陆行渊走回小院:“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只不过是一次性透支了太多的魂力,你不要担心,只要还在小世界内,我的魂魄就不会散,只是接下来可能要沉睡一段时间。”
    陆行渊没吭声,默默地跟在陆晚夜身边,他和父亲一样高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个孩子。
    陆晚夜搭上他的肩,道:“我只是睡一觉,不是要和你生离死别。”
    陆晚夜没有说谎,小世界内灵气特殊,沉睡确实能让他恢复,只是这个时间很漫长,他或许能够很快醒过来,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醒来。
    怕陆行渊担心,陆晚夜避重就轻,他一脸轻松,不想给陆行渊增加负担。
    “你这次蜕变,可能会引起一些骚动,族内随便解释两句,外界就由他们猜。”陆晚夜在院子门口停下脚步,大开的院门内,一切依旧是陆行渊初来时的模样。
    陆晚夜抬手,宽厚的手掌落在儿子的头上,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手指落在另一个地方,戳了戳带着细绒的角尖。
    陌生而异样的触感让陆行渊反应强烈,他连连后退,一脸惊讶地看着陆晚夜,慌忙抬手往头上一摸。
    坚|硬的魔角冰冷,有种金属的质感,魔角的角尖因为才刚刚长出来,还带着细绒,柔韧而不生硬。
    陆行渊傻了,摸摸左边又摸摸右边,他不仅是长高了,还长角了。
    “别摸了,只长了右边。”陆晚夜欣慰地看着陆行渊,揶揄道:“一个也行,一个也好看。”
    陆行渊说不出话来,难怪陆晚夜一直盯着他的头,还让他给魔族解释一下,他刚才就奇怪,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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