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煌眯了眯眼:“虽然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你就这样拆穿我,显得我很傻。我从进门到现在,我那步做的不对?”
    琅煌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只是两句闲谈,这要是换个人,根本就不会想的那么深。
    谢陵垂眸,常为局中棋,猜到这又算得了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你那么好心,本来就稀罕。”
    琅煌一听谢陵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矮榻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捡你回来可不是因为你师尊。你不能因为我今天有这个想法,就怀疑我捡你回来的用意。”
    在妖族,狼不稀罕,但白狼少见,有天赋的白狼就更少见了。琅煌一个人过了千百年,是瞧上谢陵这一身毛色才把人从墨祁手上带回来。
    谢陵和琅煌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知道他不是精于算计的人,今天这事说不定真的就是撞见他又和墨祁作对,心血来潮。
    “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连另外两位圣人也不能免俗?”谢陵也曾坐拥天下,但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独享寂寞,高处不胜寒。
    琅煌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调整坐姿道:“这不是权势的问题,是我们快死了。我还好,这些年没修炼,修为一直控制不变,代价就是会变老。顾诀占了地势的便宜,也压制的不错,谢问稍微麻烦一点,也就还能活个百十年。”
    百十年对于修者而言,太短了,更何况还是圣人。
    谢陵不禁挑眉:“圣人也会死?你们不是应该飞升吗?”
    “天道都没了,飞个蛋!”琅煌骂骂咧咧道:“你以为顾诀在争什么?他在争活命的机会。你别看他表面上大义凛然,说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还道天地,造福一方。实际上他要是真甘心赴死,还会对付陆晚夜?”
    谢陵心里一紧,当年那一战没有人不知道,但战争的起因语焉不详,妖族和人族更多歌颂的是他们的胜利。
    谢陵想到无尘提到的狩天计划,面露嘲讽之色,冷笑道:“陆晚夜没了,也没见你们飞升。”
    琅煌激动的情绪因为谢陵这句话冷静下来,他坐直身体,又把两只手相互插|进袖子里,一直腿搭在矮榻边缘。
    天际的晚霞彻底消散,暮色笼罩天地,琅煌背着光,神色有些模糊。他没有参与狩天计划,但他是知情者,旁观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谢陵才听见他的声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陵不解地啊了一声,琅煌抬头看着他,没好气道:“跟你说了,你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狼大不中留。”
    谢陵轻哼一声:“我又不是你养大的,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还不稀罕听。”
    琅煌被哽了一下,谢陵算得上是被陆行渊养大的,确实和他关系不大。可这一比较就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他现在才是谢陵的看护人,还能被陆行渊比下去?
    “你不想听,我偏要你听,你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琅煌让谢陵仔细听,把狩天计划的核心抖了出来。
    谢陵瞳孔骤缩,这个答案完全出人意料。
    琅煌啧了一声,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参与吗?这根本就不可能,陆晚夜要有这玩意儿,还会跟我们在这里拉扯吗?他早开天辟地,带着魔族销声匿迹,保准顾诀把整个大陆翻过来,也找不到他一根头发丝。”
    谢陵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这种事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有迹可循,他需要问一问陆行渊才能下定论。
    魔族的事务没个三五天都不敢说上手,陆行渊埋头苦干了好几天,总算把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一给出解决方案,一并交给梅洛雪。
    梅洛雪翻翻看看,说了句不错,就催他回来休息。
    他要闭关的事梅洛雪已经知会下去,玄弋也短暂地搬出,不会有人来打搅他。
    在进小世界之前,陆行渊决定先见谢陵,他不确定小世界内入梦有没有这样的效果,提前给谢陵打声招呼,他也安心一些。
    谢陵对梦境的控制逐渐成熟,陆行渊进入的场景还是他在妖族的风雪无边楼。楼外风景优美,只是临近黄昏。
    谢陵坐在外面的回廊上,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透过珠帘轻纱,陆行渊的身影逐渐清晰。
    入梦的时间不可控,谢陵已经等了好几次,所幸今日陆行渊没有让他失望。
    陆行渊站在珠帘后面,和谢陵对视了一眼,低声笑道:“你知道我要来?”
    谢陵垂耳道:“左右是梦境,我多等几次,总会看见师尊。”
    相隔甚远,虽然梦境相通,但消息不相通,见面其实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陆行渊抬手掀起珠帘走出房间,楼外晚霞满天,艳色无边。
    “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说。”陆行渊在谢陵身边坐下,这一次克制而守礼,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除了视线扫过谢陵的耳朵,和垂在一旁的狼尾,蓬松的毛发看上去很好揉的样子。
    谢陵收了收自己的尾巴,道:“巧了,我也有。不过我不急,师尊先说。”
    陆行渊见状又想揉他的耳朵,但他忍下来了,道:“我继承魔君时有意外之喜,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说着他想到刚才谢陵说一直在等他,又道:“闭关期间,什么状况都有可能,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信。不如七日为期,子时为限,如果我没来,你就别等了。”
    闭关是件好事,正好琅煌给谢陵安排了新的训练,他也要忙起来,不能日日入梦。
    “七天一循环,时间不长不短,也好。”谢陵道:“如果师尊不能入梦,便是我来不了。”
    陆行渊心念一动,道:“你在妖族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别闷在心头,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谢陵闻言,展颜一笑,狼尾巴轻轻摇晃。他在妖族足以自保,但既然陆行渊都这样说了,是时候准备一个小本本,方才好一一还回去。
    陆行渊手指轻捻,掩唇轻咳一声,视线从谢陵身上移开。他的目光转向天际,道:“这是你在妖族生活的地方吗?”
    谢陵点头,琅煌的风月无边楼,也算是妖族的一个特殊之地。穷尽楼台之美,尽显山水之乐。
    陆行渊环顾四下,大概判断出谢陵处境不错,心宽不少。
    谢陵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靠近他道:“师尊,你还记得无尘说过的狩天计划吗?”
    陆行渊道:“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狩天计划真正的目标是东皇钟!”
    第六十八章
    上古神器东皇钟,传闻为始祖所造,内有乾坤,可以开辟天地,自成一界。上古时期,三族为了抢夺此物大打出手,关系一度恶化。而随着上古消亡,这极具特殊性的东皇钟消失无踪,再也没有人见过。
    如今天下大道不全,灵气减少,飞升无路,若是真的有东皇钟,确实可以另辟蹊径,以求生路。
    但就像琅煌所言,陆晚夜要是真的有这东西,他完全可以带着魔族进入东皇钟避难,而不是将计就计,利用战争补充荒域的灵气,让族人在此休养生息。
    东皇钟之祸疑点重重,到了此刻,陆行渊才惊觉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他虽活了一世,却困在天衍宗的棋盘上,一步步走向灭亡,不知魔族所在,不知狩天计划全貌。他眼前所见的天地,只是广袤无垠下的冰山一角。
    即便他设计让谢陵走出棋局,给自己铺了后路,也因为谢陵自戕,一切回到原点。那座山崖,不仅是谢陵人生的转折点,更是一切事情的转折点。
    他们向死而生,开启了截然不同的故事轨迹。
    狩天计划浮出水面,魔族再见天日,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陆续登场,一场前世没有经历过的迷局,浮现在陆行渊眼前。
    他始终不明白,顾诀是如何断定东皇钟在陆晚夜手上?难道是因为那块蕴含小世界的长命锁?
    陆行渊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些问题只有陆晚夜能给他答案。
    “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你这个样子可不利于融魂。”
    小世界内,陆行渊因为东皇钟一连走神多次,这让给他讲解雷池状况的陆晚夜忍不住侧目。这些天以来,他还没有见过陆行渊这个样子,关切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是陆行渊去融魂的关键时刻,一点差池都会让局面瞬息万变,陆晚夜不敢拿他的安危去赌。如果陆行渊不能调整好状态,他会把这件事往后推。
    陆行渊轻揉额角,看着陆晚夜欲言又止。他这个样子要说没事,狗都不信。
    陆晚夜见状道:“你我父子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陆行渊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知道我就算问了,爹也不会告诉我答案。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也省得你听了为难。”
    陆行渊回到魔族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在小世界进进出出,如果陆晚夜真的想要他知道,根本就不会瞒着他。他之前心里就有所怀疑,此刻便顺着这个思路走。
    如果陆晚夜开口,他就能问,如果陆晚夜不开口,那就是拒绝。
    陆晚夜闻言顿时了然,没有追问是什么事,反而多看了陆行渊两眼。他儿子和他耍心眼,嘴上说着不说,却已经把问问到嘴边,试探他的态度。
    “你想知道什么?”事关儿子融魂,陆晚夜松了口。
    陆行渊直接道:“东皇钟。”
    战事因东皇钟而起,陆行渊只说这三个字,剩下的就让陆晚夜斟酌。他觉得能说多少,就会告诉陆行渊多少。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陆晚夜竟觉得陌生,他沉思片刻,清风拂过他耳边的鬓发,他微侧的脸在此刻看起来有些严肃。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解答陆行渊的疑惑,反而问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接受始祖之血时,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或者看见什么?”陆晚夜敛了笑意,透出几分威压。
    陆行渊心生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自己听见了几句模糊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海水包围。
    “我感觉自己沉入水底,水流压迫我的五脏六腑,有种窒息感,可是耳边鸟语花香,应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陆晚夜皱了皱眉,陆行渊经历的,恰恰是他当初接受古魔精血时所看见的。山川草木在深渊之内,海水垂泄千里。那是个飞鸟不过,鸿毛不浮的绝地,而且无解。
    陆晚夜神情凝重,但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陆行渊既然问起东皇钟,那应该知道狩天计划,这是被当成一件事的两件事。
    先说东皇钟,它根本就不在陆晚夜手上,陆晚夜甚至连它的面都没有见过。顾诀会发疯,针对陆晚夜,大概是因为他去过一次仙界,还是一个人进去的。
    仙界崩塌后,仙门关闭,旁人想要进去,只有等仙门开启。
    但陆晚夜是谁?天下第一的炼器师,精通各种阵法,他另辟蹊径摸索到了仙门的位置,成功搞出一条通道。
    只不过这条通道并不稳定,随时有崩塌的危险,陆晚夜也是胆大。他进入仙界不是为了寻宝,恰恰相反,他是去藏东西。
    那是一样危险而特殊的东西,拿在手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放在仙界这个坍塌之地再适合不过。如果可以,陆晚夜希望它永远不被启动。
    但凡事不能太绝对,多留一个后手总没错。陆晚夜把藏匿东西的地点做成玉简,在他死前,他把玉简交给了云棠。
    如有必要,云棠自然会进入仙界,将它取出,用在该用的地方。
    因为这次仙界之行,陆晚夜如入无人之地,最后更是全身而退,有谣言不足为奇,但把谣言当真的只有顾诀一人,他坚定地认为陆晚夜和东皇钟有关系。
    其实早在陆晚夜被顾诀盯上之前,狩天计划就有了雏形。修为越是接近顶端的人,越能感受到如今天道的残缺和灵力的稀薄。
    陆晚夜觉得肯定是他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事,才会让顾诀把他纳入狩天计划,进而挑动三族战争。
    结果仗打完了,魔族走了,东皇钟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顾诀兴师动众,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倒是荒域在陆晚夜的算计下恢复生机,魔族从两族的争斗中跳出来,休养生息。
    “所以说,有些时候这人还是得听劝,不要想当然,听风就是雨。”陆晚夜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没有被人算计冤枉的愤怒。他喝着茶,赏着花,和陆行渊慢慢唠嗑。
    他说了重点,没有遗漏,陆行渊却听着不太对。仔细想想,陆晚夜太冷静了,在和顾诀的拉扯中,他看似被算计,却未落下风。
    他总有余地和退路,不让自己狼狈。
    陆行渊不禁心生疑惑,他的父亲真的对东皇钟一无所知吗?
    “我怎么觉得你没和我说实话?”陆行渊拧眉道:“我们之间也需要拐弯抹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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