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昌侯蹙眉瞧了一眼盛玦,紧接着快步上前挡开对方,而后坐在榻边,关怀地问自家宝贝女儿:“洛瑶感觉好些了吗,饿不饿,爹爹叫厨房做了一桌滋补身子的菜肴,就等着你醒来去吃呢。”
    盛玦背对过他们,不是很想说话。
    王夫人上前表达了对他的感谢,而后非要叫人去准备一些谢礼。
    摄政王府也没什么应酬花销,也经常收到一些外朝他地的献礼,盛玦不是很想去收,便摆了摆手,主动出了房门。
    他出去吹了会儿风,把房间留给江洛瑶和她爹娘叙话。
    他是真的不想收那份谢礼,好像要是收了,这份来回往返的人情就成了终止一样,就像当初岳昌侯府给他送来山岛青色六角摆柱,他就可以拿还礼的借口,去光明正大地打听一下侯府的事儿,也给对方一个回话的机会。
    而今,他想,若收了王夫人给的谢礼,这俩人会不会觉得人情还清了,就不再履约,叫洛瑶多在自己身边陪着了。
    盛玦不是很想看到这个结果。
    他决定继续让侯府欠着自己这份人情,不让这岳昌侯诡计得逞。
    思考的功夫,许笠也寻来了这里。
    盛玦吩咐他:“去备辆马车。”
    许笠眼前一亮,瞧了瞧江洛瑶房间,又看了看他家王爷,无声询问——王爷你要带江姑娘回府吗?
    盛玦点点头,对他小声道:“别让侯府知道了,本王不是要带她回去。”
    许笠:“那是?”
    “本王总觉得江永川两口子会反悔。”盛玦说,“所以得用抢的。”
    许笠:“那江姑娘会不会不愿意啊?”
    “怎么可能。”盛玦志得意满,很有信心,“本王一直守着她醒来,也看到了她眼里的依赖,虽然吧,她性子是娇嗔了些,但肯定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向着本王的,本王要带她走,她绝对毫不反抗。”
    许笠懂了,没有再问,连忙去准备了。
    同一时间,房中的岳昌侯和王夫人犯了愁。
    他俩安抚好女儿后,心照不宣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岳昌侯皱眉,传达给王夫人意思:怎么办才能叫摄政王主动把咱家女儿接回去?毕竟当初他发了狠话,说再也不接人回去的。
    王夫人眨眨眼,眼皮一垂:前不久我和王爷说了,王爷说出来这种事情,是可以找他帮忙的。
    岳昌侯:反正不能再放低姿态去求,容易落了把柄给他,夫人你也见了,盛玦是会欺负咱家女儿的,刚刚洛瑶哭的时候,你看他那得意的臭模样。
    王夫人:那你说怎么办。
    岳昌侯想了想,开口:“他这个人,向来不会珍惜他人拱手送上的礼物,而是喜欢主动去抢夺,好像抢到的才是什么珍奇异宝。”
    比如南地曾经想讨好摄政王,便给摄政王府送了一颗血色海明珠来,谁想到摄政王根本看也没看就叫他们从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了。
    南地的人以为对方不感兴趣,便再没提这茬。
    可是八年后,两方闹了矛盾开战的时候,摄政王又听说了这个好东西,还特地去率兵抢了一回。
    南地之人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要求讲和。
    最后以进贡的名义,把血色海兰珠子送给了摄政王。
    “夫人你看他也没有多在意此物。”岳昌侯嗤笑一声,“天下仅此一颗,摄政王还不是当做回礼给我们侯府送来了。”
    王夫人:“……”
    那怎么办才能诈对方呢。
    岳昌侯说夫人你莫慌。
    他拉着王夫人故意出了门,支走门外的下人们,叫所有人都去给江洛瑶准备吃的,说罢,他又拜托盛玦再陪一陪自家女儿,随即带着夫人去别院准备东西去了。
    院落内,暂时只剩下了盛玦。
    盛玦好似闲散地在院中站着吹风,他亲自等着一堆人渐次走开,没什么异样情绪似的,等所有人离开的时候,才把那“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收,转头去屋里抢人了。
    屋里的江洛瑶穿了一层中衣,还没有穿最外边的衣裳,她突然发现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了,只剩下了自己,正要叫钟月回来呢,却看到一袭紫色华服的摄政王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屋。
    分明对方身姿颀长,气度轩昂,双手背在身后走出了上朝面圣的威仪气质,但江洛瑶就是觉得对方身上有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说不出哪里怪。
    但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王爷?”
    江洛瑶试探着开口唤了他一声,却见他目光在屋子中游离一圈,看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句要穿什么。
    没有伺候的下人,江洛瑶也不是很想指使摄政王做些什么,她指了指雕花衣柜,说自己随便穿一件就好。
    说完,她就自己往那边走去,想要那件外头穿的大袖衫。
    谁想到摄政王却是抢先一步帮她打开柜子,看眼缘拎了一件出来,毛毛楞楞地服侍她穿上,险些笨得弄掉装饰的扣子。
    江洛瑶示意他不要急,他却说王府也准备了好吃的,她再不回去吃就冷了。
    江洛瑶:???
    爹爹和娘亲不是已经去给自己准备了吗?
    难不成不在侯府吃,要让爹娘白忙活一番?
    江洛瑶隐约觉出了不对,正要和他多说些什么,周身却是突然一轻,天旋地转般被人拦腰扛了起来。
    一下子脱离的地面,腰腹硌到了某人肩头,江洛瑶连气都没有顺下来,根本无从开口去说些其他话了。
    她硌得肚子痛,头晕眼也花,又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扛着走。
    盛玦以为她不反抗就是顺从的意思,因此格外满意,大步流星地就朝着侯府大门去了。
    门外,许笠备好马车一直等着呢。
    盛玦二话没说把江洛瑶安置进去,随即放下帘子,叫许笠赶快带人回去。
    而后,他趁岳昌侯没追过来,又很猖狂地去抢了人家的马,翻身欲走。
    这一次,岳昌侯终于追了出来。
    其实盛玦就等着他追出来呢,没什么比当着对方的面抢他女儿跟让人意得志满的了。
    盛玦牵绳回转马头,调侃道:“侯爷虽然年岁高了,但戒心不能丢啊,日后本王还要重用您征战沙场呢,叫敌人袭了营地可如何是好。”
    岳昌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气得就差提刀砍他了。
    “你你你…”岳昌侯你了半天,佯装发怒道:“你把洛瑶带哪儿去了?她才醒来,不能再受劳累和委屈。”
    “王府不会亏待她的,侯爷若不放心,叫人把伺候的下人和要用到的东西全送来王府吧。”盛玦说完,径直打马要走,“就此别过了,侯爷。”
    岳昌侯也不叫侯府的其他人拦着,他好像是气到糊涂了,只是步行着追出来,一边追一边责怪对方。
    盛玦笑了一声,策马就走。
    见他跑没影了,岳昌侯立刻就不追了,他转身回府,淡定到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不明所以的围观百姓:???
    什么情况?
    摄政王轰轰烈烈地闯入侯府,抢完人就跑,侯爷居然只是骂了几句就回去了?
    还没叫人去追?
    难不成只因为对方是摄政王,所以一向胆壮心雄的岳昌侯就退让了?
    围观的人很快散了,满脑袋的莫名其妙。
    侯府之内,听到动静赶来的江洛彦也牵了快马出来,试图去追赶回他嫡姐。
    江洛彦一身凛然地就要离开侯府,那气冲霄汉的架势,好像不是去接回姐姐,而且去砍了摄政王。
    他走到一半,突然被父亲拽着领子拖了回去。
    造出来的气势瞬间就泄了。
    他不理解:“父亲为何阻拦我?您若不愿去,我亲自去追回阿姐。”
    岳昌侯拍拍他肩头,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爹好不容易骗得王爷把你阿姐接走了,怎么会再去追呢。”
    江洛彦:???
    啊?
    什么意思?
    岳昌侯又说:“傻孩子,你也不看摄政王方才牵的是谁的马。”
    江洛彦眼神一怔,好像想起来了,摄政王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都是拽了父亲最心爱的汗血宝马。
    那是一匹老马了,所谓老马,最认主,若没有主人的意识,很难被外人调遣。
    更何况,父亲与马多年征战沙场,只需要一声哨音,老马就会主动折返回到他身边。
    若是父亲真的有心去追,摄政王怎么还能走得掉呢?
    江洛彦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感觉非常震撼:“父亲,真的是……”
    “不要浪费了一桌好菜。”岳昌侯随手拉了儿子胳膊,带人回屋,“走,今儿是个好日子,来陪为父喝几杯酒。”
    另一边,盛玦下了马,沾沾自喜自己又摆了岳昌侯一道。
    他俯身掀开马车帘子,对里面的江洛瑶伸出一只手:“走吧,随本王回府。”
    话刚说完,没等他观察江洛瑶的反应,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哒哒声响起。
    盛玦以为是侯府的人不识相追来了,正恼火地回头,却看到自己来时的那马,孤零零地自己走了。
    马……主动又回侯府去了。
    多通人性,好像只是专程配合岳昌侯演了一场戏,演完了,人也送到了,就回家去了。
    盛玦:“……”
    他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果然,岳昌侯这个老奸巨猾的人,不能轻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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