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父母心”,虽说有些尴尬,但为了手术成功率,损失些毛发又算得了什么?
    崔盛和太子二人说服自己以后,面对任何手术准备都可以坦然接受,但是万万没想到,手术前准备远远不止剃除毛发这么简单。
    但又挺巧的,经过中医科、神经外科的协商,心外科和心内科的讨论,崔盛和太子都是二月初二手术,都是早晨第一台。
    当医生们把消息告诉崔盛和太子时,两人之间仿佛难以跨越的天堑般的地位差别,瞬间变成了“同命相怜”,心与心的距离拉近许多。
    一起做皮肤准备(备皮)、一起做肠道准备、手术前一晚给剃得光溜溜的自己洗澡冲淋……一起安慰忧心忡忡的阿娘。
    因为急诊护士长周洁嘱咐过:“明天手术,你们今晚都要早睡。”
    两位听话的病人,几乎同时点头。
    原本并没觉得有多少压力,但架不住魏璋来搅和。
    上了一天课,走路都在摇晃的魏璋,赶在晚饭前走进抢救大厅,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崔盛和太子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焦虑和担忧实在太明显。
    太子吸着氧气浅浅笑:“盼了三十年,终于盼到了,你这什么眼神?”
    魏璋本来也不紧张,但架不住他看得懂手术知情同意书和麻醉同意书的内容,焦虑了一下午,还是在晚饭撇下学生们赶来。
    太子很了解魏璋,这人平日看起来没正形,但骨子里却是再认真不过的人。
    崔盛悄悄溜下床,走到太子床边,摸了张椅子坐下:“殿下,奴有点紧张,但又不想让阿娘担心。”
    太子笑得有点苦涩,这种时候谁能不担心?
    崔盛的视线在太子和魏璋身上来来回回,小声说道:“医仙说,那里还要插管子,不知道疼不疼?”
    太子反应过来,立刻捂脸,不能想,一想就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但是吧,却也是真的担心。
    魏璋呵呵,肯定不舒服,魏勤那两天既难受又别扭,没办法,性命要紧。
    太子不满地瞥了一眼魏璋:“为何不说话?”
    崔盛的直觉是,魏璋知道很多但就是不说:“魏七郎君,你是不是知道更多?”
    魏璋刚要开口,莫明觉得后背有点凉,下意识扭头。
    护士长周洁正站在他们身后:“魏七郎君,金老正到处找你。”
    魏璋闭上眼睛:“就说我不在。”
    下一秒,就听到极细微的倒吸气声。
    崔盛反应最快:“金老。”
    太子下意识要想魏璋说话,但这种被抓现行该怎么说,镇定自若地打招呼:“金老,本王让魏七郎君陪着说话。”
    金老向太子微一点头,又驾着电动轮椅离开了。
    魏璋向太子竖起大拇指:“殿下,话不多说,大家有数。”
    太子用嘴型真诚地回了:“多谢。”
    魏璋头也不回地离开抢救大厅,径直向多媒体教室走去,背影透着疲惫和孤寂。
    是的,太子一直不明白,魏璋明明是个非常热闹的人,偶尔透出些许孤寂,总让人印象深刻。
    想到这里,太子拿起飞来医馆的纸笔,给太子妃魏勉写“遗言”,虽然很残忍,但世事难料,不写不行。
    崔盛又悄悄躺回自己床上,暗自庆幸自己还未娶妻,不然这时候就会多一分煎熬。
    护士长周洁非常细致地观察太子与崔盛,这两位让人心疼的大郢病人,这时候表现出的勇气与担当,让人不忍。
    医护们都衷心希望他们的手术顺利。
    晚上九点一到,周洁直接摁掉两人的床头灯,难得绷着脸:“睡觉。”
    而身为阿娘,皇后与崔五娘不会在儿子面前泄露半分紧张和焦虑,哪怕紧张到忘记今天有没有吃饭。
    抢救大厅的全透明玻璃门边,崔五娘仰望夜空。
    皇后一个人慢慢踱步走到门边。
    崔五娘立刻恭敬行礼:“奴见过皇后殿下。”
    皇后不由分说拉着崔五娘的手:“免礼,快起来,本宫还要谢谢你。”
    崔五娘不太明白。
    皇后笑了:“自家儿子最清楚,如果没有崔盛,太子也不会有现在的平静,毕竟倏关生死,没人能不紧张。但有了崔盛陪伴,太子的情形好得多。”
    别人是少年老成,太子早慧,属实是幼年老成,整日风雨来袭,处变不惊。
    但太子毕竟是人,是人就会害怕,就会担心,就会有七情六欲,而太子不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脆弱,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此间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崔五娘没能挣脱皇后的手,只能反握住:“殿下,不用担心……”这句话劝皇后,也劝自己。
    “皇后殿下,您的行走,奴的双眼……都是在飞来医馆治好的,医仙们有医术如此,我们只管信任就是。”
    皇后握着崔五娘的手更加用力,生生地把她的手指攥出印子:“明日手术,太子也好,崔盛也好,都会顺顺利利。”
    “嗯,”崔五娘郑重其事地点头,“皇后殿下,外面风大,回吧。”
    皇后转身就走,却没松开崔五娘的手:“以后回到国都城,你能不能常入宫陪本宫?”
    第76章 借手机
    夜深人静, 急诊科护士长周洁刚好巡完二楼留观室,刚要摁电梯,电梯门开了, 里面站着两眼通红的魏璋。
    “上完课了?”周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严肃的魏璋, “你不出来?”
    魏璋盯着护士长周洁, 然后伸手。
    周洁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你要什么?”
    魏璋的眉头拧成结:“我这样你都不怕?”
    周洁有五年的急诊护士长经验,怀孕六个月上班,遇到过借酒撒泼□□救大厅的;怀孕七个月时被闹事家属推倒过;之后又遇到疫情,一般来说, 还真没什么能吓到的。
    “有话快说。”周洁觉得魏璋很反常。
    魏璋伸出的手又放下,忽然又摊开:“你的手机……能不能借给我……我想给太子和崔盛录个视频,万一……我是说万一……”
    周洁直接打断:“他们好不容易睡着,你要把他俩叫起来?录视频会引发强烈的情绪波动, 崔盛和太子都必须保持平静,你这样……”
    “可是……”魏璋转过脸去, 胡乱摸了一把又转回来,“我怕万一……我是说如果……”
    周洁想了想,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放到魏璋手里:“密码023616”。
    魏璋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周洁一把夺回手机:“你别把我手机摔了,这里面还有我外婆的照片。”
    魏璋走出电梯, 头也不回地向留观一室走。
    周洁走进电梯,刚摁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 一只手扳住电梯门,紧接着露出魏璋半张苦大愁深的脸。
    周洁急忙摁开门键:“你这样太危险了!”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走出电梯。
    魏璋靠在电梯旁的墙面上:“我亲侄女魏勉是太子妃,太子上山, 她独自守东宫……如果明天太子有万一……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我想……”
    “魏勉敢爱敢恨, 当年不顾魏家反对执意要嫁太子,两人婚后也过得很好……我怕她……万一想不开……”
    “殉情?”周洁脱口而出就后悔,呸呸呸,胡说什么。
    魏璋叹气:“哎,你怎么能这么直白?一点都不委婉。”
    周洁看了一眼运动手表,反唇相讥:“哦,你委婉,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二十分钟了,到现在才把话说完。”
    “我……”魏璋在电梯里像个气成球的河豚,现在像个被自己扎漏气的河豚。
    “你在这儿等着。”周洁翻了个大白眼,因为眼睛大,白眼特别明显。
    魏璋不是第一次感受飞来医馆里特有的男女平等,但是针对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这是被女医仙鄙视了吗?
    十分钟后,穿着病号服的太子在周洁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
    周洁给他们开了仓库门,把手机给魏璋:“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我用人格担保,不会看视频内容,如果手术顺利,我会把视频删掉。”
    “太子殿下,请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这样做是违规的。”
    太子深呼吸,向周洁微一点头,就被魏璋拽进库房,还关了门。
    周洁站在仓库门外,把今晚的巡查逐个登记,心里早已做好了三套意外发生的抢救方案。
    十分钟,一秒不差,魏璋开门把手机还给周洁,两人把太子送回抢救大厅。
    五分钟后,魏璋把大光头崔盛带到二楼的仓库门前,周洁打开门,顺便掏出自己的手机。
    十分钟后,崔盛眼圈红红的走出仓库,恭恭敬敬地向周洁鞠了躬,然后被魏璋送回抢救大厅。
    周洁把手机揣口袋里,继续值班,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里暗示的原因,在抢救大厅巡视时,总觉得太子和崔盛的睡眠状态很好。
    凌晨三点,周洁坐在护士站,把灯光调得非常暗,望着电脑屏反射光里的自己,如果明天被韦主任他们知道,估计一通训是免不了的。
    搞不好会被郑院长、各科主任联合训话,这样一想,周洁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做都做了,发现被骂也只能认,周洁很擅长自我恐吓,很快就开始考虑如果失业,自己还能做什么。
    ……
    国都城破晓的钟鼓声又波浪似的传到山顶,一阵接一阵。
    还是老样子,抢救大厅里的病人们都习惯早睡早起,但今日不同,其他人都起了,崔盛和太子却还没醒,睡得正香。
    皇后和崔五娘难免担心,但又不愿意把他们叫醒。
    直到抢救大厅的挂钟指向七点半,护士长把崔盛和太子两人叫起来:“醒醒,准备一下,两刻钟以后,手术室的推车就会来接人。”
    崔盛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看着护士长笑得灿烂。
    太子殿下望着拉开床帘的护士长,用了飞来医馆的招呼方式,点头微笑。
    护士长周洁自认不是颜控,但也必须承认,这两人笑起来真心养眼,嘱咐一番,扭头就看到阴魂不散的魏璋正站床边。
    四个人心照不宣,各自在抢救大厅占了一角,等手术室的推车来。
    因为崔盛和太子都是全麻,都处于禁食禁水状态,这一点护士长周洁盯得很紧,手术难度大、不可控因素多,每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影响手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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