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为安抚江贵妃,尚未及冠的六皇子封了王。
    朝中形势一日比一日紧迫,天子想要废黜的心已经毫无遮掩。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朝中几个由东宫一手提拔的朝臣不是遭到罢黜,就是被发配到岭南等苦寒之地去。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谢柔嘉的心里还是有些凄然。
    自己的哥哥同父亲最终走到这条路上来。
    可她明面上只能听哥哥的话,冷眼瞧着这一切,只是假借探望母亲的名义,频繁出入皇宫,并不时在父亲面前尽孝。
    一开始,谢翊还对她多有防备,次数多了,见她只字不提替自己的哥哥求情,渐渐放下心房,待她越发亲近。
    只是不知为何,从前最渴求父爱的谢柔嘉,再面对迟来了十几年的感情,心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高兴。
    私底下,谢柔嘉悄悄与外祖家互通书信,并且在两名舅舅的帮助下,在城外的庄园内以建造温泉别墅的名义,豢养大量部曲,以备不时之需。
    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东宫终于解禁,谢柔嘉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是夜,宫里举行宴会。
    谢柔嘉正在梳妆,管家来报:驸马侯在外头,说是要来接公主入宫参加夜宴。
    自从两人不欢而散后,他还是头一回过来。
    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请他入内。”
    片刻的功夫,裴季泽入内。
    坐在妆奁台前的谢柔嘉透过镜子望着镜中一袭紫红色蟒袍,容颜俊美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从前外人眼中端方高洁的君子内里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他走到她身后,黛黛手中拿过螺子黛,道:“微臣来服侍殿下。”
    黛黛忙退到一旁去。
    谢柔嘉望着镜中的男人,嘲讽,“本宫如今倒是不敢劳烦侯爷。”
    他也不恼,托起她的下巴,想要替她画眉。
    她眉毛生得极好,本就不擅长的男人实在不知如何下手,搁下螺子黛,指尖点了一些胭脂,小心地涂抹在她唇上。
    指腹滑过她柔软的唇,他喉结滚了一滚,瞥了垂手立在一旁的黛黛,“先下去,我有话同带殿下说。”
    黛黛忙领着屋子里一众侍女出去。
    门才关上,他低下头,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
    谢柔嘉伸手捏住他冷硬的下颌,“裴季泽,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道:“微臣不懂殿下这话的意思。”
    “不懂?”谢柔嘉涂了丹蔻的指尖几乎要扎进他的皮肉里,“那些个被贬谪的臣子们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如今朝中谁人不知,他摇身一变成为天子最信任的臣子。
    他不置可否,一把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
    谢柔嘉捧着他的脸不让他动,主动吮吻着他的唇瓣。
    缓缓阖上眼睛的男人乖乖地低下头去,谁知她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他闷哼一声,却并未挣脱。
    直至见血,她放松口。
    今日打扮得格外妖娆的女子轻抚着他流血的喉结,“也算是给驸马长长记性。”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柔柔觉得高兴就好。”言罢抱着她大步朝外面走去。
    *
    除夕晚宴在太液池旁边的麟德殿举行。
    谢柔嘉到时,宴会已经快要开始,殿内早已经坐满王公大臣,见她来,起身向她敛衽行礼。
    谢柔嘉微微颔首,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谁知不小心踩到曳地的裙摆,差点跌倒。
    裴季泽一把搀扶住她,待她站稳后,竟当众屈膝替她整理裙摆。
    殿内端坐的王公大臣们瞧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前些日子安乐公主与岳阳侯公然出双入对,成了活王八的裴季泽早已经沦为全长安的笑柄。
    原本以为他如今位高权重,定会与安乐公主和离,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和离,竟如此温柔体贴。
    男人们猜测着安乐公主究竟给裴季泽下了什么迷魂药,安心做乌龟。
    女眷们望向谢柔嘉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羡慕与嫉妒。
    唯有端坐在对面的江行之一脸阴鸷,宴会还未开始,已饮了数杯酒。
    谢柔嘉并未在意众人的眼神,偶尔地,眸光落在对面的江行之身上,待他望过来时,又迅速地收回。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帝后与后妃们以及东宫出现在宴会上。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被关了近一月,容颜憔悴的兄嫂身上,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像是注意到她的眸光,谢珩朝她望来,安抚似的朝她笑笑。
    差点掉泪的谢柔嘉怕被自己的父亲瞧见,忙偏过脸去,却刚好撞上裴季泽的眸光。
    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他紧紧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谢柔嘉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索性由他去了。
    宴会很快开始。
    一向最讨厌这种宴会的谢柔嘉自顾自饮酒。
    几杯酒下肚,她听着丝竹乐声,不知怎的就想起去岁时的除夕。
    彼时她与裴季泽刚刚和好,相拥着一块看烟火。
    今年除夕他们仍旧在一块,明明挨得很近,却怎么都不复当时心境。
    心里有些发闷的谢柔嘉一不小心多吃了几杯酒,离席出去透气。
    才走到太液池旁,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柔嘉并未回头。
    身后的男人的男人嗓音沙哑,“这段日子为何不肯见我?”
    谢柔嘉道:“我忙。”
    “是真忙,还是怕他不高兴?”他咄咄逼人,“殿下的心,变得可真快。”
    谢柔嘉眼神冷漠:“是侯爷不肯帮我。”
    江行之上前一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袭墨狐大氅的男人疾步上前,旁若无人的将谢柔嘉拥入怀中,柔声道:“外头冷,咱们进去吧。”
    谢柔嘉应了声“好”,正要走,江行之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嘴角微微上扬,“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裴季泽冷睨他一眼,“放手。”
    江行之不肯放,眸光灼灼地望着谢柔嘉。
    神色淡漠的女子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跟着裴季泽离去。
    江行之地望着离去的两人,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
    谢柔嘉才在席间坐下,身旁的男人揉捏着她的掌心,低声道:“方才同他说什么?”
    谢柔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可奉告。”
    宴会结束后,多吃了几杯酒的谢柔嘉被裴季泽扶进自己的马车里。
    才入内,他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捏着她的下颌狠狠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浓烈的酒气泛进齿间,谢柔嘉有些不大适应地伸手推他,却被他缚住双手反剪在背口。
    裴季泽的唇贴在她耳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珠上,嗓音沙哑:“同他说了什么。”
    最耐不住他如此的谢柔嘉耳珠霎时间红得滴血,原本停得笔直的后背贴在他年轻结实的胸膛。
    她冷冷道:“他问我几时同驸马和离,想要同我成婚。”
    话音刚落,裴季泽一把扯开她的衣领,露出一截雪白的肩头。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上面,手指滑进她层层叠叠的繁琐衣裙里。
    此刻宴会刚散不久,外面大臣们相互寒暄道别的喧闹声传入车厢里。
    谢柔嘉没想到他竟如此,忙去掰横在腰间的手臂,可箍在腰间的手臂坚硬似铁,仿佛要将她的腰勒断。
    谢柔嘉正欲说话,在这时,外头传来江行之的声音。
    裴季泽伸手推开窗子的缝隙。
    谢柔嘉果然瞧见一袭雪白狐球的江行之站在漫天飞雪里,像是瞧见她在车厢里做什么。
    裴季泽轻抚着她背后留下的绯红齿痕,“怕他瞧见?”说话间他已经欺入。
    谢柔嘉气急,“你如今怕不是疯了!”
    他冷冷道:“从柔柔心里有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疯了。”
    微微颤粟的女子听着外头的动静,死要着唇,把脸埋进他颈窝。
    好在他见好就收,哑声吩咐车夫,“他若敢阻拦,撞上去。”
    车夫应了声“是”,马车迅速驶离。
    直到马车走远,江行之一拳砸在树上,树上的雪粉簌簌落下,落了满头。
    他冷冷道:“我叫你做的箭呢?”
    侍从劝道:“公子莫要上了她的当!”
    从未被人如此玩弄过的江行之怒火中烧,“便是她知晓我杀了卫昭又如何!我倒要瞧瞧,她如何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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