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错了呢?可认罚?”萧承熠道。
    庄书怡想着皇上每次罚自己,也就是捏一下脸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认罚!”
    萧承熠低低笑了两声道:“好,那等下就好好考考你。”
    两人进了庄书怡的卧房,萧承熠扫了一眼庄书怡的案几,看见了曲茹静说的沉香木雕摆件。他没有走近案几,拉着庄书怡到离案几有些距离的软塌坐下。
    庄书怡叫宫女上茶,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等萧承熠来考她。
    萧承熠急着过来,还未见她今日所写的字,这会儿打开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指了指纸上的一个字道:“这个字念什么?”
    “雅!”庄书怡脱口而出,这又何难,其实她从前便认得这个字呢。
    “《诗》中有二雅,举一例诗。”萧承熠笑道。
    庄书怡瞪大了眼:“皇上,您在说什么呀,臣妾没有学过这个呢!”
    “学雅怎么会不知道二雅呢,慧慧不认罚?认字不能只认其形,还要识其音,知其意,懂其典。这个,我可教过你?”萧承熠看着庄书怡缓缓道。
    庄书怡脸一红,垂首嗫嚅道:“教过……”
    “那你今日可问了?”萧承熠看了一眼教庄书怡识字的素香。
    “没问。”庄书怡声音越发小,像个被先生训得羞愧的学子。
    “慧慧治学不严谨啊!”萧承熠轻扣了一下软塌上的矮几缓缓说道。
    “臣妾错了。”庄书怡一时真觉得自己有些不够严谨,难得皇上这么用心,特意派人教自己。
    “那认罚吗?”萧承熠道。
    庄书怡抿抿唇,点点头道:“认罚。”
    萧承熠继续轻敲着身侧的矮几,一边故作犹豫地道:“该罚你什么才能叫你长记性呢?”
    庄书怡吓得心一颤,皇上没捏自己的脸,该不会打自己板子吧?
    “就那个吧!”萧承熠忽然手指着庄书怡案几上的沉香木雕摆件道。
    庄书怡顺着萧承熠的手看去,看见自己新得的摆件,小脸垮了下来,有点舍不得给。
    “皇上……”庄书怡才得了一日,还没玩够呢,她快要哭了,可怜巴巴地道,“皇上您肯定有很多精美的宝物,别要臣妾的这个了好吗?”
    “哎呀,慧慧喜欢这个木雕摆件?”萧承熠道。
    “嗯,喜欢。”庄书怡重重点头。
    “嗯,那就它了,不要你心疼,你怎么会记得牢呢。”萧承熠轻拍了一下身边的矮几道。
    庄书怡想着今日这木雕是非要给皇上不可了,谁叫自己治学不严谨呢。她完全就没想过,其实是萧承熠教学不严谨,故意欺负她这件事……
    萧承熠给高良使了个眼色,他忙上前将那木雕拿走,率先离开了。
    庄书怡眼睁睁看着木雕被拿走,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萧承熠心道,慧慧这么喜欢,自己往后得多找些好的木雕给她,好补偿她今日所失。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听庄书怡脸上虽有不舍,但却极认真地道:“皇上,那您给臣妾讲讲《诗》,讲讲二雅。”
    萧承熠心一软,这就是他的慧慧啊……
    “好,我给你讲。”萧承熠声音极尽温柔,笑意深达眼底。
    萧承熠娓娓道来,庄书怡听得认真,但她实在是学识太浅,听不懂得太多,于是问题也多。萧承熠在庄书怡问出不知第多少个问题时,轻怕了一下她的手:“贪多嚼不烂,今日就学这些,能记住一成就算不错。”
    庄书怡赧然一笑:“皇上真好,教臣妾这么多,臣妾一定好好学。”已经把木雕被哄走的事全都忘了。
    萧承熠笑笑,吃了口茶。在来看来,庄书怡其实并不用学太多、太过深奥的学识,她自有一派天生的行事道理,是书上学不来的。虽说是憨了些,却并不是不明事理,不分是分,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成算的,从她向来不提长清侯府一句便可知。
    “慧慧昨日可累着了?”萧承熠不再提学问之事,转而说起旁的。
    庄书怡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手臂有些疼呢,长远没做了。”
    “往后可不许这么逞强,过来,我帮你揉揉。”萧承熠道。
    “春雪帮臣妾揉过了。”庄书怡脸一红,但见皇上看着自己,神色是不容拒绝,便又乖乖地坐到他身边了。
    萧承熠拉过庄书怡的胳膊,轻轻地揉捏着问道:“是这儿吧。”
    “是。”庄书怡觉得皇上捏得比春雪还要舒服些呢,“多谢皇上。”
    “谁叫我吃了你的面呢。”萧承熠笑道。
    庄书怡眉眼弯弯,似乎很享受萧承熠为她揉胳膊。
    萧承熠为庄书怡揉过两侧胳膊,想着自己要去查那沉香木雕之事,便说自己要离开了。
    庄书怡忙道:“皇上不用了午膳再走吗?昨日您赏了我一等席呢。”
    “慧慧自己吃吧,我还有事。”萧承熠道。
    庄书怡一听皇上有事,还特意为自己的功课操心,心里越发愧疚,面露愧色道:“臣妾叫皇上费心了。”
    萧承熠不知道庄书怡想到哪儿去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慧慧值得。对了,不许再为旁人做饭做面,御膳房也别去了,等你搬到凝萃宫,有小厨房。谁敢再叫你做,你就是我说的,不许,听到没?”
    庄书怡捂着被捏过的脸,想着皇上刚才为揉胳膊,知道皇上是心疼自己,便乖乖点头:“臣妾知道了。”
    萧承熠见庄书怡这样乖,心里有些痒痒的,想要多和她亲近一会儿,但事有轻重,还是离开了。
    萧承熠回到安泰殿,高良便上前禀告。
    “皇上,老奴请卢太医瞧过,那沉香木雕确实被动过手脚。”
    “动了什么手脚?”萧承熠沉声问道。
    高良道:“那木雕曾被泡在剧毒的毒液里许久,若是长期放置在身边会让人变得痴傻。”
    萧承熠瞳孔收缩,心下惊怒交加,后背即刻起了一层冷汗:“速叫卢太医去给庄婕妤号脉。”
    “是。”高良忙应声下去吩咐。
    萧承熠眉头紧锁,高良回来后,他又问道:“这木雕的来历呢,可查清了?这东西是怎么进的宫?”
    高良道:“老奴派人去内务总库查了,还未来回话。”
    萧承熠回想着袁昭仪,袁家家世清白显赫,五代为官,袁昭仪弹得一手古琴,且棋艺高超。萧承熠偶会招她为自己弹琴,或与之对弈,在外人看来,袁昭仪算是得宠的。
    若是出于对庄书怡的嫉妒,袁昭仪倒是有理由去害她,但她素来心高气傲,又擅长棋艺,就算要害,应该也不是这样的法子。
    经过这几年,萧承熠以为宫中留下的都是安分的呢,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揽月轩内,庄书怡仍在叫素香给她讲《诗》,讲二雅。
    青竹进来道:“婕妤,卢太医来了,说要给您请脉。”
    庄书怡诧异:“我没有生病呀?也没人去请吧?”
    素香忙道:“宫里有请平安脉的,婕妤请卢太医进来吧。”素香觉得自己被皇上害惨了,今日被他那么一说,庄婕妤变得格外认真起来。每个字都要问清有什么意思,有那些典故,素香搜肠刮肚,生怕自己教不好或是有什么错漏。这会儿总算来个人,最好把婕妤这茬儿给岔过去……
    “那便请进来吧。”庄书怡道。
    卢太医对皇上近来偏宠的庄婕妤也是有所耳闻,因此进房后免不了偷偷打量一番。自古医者多少都会看人面相,他一见庄婕妤,面庞圆润光洁,额头饱满,双目有神,鼻尖下巴皆有肉,便觉得她面相极佳。
    “微臣奉命给婕妤请脉。”卢太医恭敬道。
    “有劳。”庄书怡和气道。
    卢太医看过庄书怡的面色,又问她近来身子可有不适等,之后才给她号脉。脉搏强而有力,身子非常康健。
    “太医,我身子如何?”庄书怡从前是有些怕见大夫的,因为她怕苦,怕吃药。
    卢太医笑道:“婕妤身子康健得很。”
    庄书怡这才眉开眼笑:“那就好。”
    那木雕到底只是被毒液浸过,光靠散发味道不足以很快就能使人中毒,卢太医心下了然,不准备给庄书怡开药,之后叫御膳房准备些清毒的药膳便可。毕竟高公公说了,这位是皇上心尖上的,可不能吓着,不能叫她知道发生什么了。且不能打草惊蛇。
    这会儿萧承熠新派给庄书怡的宫女冬晴觉察出了不对劲。
    皇上突然过来,拿走了庄婕妤的一个木雕摆件,之后又派太医过来给婕妤号脉……那个木雕有问题!冬晴心下一惊,看了一眼曲茹静,是她把皇上带来的,她肯定知道了。
    卢太医离开后,冬晴便将曲茹静叫离,两人到了僻静处。
    “是你发现了那木雕有问题,告诉皇上了?”冬晴直接问道。
    曲茹静也没有瞒着道:“是,我闻着觉得味道不对,但也不十分肯定,就跟皇上随口提了一句。”
    冬晴神色有些复杂,这事算是她失察。曲茹静发现得早,还能告诉皇上而不是太后是好事。
    “你做得对。”冬晴道,她没有多问曲茹静为什么这么做,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
    午后,趁着庄书怡午睡,冬晴找了个借口,说要搬进凝萃宫了,先把库房整理一下,便和青竹、素香三人进了库房。还好,库房内没有再发现异常之物。
    后宫里,皇上和宠妃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惹得有心人注意。庄书怡不过睡个午觉的功夫,后宫已经流言四起——庄婕妤有孕了!
    “你说庄婕妤有身孕了?”太后也午睡才醒,还未起身,靠着软枕,听到宫女所言,坐直身子,惊讶不已。
    “后宫都在这么传。”宫女道。
    “……庄婕妤侍寝倒是有些日子了,若是怀上了,倒也不是不可能。具体怎么传出来的?”太后思索片刻后又问。
    宫女道:“皇上今日一下朝便被曲姑娘请去揽月轩,皇上离开后没多久,卢太医便去揽月轩了。”
    太后眉头微皱:“是茹静请皇上去的揽月轩?”
    “是,曲姑娘在安泰殿等了许久才等到皇上,皇上一下朝,见了曲姑娘便赶往揽月轩了,连朝服都没换。”宫女道。
    太后听着宫女的话,想着近来就数庄婕妤侍寝最多,心里竟也信了三分。她想把曲茹静叫回来问一问,但一想到皇上已经和自己离心,若是逼问得太过,只怕他会越来越逆反,便也没声张,只吩咐道:“叫御膳房,内务府伺候得都精心些。”
    万一真的有孕了,可是皇上的长子、长女疏忽不得。倒是皇后那里,与皇上成亲几年,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对皇上显然也不十分上心,太后想了想道:“去把皇后请来。”
    皇后自然也听说了庄婕妤似乎有孕的事,因此也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叫她来。
    太后在偏殿见皇后,皇后行了礼,便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先是盯着皇后瞧了好久,之后才缓缓道:“庄婕妤的事,你可听说了?”
    皇后道:“儿臣听说了,都是她们闲得捕风捉影吧。若真的是怀疑有孕了,怎么皇上在揽月轩那么久没宣太医,反而是皇上走了之后才宣?这显然很不合理。”
    太后听皇后这么一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一定是她太想抱孙子才会下意识地相信那是真的。
    太后缓缓点了两下头,瞥了一眼皇后道:“皇上登基快四年,你嫁给他也快四年,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医可说过你身子是好生养的。”
    皇后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太后提这个,哂笑道:“儿臣也很急,可是这种事,总归急也没法子……”
    太后叹道:“到底生个嫡长子是最好。你瞧哀家、瞧皇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太后说着按着自己的膝盖揉了揉,“这膝盖挨了多少跪,如今一到阴雨冷雪的天气就疼,神仙难医。你有了嫡子,哀家也就放心把后宫交给你。”
    这话皇后听过无数次,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真的和皇上圆房,早些诞下嫡子,说不定等有了孩子,自己就会爱上皇上。然而她实在做不到,她一想到裴筑还没娶亲,心里便放不下。她甚至想着,等裴筑娶亲那日,她便和皇上圆房。就怕皇上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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