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啊。”
    “不说实话。”傅沧泓拿眼瞪她。
    “呃。”
    “让你不说实话。”傅沧泓扑过来,在她脸颊上一吻,又伸手胳肢她。
    夜璃歌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好了,别闹。”她捉住他的手。
    “说,刚才是怎么了。”
    “刚才——”夜璃歌眼珠子一转,“什么刚才。”
    “就是刚才。”
    “不就是,看你挺高兴的,帮你留意一下喽。”
    “留意什么?”
    “怕有坏人,在干坏事。”
    “什么坏人?”
    夜璃歌摇头:“没有,是我杞人忧天。”
    “咦。”傅沧泓眼里闪过丝惊奇,“少见呢,你居然会承认自己杞人忧天。”
    “任何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嘛。”
    “记住,你要是发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我。”
    “嗯。”
    “不许表面答应,背后隐藏。”
    “好。”
    “不许自作主张,莽撞行事。”
    “呃?”夜璃歌微微睁圆双眼——她有莽撞行事吗?似乎没有吧。
    “听到没有?”他再次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好吧。”夜璃歌勉强答应,却不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因为我时时刻刻想着你,惦着你……离不开你……”傅沧泓说着,脸上居然浮起几丝可疑的红潮。
    “你真可爱。”夜璃歌不由抬手,捏捏他的鼻子。
    两人打打闹闹着,时光轻轻浅浅地流逝过去。
    回到宫里,早有姣杏儿等一干侍婢,准备好了香汤等,夜璃歌和傅沧泓沐浴更衣,安静地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傅沧泓便沉沉睡去。
    瞧着身畔男子清峻容颜,夜璃歌心中弥漫开丝丝柔软,不由抬起手来,轻轻摩娑着他的脸庞。
    “怎么了?”男子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没怎么。”
    “想偷袭啊你。”他转过身来,把她摁倒在枕上,于是,两个人又闹成一团。
    琼花的芬芳在庭院中萦绕。
    斜倚在竹榻上,任由花瓣一片片飘落在脸庞上,夜璃歌只觉惬意无比。
    “娘娘。”后方传来的一道冷沉声线,令夜璃歌的身体蓦然一僵。
    不过,她仍旧保持着原样。
    “奴才随时恭候娘娘传唤。”
    “我不需要。”夜璃歌的嗓音格外淡漠。
    “娘娘,奴才等曾在司空大人灵前发誓……”
    “我不需要!”夜璃歌蓦地转身,瞪大双眼看着对方。
    男子一下沉寂。
    夜璃歌深吸一口气,方才缓声道:“找个机会,离开这儿吧。”
    男子默然良久,方才曲膝跪地,朝着她重重地叩了个头,然后倏地消失。
    皎皎琼花照宫帏。
    缓缓抬起手,落在胸口,夜璃歌的容颜,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不喜欢算计。
    一点都不喜欢。
    她更乐意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让他去掌管。
    会因为这段感情而下地狱吗?
    不,傅沧泓,我选择相信你,愿意合上羽翼,只做你身边安恬的妻子,希望你能,不辜负我的信任。
    “皇上。”
    “何事?”
    “这是璃郡来的情报。”火狼恭恭敬敬,将一个卷轴呈递给傅沧泓。
    傅沧泓接过,打开只看了一眼。
    “你下去吧。”
    “是。”火狼面无表情地退下。
    傅沧泓站起身,在丹墀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最终下了个决断,将那份情报化为灰烬。
    他们夫妻经历的磨难已经足够多,不再希望看到任何外力介入。
    不管发生什么事,璃歌,我都选择相信你,绝对绝对,不会相疑。
    忽然间如释重负。
    拥有一段纯美的感情,原来是世间最珍贵的事。
    是的。
    感情是世间最脆弱的,却也是世间最珍贵的。
    没有谁,比谁爱得更多一点少一点,相爱了,就是相爱了。
    相亲相爱。
    这是他真正想要的。
    回到后殿,才踏进院中,便见夜璃歌一个人斜倚在枕上,阖眸小憩。
    傅沧泓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瞧着这样的她,心中忽然弥漫开阵阵暖意。
    “回来了?”他的手忽然被她拿起,放在胸前。
    “嗯。”
    夫妻俩相视而笑。
    “唧唧——”树上两只喜鹊拍着翅膀,呼啦啦飞走了。
    也许,连上苍都不忍,再拆散他们吧。
    他们就那样安静地躺着,一时谁都没有言语。
    北宏凤鸣四年的这个冬天,格外平静,相对于他们曾经波涛汹涌的人生而言,真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诸事和顺。
    眼见着年关将近,宫中上下人等都忙碌起来,张灯结彩,各地的贡品也源源不断地送入宫中。
    “歌儿。”
    华丽的宫殿里,傅沧泓拉着夜璃歌的手:“想要什么,只管挑。”
    夜璃歌的目光淡淡从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上扫过,最后落在一个盒子上,正要走过去,却被傅沧泓拉住。
    她转头,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别尽捣弄那些药草,有功夫,也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吧。”
    “打扮?”夜璃歌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你觉得我很老了?”
    “当然不。”傅沧泓左右瞅瞅她,“只是,我喜欢看你动人的模样。”
    “好吧。”夜璃歌最终表示赞同,挑了几件花色俏丽的,簪在头上。
    “真好看。”
    龙极殿。
    上百支明煌煌的烛火,将一切照得灯火通明,男子立在高高的玉阶上,举起酒杯:“来,同饮这一杯。”
    “干!”每个人也同时举杯。
    一气饮尽。
    阵阵鞭炮声陡然响起,噼噼啪啪,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起笑容。
    御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才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夜璃歌和傅沧泓回到寝殿。
    一沾上香枕,夜璃歌便欲阖眸睡去,傅沧泓推推她:“才刚吃了饭,就睡,对身体不好,起来走走。”
    夜璃歌扭不过他,只得起身,来回在殿中踱着步。
    直到消了食,两人方才重新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清早起来,傅沧泓已经去上朝,夜璃歌抱着只花猫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间有些恍惚——那真是自己吗?
    真是自己吗?
    什么时候起,她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闲散,越来越没有动力,越来越,不像是她自己?想起从前那个杀伐争战的夜璃歌,似乎,一切都遥远了。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平平安安康康顺顺一直到老。
    “娘娘。”
    “何事?”
    “奴婢……”姣杏儿脸上有几许迟疑。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听说,龙赫殿的侍女静姝……”她刚说了半句,曹仁便进来了,姣杏儿只好打住话头。
    “参见娘娘。”
    “何事?”
    “这是皇上令人,专门从民间收集来的古籍。”
    “本宫知道了。”夜璃歌点头,“搁在桌案上吧。”
    曹仁“诺”了声,走过去将一个盒子搁在桌案上,人却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去。
    夜璃歌瞧瞧他,倒也不催促,仍旧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着鬓发,直到外面响起宫侍长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曹仁和姣杏儿退到两旁,微躬着身子,软帘掀起,傅沧泓迈步踏入,略挥了挥手,曹仁和姣杏儿知趣地退下。
    傅沧泓走到夜璃歌身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贴着她的脸,轻轻摩娑,陶醉地嗅着她发间清香。
    对于他而言,一生中最完满的时光,莫地于跟她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的。
    缠绵缱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入锦帐歇下。
    这样平平安安,陪着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到老,或许,便是最快乐最幸福的吧。
    除此之外,还能奢求什么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乃是人世间最宏大的幸福。
    ……
    “你,你是谁?”夜璃歌睁大眼,吃惊地看着立在榻前的男子,他黑发披面,目光阴郁,像是积着无穷无尽的怨恨。
    “夜璃歌,夜璃歌,夜璃歌……”
    “你——”夜璃歌并不惊惧,仍然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扑到自己面前,俯下身子,冷冷地看着自己。
    “听——”他忽然诡谲一笑,“那些浮动在暗夜里的幽魂,正在声声噎泣,他们哭喊着冤枉,他们在呼喊救命。”
    “我的皇后娘娘,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你现在尊享的荣华富贵,都是他们的鲜血凝结而成——想想看,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因为你的丈夫,因为你要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而埋骨荒草?有多少孤儿寡母,失去所倚,有多少春闺梦中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
    “所以呢?”
    “夜璃歌,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会遭到报应的。”
    人影不停喃喃着,话语如同魔咒。
    “报应?”夜璃歌唇角淡淡勾起一丝冷笑,“我自小行走沙场,杀人如麻,十指染满鲜血,何时怕过报应?倘若真有报应,那就让它来吧!”
    话音未落,却听殿外“噼啪”响起一声炸雷,而床前那鬼魅的人影,倏忽间消失了。
    “璃歌——”男子倏地睁眼坐起,将夜璃歌揽入怀中,却见她面色微微泛白,双肩冰凉,不由关切地道:“璃歌,你怎么了?”
    夜璃歌久久没有作声,只是死死地盯着雕花屏风。
    那屏风样纹繁复,重重叠叠,在黑暗的光影中看不怎么真切。
    “璃歌?”男子凑唇亲吻她的脸庞。
    “我没事。”夜璃歌低沉着嗓音答道,然后转头对傅沧泓笑了笑,“睡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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