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最孤独的人,所以你,一定会来寻我。
    那一眼的肯定,让他始终追逐着她的身影,纵然很苦很累,他也没有放弃。
    只是璃歌,这场追逐到底要多久呢?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停止下来?
    火狼静静地看着他,再没有言语,或许此时的傅沧泓,所真正需要的,也只是一份默默的陪伴而已。
    “皇上,”想了很久,火狼终究决定,把夜璃歌暗中所做的一切,统统告诉他,“其实夜夫人她——”
    “咚——”远处传来的钟声,蓦地唤回火狼的神智,让他打住话头,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子——他这是在做什么?夜夫人一再叮嘱,布署没有完成之前,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傅沧泓!他差那么一点,就忘记了!
    “你说什么?”傅沧泓却不肯放过,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把刚才的话说完。”
    “夜夫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皇上。”
    “朕要听的,不是这个。”傅沧泓明显地觉察到,他在敷衍他!
    “火狼请皇上,无论如何,相信夫人!”火狼突地离座,一曲双膝,跪在傅沧泓面前。
    室中寂寂无语,良久,傅沧泓方摆手道:“你且起来吧,朕不再打听便是。”
    火狼这才站起身,深深地吁了口气——他真怕自己顶不住压力,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后果将不堪预料。
    “朕累了。”傅沧泓摆摆手,“你先退下去吧。”
    火狼躬身施礼,退出殿外,傅沧泓斜靠在桌边,用手支撑着下颔,跳跃的烛火勾勒出他英俊的面容,却难掩眉宇间的倦色。
    累了。
    确实是累了。
    累到不想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就那样坐着,他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一道倩影立在殿外,咬着唇角默然良久,方才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殿中,取来被褥,盖在傅沧泓身上。
    “璃歌,不要走……”男子一声呢喃,拉过女子,抱入怀中,细细亲吻着她的脸庞,女子浑身抖颤,眼眸里有着明显的骇怕,更多的,却是惊喜。
    男子的手探入衣衫内,捏住胸前的浑圆,细细逗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睁眼。
    砰——!
    寝殿遽然响起声巨响,立在殿外的禁军应声而入,却见一个衣衫零乱的宫女倒在地上,目光楚楚地看着满面冷寒的帝王。
    “把她带下去!立即关入天牢!”一拂衣袖,皇帝字字冰冷,禁军当即近前,二话不说,将那宫女给拖了下去!
    “曹仁!”
    “奴才……在。”
    “从今日起,龙赫殿里伺候朕的人,统统换成宫侍,不许有任何一个女人出没,你,听明白了没有?”
    “奴才明白。”
    待曹仁离去,傅沧泓方才怒发如狂,将桌案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悉数扫落于地。
    忽然间,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每次夜璃歌不在,他的身边就会出现莺莺燕燕,那么夜璃歌呢,他没有守着她的时候,她是否也会?
    想到这里,傅沧泓心中更加难受,只想时刻守着她,盯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
    想她了。
    是如此疯狂的思念。
    无法控制。
    就像有一千条一万条虫子,咬噬着他的心。
    夜璃歌,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如此一次又一次地离去,难道就没有半分想念我吗?
    此时的夜璃歌,却在浩浩江水之上,一叶扁舟,一壶杏花酿,黑亮眸底映出空中的月轮。
    想一醉。
    传说一醉可解千愁。
    醉了就可以忘记尘世间的一切,明朝醒来,不管在哪里都好。
    淡淡的雾气从江面上升起,把小舟裹在其中,饮下最后一滴酒,夜璃歌抛开酒壶,沉沉睡去。
    梦里恍惚间,却有春风般的温暖,覆住她的娇躯,女子惬意地叹口气,翻身抱住“大枕头”,睡得更加舒适。
    直到澄澈的阳光映照在脸上,夜璃歌方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床柔软的云丝被里,四围是粉色的纱幔。
    这——?
    她不由睁大双眼,刚欲下床,却听一缕娇音从帐外传进:“小姐,您醒了吗?”
    夜璃歌抬手掀开帘子,却见一个身穿葱绿罗裙,梳着双髻的丫头,立在榻前,手里捧着个铜盆。
    “这是哪里?”
    “兰府。”
    “是谁带我来这儿的?”
    “是……九公子。”
    “九公子?”夜璃歌眼里掠过丝诧色,正欲细问,珠帘碎响,却是一名气质雍荣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姑娘,现在好些了吗?”
    “我……”夜璃歌抚抚自己的额头,其实,她顶多是喝醉了,有些难受罢了。
    “去给姑娘煮碗醒酒汤来。”中年美妇一摆手。
    少顷,那穿罗裙的丫环捧来碗醒酒汤,夜璃歌接过喝了,看着美妇温文一笑:“多谢夫人。”
    “你们且退下。”中年美妇一摆手,一众丫环齐齐躬身,答了声“喏”,然后退下。
    “姑娘既能来到此处,也算有缘,所以只管好好将养着,余事不用操心。”
    “多谢夫人盛情。”
    中年美妇淡然一笑,随即退出,夜璃歌躺回榻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座庄院,连同这名美妇,都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若是从前,她一定想方设法地打探,可是现下,她确实只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好好歇息。
    三天时光一晃而过,夜璃歌步出房门,却见院中四处长满各色样的卉,错杂着吟吟碧树,细细流水,还有那假山之上,一帘飞瀑反射着七彩阳光,显得灵气逼人。
    果然是个洞天福地的好所在。
    夜璃歌不由一声轻叹,转头却见一名男子,立在一株石榴树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略略迟疑,夜璃歌方才轻移罗裙近前,朝那男子福身施礼:“见过公子。”
    “请问小姐芳名?”
    夜璃歌顿了顿,略要以化名应之,却又为那男子满眸的真诚所感,遂答道:“夜璃歌。”
    未料,那男子的神情却一丝未动:“原来是夜小姐。”
    夜璃歌一怔——还是第一次,还是第一次,有人听见夜璃歌这三个字,却如此平静。
    不过,这也让她彻底地放下心来。
    “多谢公子出手相援。”
    “带你回来的,可不是我。”男子脸上浮起几许浅笑,毫不倨功。
    “哦?不管怎么样,仍然多谢公子。”
    “小姐昨夜,睡得可还好?”
    “甚好。”
    “明襄。”两人正说着话,另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传来。
    夜璃歌转头看去,却见一名锦袍男子,正穿花拂柳而来。
    “洛锦,你不是出去访友了吗?怎么这样快便回来了?”
    洛锦没有答话,却将目光转向夜璃歌,眸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色:“姑娘,你今儿个的气色,比起那日可是好多了。”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夜璃歌款款一福。
    “哪里的话,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洛锦还有满腹的话想问,末了却仍咽回去,转头看向明襄,“你知道我今儿个遇着谁了吗?”
    “谁?”
    “前朝帝君,安阳涪顼。”
    洛锦和明襄无意的对答,却让夜璃歌整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以为逃得掉,原来这天下虽大,有时候却很小。
    不过让她微微意外的,却是洛锦和明襄的态度,那样淡然而宁定。
    “公子,小姐。”一名丫环却从廊下匆匆而来,“夫人屋里传饭了。”
    “知道了。”明襄应了声,转头对夜璃歌道,“小姐,一起去吧。”
    三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步入一间开阔的花厅,夜璃歌凝神看时,却见先时同她说话的美妇已端然坐在正中,桌边还摆放着几张空椅子,洛锦先拉开左侧第一把,彬彬有礼地对夜璃歌道:“小姐,请。”
    夜璃歌侧身福了一礼,方提起罗裙入座,洛锦和明襄随后才入座,即有侍女捧过香汤来,让三人沐手。
    “来,尝尝我们府上自制的香干。”美妇先拈起筷子,替夜璃歌挟了一片香干,夜璃歌从容一笑,挟起香干细细咀嚼一番咽下,但觉齿颊留香,美味异常,当下不由赞道:“味道真是不错。”
    “那便多吃些。”洛锦也替她挟了几筷菜。
    夜璃歌心里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好笑——长期以来,都是她在照顾人,不曾想今日,竟要受旁人看顾,不过,这感觉也不错,先让她享受享受。
    饭桌上安寂下来,气氛安宁而和谐,一餐饭罢,侍女们上来撒去器皿,美妇拿出丝帕,轻轻拭了拭唇角,含笑看着夜璃歌:“姑娘可介意,说说话不?”
    “当然不介意。”
    “且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炎京。”
    “炎京?”蓦地闻得这两个字,洛锦和明襄却是一怔,不由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看姑娘这模样举止,定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吧?”
    “祖上,略有薄产。”
    “可曾读书?”
    “识得一些字。”
    “那正好,我这儿正有些文案想要处理,不知姑娘可愿帮忙?”
    “四娘。”夜璃歌尚没有答言,明襄却皱着眉头岔进来,“人家刚来,你怎好使唤人家?”
    “没事。”夜璃歌抿唇微微浅笑,“夫人但有所命,璃歌莫有不从。”
    当下,四人又闲话了片刻,夜璃歌方起身,随着美妇转进侧厅,两人在案后坐定,即有丫环捧来一卷卷文案,搁在案头上。夜璃歌拿过一卷,只看了封皮,眉头便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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