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寂寞。
    那样那样的寂寞,那样令人无法摆脱的寂寞,纵使倾世繁华,也仍然心无所依的寂寞。
    只有他能看得到,她的心有多广,多大,只有她才明白,他的情有多深,爱有多浓。
    放眼天地间,只有这样的一个你,也只有这样的一个我。
    就算千里万里,我也会去寻你,因为没有你,我的生命便没有意义。
    是这样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不舍不离,是这样的刻骨铭心,成就了他们之间的传奇。
    “璃歌。”男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可以为我跳一支舞吗?”
    “好。”
    夜璃歌旋转着,从他怀中抽出身来,挥袖轻舞,傅沧泓双眸一瞬不瞬地追逐着她,只怕一恍眼,她整个人就消失了。
    “来,我们一起跳……”夜璃歌忽然旋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整个凌霄阁中,响起他们欢快的笑声……
    “笑吧,笑吧,尽情地欢笑吧,且让你们,最后再开心一段日子里……”深黑的树荫后,敛藏着一抹人影,薄削双唇轻启,冷冷吐出一句话来。
    星月满天。
    两人一路嬉笑着,穿过花木扶疏的林荫道。
    “等等。”夜璃歌忽然伸手,扣住傅沧泓的腕。
    “怎么了?”
    “情况不对。”夜璃歌压低嗓音道。
    傅沧泓愣愣神,这才注意到,一向灯火辉煌的龙赫殿,此时竟寂寂无声。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你先留在这儿。”
    “不。”傅沧泓简短言道,反踏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一起走。”夜璃歌说着,和他一起踏上石阶,立在廊下,单掌挥开门扇,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幽幽闪烁的光影间,可以瞧见,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宫侍的尸体。
    “火狼!火狼!”傅沧泓放声吼道,却半晌不闻人声。
    夜璃歌袖中纱绫飞出,在殿内周游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方才携起傅沧泓的手:“走吧。”
    两人进得殿内,点燃灯烛,只见地上东一道西一道,全是血渍,而木架上的凤袍,被剪成一丝一缕。
    “谁干的?”傅沧泓双眸中喷出火来,刚要吵嚷,却被夜璃歌拉住。
    “璃歌?”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
    傅沧泓安静了。
    夜璃歌在殿中来回走了一圈,仔细检看了宫侍们的伤势,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如何?”
    “是杀手。”
    “杀手?”傅沧泓又要发作,夜璃歌赶紧将他摁住,“不是告诉过你,凡事不要慌乱吗?”
    “这——”傅沧泓又是急,又是气,急她如此不以为意,气自己无能,再次把事情给搞砸了。
    “此事跟你无关。”夜璃歌宽慰他,“潜入大殿的杀手,与寻常的杀手不同。”
    “嗯?”
    夜璃歌看他一眼:“你还记得夜方吗?”
    “嗯?”傅沧泓眸中闪过丝诧色,“当然记得,他——”
    “夜方所习的一切,皆出自我父亲亲授,他精通所有暗杀之技能,可以随意潜入任何地方,甚至,包括天承大陆所有的皇宫。”
    傅沧泓不由打了个寒颤:“难道说,这事是夜方做的?”
    “不,”夜璃歌摇头,“夜方的手脚虽然极干净,却从来不做这等杀戳无辜之事。”
    “那——”
    “沧泓。”夜璃歌忽然唤了声。
    “什么?”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如果一统天下,造福万民,却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你会害怕吗?”
    傅沧泓屏住了呼吸,好半晌方道:“只要这代价里,不包含……你,我就不怕。”
    “傻瓜。”夜璃歌抬起手,微凉指尖抚过他的面颊,眸中已经隐有泪光,“你总是这样……”
    “不然,能怎样呢?”傅沧泓深深地凝视着她,“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你,让你可以事事顺心,平安如意,只可惜我能力不足,始终做不到……”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只是世间好事,本就多磨,非常不易为——要知道,易为之事无益,有益之事难为。”
    “嗯,我懂,我都懂。”
    “一件凤袍,毁了也就毁了,只是可惜这些人,平白无辜葬送性命,所以沧泓,你一定要统一天下,仁泽万民,否则他们的牺牲,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都不会瞑目。”
    “我明白了。”
    “只怕,离咱们的终点越近,事情就会变得愈发地凶险。”
    “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多么凶险,我都一往无惧。”
    听他这么说,夜璃歌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他抱入怀中,贴着他的耳际道:“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世间男子千千万,我挑中的,却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怕死啊……傅沧泓,你是第一个,不畏惧艰难,不畏惧磨难,千里万里,始终追随我的男人……”
    “因为你,值得我付出生命。”
    “好,有你这句话,一切便足够。”
    是的,倘若一个人敢豁出命去,还有什么事做不到,还有什么事,不能成功呢?
    ……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每一个踏进殿门的人,都愣住了——是他们看花眼了吗?皇后娘娘,竟公然坐在皇帝身边?
    “从即日起,本宫将和皇上一起,临朝听政,众卿家可有异议?”
    短暂的沉默后,冯翊率先跪倒:“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即,大殿中响起一片叩拜声。
    接下来,六部九卿大小官员纷纷出列,奏报各种事务,仍由傅沧泓裁决,夜璃歌只是偶尔补充。
    两个时辰后,早朝结束,众臣鱼贯退出,夜璃歌方同着傅沧泓下了丹墀,迈出大殿。
    站在玉石栏杆旁,极目望出去,但见宫阙重重,殿阁林立。
    “璃歌。”傅沧泓走过来,在她身旁立定。
    夜璃歌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
    “你们说,皇后娘娘这是——”
    “他个妇道人家,居然管起朝政上的事来。”
    “冯大人,你不发表意见吗?”
    “皇后娘娘这样做,自有深意,我劝你们,还是少说废话,多多埋头做事吧。”
    众人默默对看一眼,均觉十分无趣——细想也是,这北宏国本就是傅家的,倘若皇帝本人都不觉得什么,他们哪有资格发言呢?
    哪怕皇帝将江山拱手让给那个女人,他们也只能服从。
    ……
    “璃歌,你累吗?”
    “不累。”合上手中的奏折,夜璃歌满眸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在想,南宫墨这个人。”
    “他怎么了?”
    “老是这样被动挨打,不是办法,我们得主动出击——南宫墨总给我们制造麻烦,而我们,至少也应该回敬他一点礼物。”
    傅沧泓顿时来了兴趣:“你想怎么做?”
    “这却要问你了。”
    “怎么说?”
    “一般而言,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最想要的,当然再清楚不过,至于其他男人想要的,无非是名利财色,但南宫墨,他已然是一个帝王了,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最想的,只怕和我一样,也是天下。”
    “好,他要天下,咱们便给他天下?”
    “呃?”
    “你不必管了。”夜璃歌摆摆手,“我会设法,引他上钩的。”
    “该不会是——”傅沧泓眼里闪过丝疑惑。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夜璃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会是那种女人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傅沧泓也形容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感觉。
    “对付南宫墨,可得好好花一番心思,还有,既然对付了南宫墨,不如,咱们把虞琰也一并搭上去,只要搞定他们俩,那一切都妥当了。”
    “搞定?”傅沧泓满眸兴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想窥破,她要如何“搞定”,可夜璃歌却只是微微笑着,沉默不语。
    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意外的,特大的惊喜。
    半夜里,夜璃歌坐起身来。
    “璃歌——”傅沧泓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
    “你接着睡,我去外面逛逛。”
    “天都这么晚了……”傅沧泓眼中充满忧虑,“你还是别想征伐天下的事,我会安排妥当的。”
    “不碍事。”夜璃歌宠溺地拍拍他的脸庞,“我只是随意走走,又不会化成鸟儿飞掉。”
    “我就是怕你飞掉。”傅沧泓嘟嚷道,“试想普天之下,我到哪里,再去找第二个你呢?”
    听他说得如此动情,夜璃歌心中不由一酸,索性躺下来,亲亲他的脸庞道:“罢了,我不去了,陪着你。”
    傅沧泓当即大大松了口气,伸手将她抱住——太多时候,他宁可她呆在他身边,安静地,乖乖地做一个小女人,不要再去折腾那些男人摆弄的事。
    璃歌,你放心,倘若你要这方天下,我定然会把它打下来,双手奉送到你面前。
    只求你安心。
    只求你,爱我。
    全心全意地爱我。
    不要让我难过,不要让我痛苦,不要让我寂寞,不要让我悲伤。
    我这一生一世所求,只是想有一个人,在最冰冷最绝望的时候,好好地陪着我。
    王者之路,实在太难走,太难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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