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他的话,夜璃歌缓缓站直身子:“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那我会立即下令,让他们发起攻击。”
    “你——”夜璃歌眸中浮起怒色,“想耍赖?”
    “耍赖?不——”仙岛王子竖起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美丽的姑娘,我只是按规矩办事——你的男人,只能带走你一个。”
    “那,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她走?”
    “除非,你留下。”
    这男人……还真是,夜璃歌不禁暗自咬了咬牙。
    傅沧泓皱起双眉,正要发作,却被夜璃歌以眼色止住。
    “王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
    “倘若我留下,你以后,还会去抢别的女人吗?”
    王子一怔——大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从来不曾听过。
    然而,夜璃歌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又道:“如果你喜欢的女人,并不止我一个,那么,留不留下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喜欢?”王子满眸懵懂,显然是不明白——在他看来,只要对一个女人生出兴趣,直接抢不就好了,干嘛有这么多罗哩罗索的东西。
    “看来,”夜璃歌脸上的笑愈发明媚,“王子对我,只是一时兴趣,抑或,是看上夜璃歌这张脸?”
    “呃?”王子微微瞪大双眼。
    “如果夜璃歌没了这张脸,王子是不是,就不会再在意,不会再留恋?”
    说话间,夜璃歌已经抬手,拔下髻上银簪,当着仙岛王子的面,重重朝脸蛋上划落。
    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赫然出现在她美丽的面容上,自眼角至下颔。
    “璃歌!”傅沧泓禁不住失声惊叫。
    “怎么?”夜璃歌转头,看着他笑,“你也和他一样,在乎的,只是我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傅沧泓赶紧否认。
    “那么你呢?”夜璃歌转头,定定地看着仙岛王子,“现在,你还要我吗?还要这样的我吗?”
    仙岛王子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或许他活了如许多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女人——在他的记忆中,所有女人爱惜自己的容貌,等同于性命,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为什么却给人,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王子,你回去吧。”夜璃歌转开视线,看向远方,“就算你把我带回仙岛,我不会快乐,你也不会快乐,两个不快乐的人天天在一起,得到的,只会是仇恨,和痛苦……”
    默然站立了许久,仙岛王子终于飞身而起,落回自己的船只。
    木船再次启航,驶向海岸。
    “夜——璃——歌——”后方,忽然传来仙岛王子的声音,“你听好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倘若有一天,他背叛了你,伤害了你,或者发生别的事,你可以来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回过眸去,夜璃歌嫣然一笑,海风拂动她黑绸似的发丝,覆住了那条伤疤,使她落在仙岛王子眼中的面容,依然是那般完美而妍丽……
    “疼吗?”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掰回她的脸庞。
    “没事。”夜璃歌摇摇头,从药囊里摸出只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些浆液,涂在伤口上,“只要养个三五日,也就平复了。”
    “……不要再有下次……”傅沧泓眼中的痛却一分未消,“璃歌,我不想有下次,以后,记得把这些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好吗?”
    “……好。”勾起一抹甜魅的笑,夜璃歌偎入他怀中,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推推他的胸膛,“划船去吧。”
    重新拿起木浆,夜璃歌方才注意到,坐在船栏边的阿诺儿,一直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饶是她一向大方爽利,此时脸上也不禁浮起丝红霞,压低嗓音轻嗔道:“你在瞧什么?”
    “瞧你们啊。”阿诺儿丝毫不觉局促,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道,“璃歌,这就是你说的,男女之间,真正的‘喜欢’吗?”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嗯,”阿诺儿托着腮,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矫饰,“在阿爸的船上,除了阿爸,就是些仆从,他们都听我阿爸的话,从来不敢多看我一眼,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从来,没有接触过阿爸以外的男人……”
    “哦,是这样,”夜璃歌微笑着点点头,“没关系,到了中土,你多看看,多听听,多瞧瞧,就知道男女之间真正的‘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哦?”阿诺儿眨眨眼,倾身往夜璃歌跟前靠了靠,眸光偷偷瞅了瞅傅沧泓,压低嗓音道,“那,你喜欢他?”
    “对啊。”夜璃歌毫不迟疑地点头,“要不然,我怎么会跟他走呢。”
    “喜欢一个人,然后会怎么样呢?”
    “会时时刻刻想着和他在一起,想让他开心,会情不自禁地注意和他有关的一切,做他想做的事……呃,就这样吧,别的,需要你自己以后好好体会体会了。”
    “嗯,那肯定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吧?”阿诺儿托着腮,眸中流露出无限神往的神情。
    看着这样美好的她,夜璃歌也不由有些发呆——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才能保护,这般绝色惊天的她。
    ……
    五天五夜后,木船终于抵达荒岛。
    登岸后夜璃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和阿诺儿的容貌都重新乔装改扮了一通——因为她们两个,实在是太招人注意了,尤其是阿诺儿。
    回到当初他们打算“成亲”的石洞里,夜璃歌和傅沧泓都不禁生出股恍然隔世的感觉——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们……”拉起夜璃歌的手,傅沧泓欲言又止。
    “还是先回宏都吧——这些天来,你‘失踪’的消息定然已经传遍北宏上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有什么关系呢?”傅沧泓却全然不以意——打内心里而言,他发兵亲征夜魁国,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夜璃歌,为了让夜璃歌知道他再次犯险的消息,为了让她赶来北宏,赶来图海城,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虽然那个仙岛王子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他们仍然能够成亲,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过属于他们的日子,难道,不是吗?
    夜璃歌却转开了眸光,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说来也奇怪,她每次想和傅沧泓单独呆一起,就会莫明其妙地出现些问题,或者,这是《命告》给出的警示?可是,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命告》。
    “以后,以后吧……我们的事儿,先放一放……总之这一次,我会陪你回宏都,会一直呆在你身边……”
    傅沧泓默然。
    宏都、琉华城、南涯岛、元都、碧水村、图海城……不管他们身在何处,这世间都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止他们向彼此靠近,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将外在的阻力排除殆尽,可是每一次,总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让他疲于应付——他们这段感情是怎么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沧泓?”体察到他的抑郁,夜璃歌拉拉他的手,柔声劝慰道,“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傅沧泓下意识地答道。
    “嗯。”夜璃歌重重地点头——在这个时候,她应该给他信心。
    “好吧,”傅沧泓终于点头,“我听你的,我们,回宏都。”
    “宏都?”一直没有作声的阿诺儿终于抓住机会,岔进话来,“宏都是什么地方啊?”
    “是北宏的都城。”
    “嗯……”阿诺儿眨眨眼——对于在海上长大的她而言,还是无法想象出,“都城”是什么模样。
    “别着急,等到了宏都,我带你四处逛逛,你就会知道了。”
    “嗯!”阿诺儿重重点头,脸上浮起明丽至极的笑。
    经过一夜休整后,三人踏上归途,先坐船回到图海城,雇了辆马车,一路往宏都赶。
    ……
    “沧泓。”夜璃歌撩起车帘,“这已经是第三支整装开拔的军队了。”
    “我知道。”傅沧泓点点头。
    “难道说,宏都城里出了事?”
    “别担心,进城看看就知道了。”
    离宏都越近,驿道上来往的将兵越多,夜璃歌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终于,宏都巍峨的城楼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策动马车,傅沧泓径直往前。
    “什么人?”两旁的士卒长戟一架,将他拦住。
    傅沧泓往两旁一扫,并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容,脸色顿时冷沉下去:“你们的上司是谁?叫他即刻来见我!”
    士卒微愣,抬眸细看他两眼,见他衣饰普通,并不以为意,随口斥道:“上头忙得天昏地暗,哪有功夫见你,你还是走吧!”
    忙得天昏地暗?
    傅沧泓双眸一缩,嗓音不由提高了八度:“我再说一次,让你们的上官来见我!”
    “咦,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士卒一见他这态度,顿时火了,手腕一抖,戟尖直指傅沧泓的胸口,“小心大爷我今儿个挑了你!”
    对夜璃歌之外的人,傅沧泓本来就缺乏忍耐力,此时更是怒火上冲,“啪”地一鞭甩过去,将那士卒打了个趔趄,士卒挣扎着站起,脸色涨得血红,胳膊一挥,口中大吼道:“兄弟们,这人想造反,立即拿下!”
    所有士卒立即挥舞着长戟,锵锵锵围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恰在此时,一骑飞纵而至,大声喝道。
    “骆将军,这人——”
    士卒的话尚未说完,骆平光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里:“皇,皇上……”
    “皇上?”
    “是皇上?”
    所有的人立即像炸了窝似的,乱纷纷扔下长戟,跪了一地。
    “骆平光!京城里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调动兵马,冯翊他这是想造反吗?”
    “不,不是,”骆平光抬头,怯然看了他一眼,“是,是百官,推议太子殿下登基……”
    “太子?”傅沧泓整个人都懵了,继而厉声喝斥道,“朕并无后妃,哪来的太子?”
    骆平光顿时不作声了,冷汗大颗大颗从额上冒出。
    “你不说?你不说朕就亲自去瞧瞧!”
    傅沧泓说着,“啪”地一声甩响马鞭,蹄声得得,从骆平光身旁踏了过去。
    “将军,将军……”几名士卒立即围过来。
    骆平光摆摆手,艰难地站起,眼前却禁不住阵阵发晕,心中不住地惨叫——完了,完了,皇上竟然没有死,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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