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睡醒,声音还带着几分软,小声问旁边的萧蓉。
    “姐姐怎么不将我叫醒,让他们都跪在此处多冷。”
    萧蓉闻言一怔,她柔声道。
    “他们自愿的,宗主不必有负担。”
    众人闻言起身,皆围了上来,林鹭发现多日不见,他们还是像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穿着奇形怪状。
    如今一看倒也全是亲切,不知是不是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她当真有几分把这处当成了家。
    林鹭觉得此刻她好像一只猴,被众人围在中间观赏,更像是回村以后,被村里的大妈围观,他们边看,口中还颇有微词,七嘴八舌说着。
    “宗主怎得瘦了?”
    “可不是嘛,你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我就说当初不该让宗主自己出去,外边哪有合欢宗里养人呀!”
    “哎哟,你看宗主这小脸儿都给外面的风霜折腾得蜡黄蜡黄的了。”
    “还真是,从前宗主那肤色宛若拨开壳的鸡蛋,现在怎得如此沧桑!”
    “真实可怜见的!”
    林鹭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听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的萧蓉,她颤着声音,有些生无可恋地问道。
    “当真……当真有这么夸张?”
    萧蓉见着自家宗主的神色,像是真的被合欢宗的人唬住了,她有几分爽朗地笑了几声。
    同旁人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看将宗主吓得小脸儿都泛白了,见过人了便下去吧,让宗主回房中休息会儿。”
    众人这才退了。
    萧蓉宽慰她。
    “宗主别听他们说,依我看宗主这小脸儿同走时一般惹人怜爱,哪有什么不好看的?”
    虽说林鹭觉得这完全就是萧蓉的滤镜,但是她却放心了些。
    —
    祝如疏站在远处,耳旁除了簌簌的寒风,还有落在他耳中,少女同旁人的对话声,在他耳中听来,她好似心情还不错。
    他手上系着方才枫唤人拿来的绳索,将他双手捆绑在一起,系于身后,捆得紧紧的。
    祝如疏指尖微微一动,便觉得划开的那处还未长好的伤口发痒、泛疼。
    他腕间用力一扯,手腕处的伤口被他撕裂,痛觉带着一稍稍麻木好似顺着他的手腕爬上他的神经,血流了出来,将绳索染红,一滴一滴滚在雪地里。
    谁也未曾看见。
    他们的目光都在林鹭身上。
    心贴着心之时,他听着二人纠缠的心跳声。
    砰,砰,砰。
    他又觉得少女心中只他一人。
    纵然没有他也不允有旁人能钻进去。
    少年甚至心中萌生了一种想将这些人统统撕开的想法,他想让她只看着他一人。
    他不能这么做,他一再克制,一再退让,终有一日这种忍耐会走到尽头处。
    祝如疏说不出来这种感情究竟算什么,他的眉眼有几分凌冽,索性撕扯开的伤痕和痛觉,能够分散他大部分注意力。
    —
    跪拜的人走了,周围还有一干随侍,林鹭就这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她时常处理正事的正殿中。
    那处还是颇为没品位的,金灿灿的的墙壁,林鹭坐在其中有几分无语。
    她知晓在打斗中萧蓉也伤得不轻,便让她先下去休息,萧蓉点头,原本打算下去,却突然,回眸问林鹭。
    “可是要将此人关在地牢中?”
    “此人”自然指的是她“抓”回来的祝如疏。
    林鹭原本是想地牢省事儿,却又想起那处她去过,常年鼠类逃窜,肮脏无比,让祝如疏去,只怕是要翻了天了。
    再者。
    若是将祝如疏关在地牢中,她如何再同他培养感情,眼见着她时间所剩不多了。
    “不可。”
    “将他放在我的偏院中。”
    萧蓉皱眉,不太认同林鹭的做法,那人的功力深不可测,是她的无法探出来的,更是她无法匹敌的。
    “宗主,这般未免不妥,他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林鹭说:“放眼整个合欢宗,只有我能治住他,若是放在地牢中,他逃了不说,若是趁着夜深人静将合欢宗的人杀了怎么办?放在我身边,更安全些。”
    萧蓉闻言确实也如此,差人将祝如疏捆上关进林鹭殿中的偏院里。
    林鹭见萧蓉已然信服她的说法,便唤她下去疗伤休息了。
    —
    夜间。
    林鹭也没想到祝如疏当真如此乖顺,不挣脱了绳索来寻她。
    少女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下床去偏院寻祝如疏。
    合欢宗尤其是她居住的地方,空旷极了,那冷风灌进来是半点阻碍都没有,她将门打开,屋外黑漆漆的一片,林鹭生了几分退意,却咬牙寻着原主的记忆去偏殿寻祝如疏。
    祝如疏的院中也是一片漆黑。
    林鹭指尖抚上冰冷生灰的木门时才想起来,她忘记交代人给祝如疏送吃食了。
    “滴答…滴答…滴答…”
    她刚准备推开门,便听到屋内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下滴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萦绕在她鼻尖的浓稠血气。
    林鹭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迅速推开门进去了。
    屋内是漆黑一片,血腥味越来越重。
    在她开门之时,清冷的月色也钻进屋中几分,衬着床前少年苍白的脸,他听见声音,双眸才微微往上转动,半眯着眼眸,好像在“看”面前逆着光而来的少女。
    林鹭浑身直冒冷汗。
    祝如疏坐在床前,双手被绳索拴在面前,那血腥味的来源便是他捆在一起的手腕。
    不知道是左手还是右手,或者是两只手手腕处都在流血,他这般看样子是有一段时间了,血在地面上汇成一滩,血色恍然而过,犹如一面诡异的红镜。
    林鹭强装镇定地问他。
    “你在做什么?”
    少年闻言却笑,他失血过多,唇色泛白,声音有几分沙哑,诚实又乖顺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放血。”
    林鹭问:“为何放血?”
    她看着都觉得疼。
    祝如疏答到:“血太烫,不舒服。”
    林鹭有点生气,却又觉得无力,她一点都不知晓祝如疏为何这么做。
    少女上前将他手腕处的绳索解开,声音却闷闷的。
    “血当然是烫的,流光了你就死了,死了血就是冷的了,人也凉了。”
    林鹭心中乱糟糟的,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的血很烫,在她解开绳子之时,甚至还染在她的掌心中。
    林鹭替他解开后,想去寻点东西为他将流血的那处包住,却被祝如疏拉住,他苍白的指尖染着猩红,描摹在她的唇瓣上。
    那血腥之气将她唇涂满,少年才将指尖放下。
    祝如疏在笑,他眼眸却有些发亮,眸中倒影着她无措茫然的模样。
    少年开口又说。
    “师妹生得好看。”
    林鹭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明白祝如疏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她问他说:“你想走了吗?”
    林鹭不喜欢他用任何方式去伤害自己。
    祝如疏摇头,笑容淡了几分,侧身含住她的唇珠,他的鲜血从她唇瓣上又含—进了祝如疏口中。
    少年咽喉滚滚,又吞咽而下。
    林鹭脸颊湿热,她抬手一摸,竟不知何时,她落了泪。
    屋外的月色照进来,破碎成无数块撒在冰冷的地面。
    二人好似踩在玻璃碎片中,任由那尖锐之物将其割得鲜血淋漓。
    少年的眸中翻涌着红,他好似直勾勾“看”着她。
    他生得好看又苍白,宛若蛊惑人心的妖鬼,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同她说。
    “师妹可心悦我?”
    第90章 蝴蝶
    少女眼眸盈着一帘水色, 鼻尖和脸颊泛红, 她抽着鼻子,却不知晓究竟该如何回答祝如疏的话。
    攥紧衣角的指尖有几分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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