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被窝里,额头抵着额头,双腿交缠在一处,黎荞抓着陶竹的手轻轻捏着,口里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着呢。我身子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陶竹说着牵引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肚子上:“我之前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黎荞在陶竹肚子上轻轻摸了摸,他心里头还是担忧:“刚才那个老大夫说了,现在胎儿不稳。”
    “那要不明日再寻个大夫瞧瞧?”黎荞这么一强调,陶竹心里头也不放心了起来。
    “好,多寻几个大夫。”
    黎荞握紧了他的手。
    “嗯……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啊?”
    陶竹说着,脑袋往后挪了挪,去看他的神色:“你都没有表现出对这孩子的喜欢和欢迎……”
    黎荞的情绪,一直在他身上,根本没挪到他肚子里的孩子上。
    他甜蜜又有些茫然。
    这孩子的确来的有些突然。
    他虽然一直在调理身子,偶尔也会幻想一下若他真怀了会怎样,但潜意识里,他觉得他和黎荞在最近几年里不会有孩子。
    他长的像男人,眉心痣也淡,眉心痣越鲜艳越好生养,他眉心痣那么淡,想怀孩子是很艰难的。
    再加上黎荞从未给过他压力,他自己也想和黎荞过二人世界,所以,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当真是一点儿预期都没有。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
    但是,今后他和黎荞没二人世界了。
    而且,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指不定英国公府会怎么报复呢,他这会儿怀孕,时机真的不算好。
    “咱们俩的孩子,我当然想要了。我是担心你。”
    黎荞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怀孕十个月,中间可能要经历孕吐,要忌口,身子也指不定哪里就会有不适。更可怕的是,还有生产这一关。”
    “我不想你受罪,更怕出现意外。”
    陶竹听完这些话,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黎荞真的好喜欢他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医嘱,我会听大夫的话,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也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黎荞。
    他会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出意外。
    他要和黎荞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好。”黎荞听着他的保证,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只生这一胎,今后咱们避孕。”
    “避孕?”陶竹脑子里立马出现话本小说里的内容:“喝避子汤么?”
    “当然不是。”黎荞失笑,而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一出来,陶竹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样避孕啊?
    ……
    他想摇头,他喜欢黎荞那什么……
    当黎荞和陶竹浓情蜜意时,另外一边的英国公府却是火山爆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一个小小六品官,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后生,竟然敢指着吕文荣骂英国公!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要不是英国公赴汤蹈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打下了大盛的江山,那哪有这个毛头小子大放厥词的份!
    英国公夫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气的几乎昏过去,要不是一帮人拦着,当真要带着人打上黎家。
    但此事肯定没完。
    黎荞一个初入官场的六品小官,当街骂英国公家教不严,没给英国公留一丝一毫的面子——黎荞可是亲口说了,没废了吕文荣,是给英国公当年的汗马功劳面子!
    黎荞是给功劳面子,不是给英国公本人面子!
    这谁受得了?
    别说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公了,就是一普通七十多岁的老人被年轻人这般骂,那也能气晕过去啊!
    就算是吕文荣挑衅在先,那黎荞此时也没了理。
    黎荞这是以下犯上!
    这是犯上作乱罪大恶极,反了天了!
    英国公越想越难堪,当即命人套上马车,连夜赶去皇宫求见盛鸿。
    没天理了。
    圣上得给他做主啊!
    求贤殿。
    盛鸿原本已经去后宫了。
    听说是英国公求见,便回了求贤殿。
    英国公已经快八十岁了,头发花白,背也有些微的佝偻,但他双眼不浑浊,精气神儿很足。
    此时,他坐在盛鸿特意命人搬来的椅子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老臣这个年岁,小黎大人当着街上众多行人的面,将老臣骂了个狗血喷头啊!老臣今后没脸见人了!”
    “这叫老臣如何出门?整个英国公府的面子都被小黎大人给踩到脚底下了!”
    “陛下,荣儿虽有不对,可小黎大人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啊,他可是老臣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大孙子,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孩子也就是嘴巴坏一些,但本性是好的啊。”
    “前年冬盛京下大雪,他还在城外开粥棚,给穷苦百姓施粥呢!”
    盛鸿望着英国公一抖一抖的花白胡子,眉头紧锁。
    “英国公,你说的朕记着呢。”
    “所以求您给老臣做主,若小荣有个三长两短,那老臣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了,也死的不安心啊。”
    英国公拍着自己的心口,老泪纵横。
    “哎,老国公,你身子骨好着呢,别动不动说死啊死的,大盛有你这样的功臣镇着,那朕才能安心。”
    盛鸿一脸不赞同的开口。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老国公呐,黎荞一向是急脾气。而且他夫郎是他的逆鳞,惹到他还无事,比如说上次在菊园的争执,但惹到他夫郎,他肯定要发飙的。”
    “如你所说,小荣他本性不坏,但黎荞也是天之骄子嘛,他一连中六元的新科状元郎,而且家中有百万巨富,朕还赐给他御笔匾额保他一世富裕。”
    “这样出类拔萃、意气风发的黎荞,怎会容忍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太监要断子绝孙呢。”
    “将心比心,若是老国公你被人当街骂要断子绝孙,那你能不与那人拼命么?”
    正抹眼泪的英国公:“……”
    他抬起眼睛看着盛鸿。
    盛鸿脸上满是为难,眉头紧皱,似乎难以下决断。
    但他浑身却是一凉。
    圣上分明是要和稀泥。
    可今日是他这个老头子包括整个英国公府的脸面被黎荞踩在脚底狠狠摩擦。
    若是圣上不惩治黎荞,那今后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嗯……要不这样吧,老国公,小荣是个好孩子,但黎荞也是咱大盛的栋梁之材。”
    “黎荞年纪虽轻,为官的时间也短,可他其实已经攒下了不少功劳,比如说带领河西府农人致富,比如说他解决了大运河财力不足的问题,还有他建议在黄河上游植树造林。更不用说还有个皇家点心铺。”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说明黎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国公啊,黎荞给朕解决了这么多难题,朕不能寒了他的心。”
    盛鸿脸上还是挂着为难之色,可这一番话语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
    “当然,朕也绝对不能寒了你的心。”
    他说着点了点脸色已经不太好的英国公。
    没给英国公说话的时间,他又道:“可你们双方都自觉有理,一个是对大盛和父皇有恩的老国公,一个是超然绝俗的人才,朕哪个都不愿、也不舍得委屈。”
    “朕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怨,所以不会强行摁着你们的脑袋让你们握手言和,此次就算了,荣儿虽然挨了打,但黎荞他夫郎怀着身孕也被吓晕了,双方都遭了罪。”
    “从今往后,你们双方谁也不许去打扰对方,见面要按照品级行礼,除此之外,不许多言。谁若是再挑起争端,那朕会按照大盛律令严惩。”
    “老国公,你看如何?”
    英国公:“……”
    他觉得很不如何!
    这完全是偏向黎荞了!
    句句不愿意寒他的心,可实际上如同黎荞那般,狠狠给他一耳光!
    从这皇宫出去,不用等到明日,今晚盛京众人就能知道他一把老骨头连夜入宫给他孙儿讨公道,结果公道没讨到,只讨了个没趣!
    圣上当真是不给老臣活路啊!
    糊涂。
    糊涂!
    但是,这话他只能放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能露出来,他看着正一脸关切瞧着他的盛鸿,抬手抹了抹脸,然后起身,如同刚才哭诉那般,他大声道:“老臣遵命!”
    “老国公明事理。”
    盛鸿笑了起来,又道:“荣儿此遭受苦了,朕派御医去府上给他瞧瞧,另外,朕这里也有一些上好的药材,他需要哪些,你尽管开口。”
    英国公:“……”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大声喊谢主隆恩。
    正事说完,盛鸿派人送英国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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