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最完美的标准答案。
    轰鸣的爆破声中,土崩瓦解,天塌地陷。
    黎棠用力地闭上眼睛,再更用力地闭了闭。
    他感叹于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留有意识。
    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可是为什么,眼前定格的最后画面,是你骇然痛苦的脸?
    你才是笨蛋。
    大仇得报,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第42章 愿望
    很快,其他同学陆续赶来。
    先是李子初,霍熙辰,周东泽,还有苏沁晗,都是跟着蒋楼和黎棠来的。
    李子初和苏沁晗一边一个,扶住身体几乎瘫软的黎棠,霍熙辰在一旁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回事,周东泽已经挤上前去,照着蒋楼的脸便要挥拳。
    被蒋楼擒住手腕,偏身躲开。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你们先带他去一个没有人的安静地方。”蒋楼拜托道,“我处理完就过去。”
    即便众人满腹疑问,但还分得清孰轻孰重。李子初点头应下,对苏沁晗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回去教室,其他班也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人乱讲话。”
    他们能听得出来,自然也有其他人能辨认出是黎棠的声音。
    苏沁晗点头,目光在黎棠和蒋楼身上来回打量,到底没在这种时候多问,转身疾步离开。
    李子初也架着黎棠要走,屋里的陈正阳又大笑起来:“你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不是喜欢当正义使者吗,我偏要让你尝尝当过街老鼠的滋味!”
    蒋楼额角青筋暴起,返身狠狠给他一脚。
    陈正阳捂住腹部,一边咳嗽一边笑得更大声:“你明明也讨厌他,不然为什么要录音?现在装什么正义,你们这群死基佬,死变态,有病!都有病!”
    眼看有其他同学闻声赶来看热闹,蒋楼抄起桌上的宽胶带,刺啦一声扯开一大截,照着陈正阳的嘴巴一顿裹,让他只能呜呜叫,再也说不出话来。
    外面传来老师让学生们让开一条路的声音,蒋楼对周东泽道:“麻烦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说话。”
    周东泽即便不情愿,也还是暂且听从了他的安排。
    蒋楼走出去,到广播室外面,追上被李子初扶着的黎棠。
    刚触到黎棠的手背,就被哆嗦着躲开。黎棠整个人抖得厉害,像是怕极了他,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不想看到他的脸。
    蒋楼的手僵在半空,仿佛周遭的氧气被抽光,让他呼吸不能。
    此刻才真正参透“为时已晚”的含义,先前他竟然拿这个讥嘲别人。
    何其讽刺。
    可是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蒋楼难以忍受般地垂了下眼,很快又抬起:“你们先走。”
    说完,他便朝着老师的方向走去。
    广播的影响比想象中恶劣。
    起初老师们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是学生的恶作剧,把那种片子的音频拿到广播里放。
    后来才知道那音频里的男孩竟是本校的学生。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被冲击到眼花头晕,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是谁,是哪个学生,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蒋楼说:“是谁的声音不重要,重点在于是谁拿音频播放。”
    广播站的几名工作人员,除了被送去医院的陈正阳,其他都被叫来了。
    王妍被这严肃的场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提到音频来源,才讷讷出声:“音频文件是我拷贝放到广播室电脑里的,但我不知道密码,没听过,后来也删除了……”
    “不是你播的?”
    “不是!我只有周三和周五播音,今天是周一,广播室钥匙都不在我这儿。”
    “那是谁?”
    “应该是……陈正阳。”
    教导主任翻了下广播室的排班表,果然是他。
    “你不是说文件删除了吗,陈正阳是怎么播放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都没打开过……”
    王妍是学生会成员,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宝宝,她说的话自然可信度极高。
    可教导主任还是不理解:“那你哪来的音频,怎么会想到拿到广播室播放?”
    王妍手指绞着校裤缝,几分踌躇地看向蒋楼。
    蒋楼既然来了,就没想全身而退,他承认道:“音频是我给她的,我让她帮我播放。”
    眼看排在年级前三的好学生自甘堕落,教导主任又是一阵晕眩:“你做这种事,是何苦呢?就为一时刺激?”
    见蒋楼没有回答的意思,王妍道:“他后来不让我播了,所以我才把文件删除,没想到会被陈正阳……”
    教导主任叹一口气。
    难怪要揍陈正阳,把人家鼻梁都打歪了。
    “总之你动了念头就是不对,怎么能把那种音频送到广播站去?”
    蒋楼一句也不曾反驳。在事情已经发生的当下,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
    他向老师请求:“请严惩我,还有播放音频的陈正阳,不要再追究音频里的人是谁。”
    教导主任接完来自在外地出差的校长的电话,头更疼了。
    撑着办公桌坐下来,喝一口茶定住心神,教导主任再度开口:“你和陈正阳固然大错特错,该受惩罚,可是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一个高中生,录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音频里的男生也有责任。”
    蒋楼说:“他是受害者,他不需要负责任。”
    “你怎么知道他是受害者,说不定是他自愿的呢。”
    “因为音频是我录的。”
    在满屋人震惊的眼神中,蒋楼的神情可堪平静。
    哪怕从他口中出来的话石破天惊。
    “而且音频里被抹去的另一个人,就是我。”唯恐旁人听不清,蒋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强迫他,逼他说那些话。所以惩罚我就好,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黎棠被带回家里时,还没到中午。
    两个小时前,他在校医室虚脱晕厥,校医不敢耽误,立刻联系到他的家长。
    黎远山和张昭月赶到学校时,广播录音事件已经传开,校园上下无人不知。毕竟黎棠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被送到医务室。
    被问到我家孩子为什么会晕倒,校医略显尴尬地说:“好像是因为广播,受了一些刺激。”
    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黎棠清醒过来,坚持要求回家。
    张昭月探过他的额头,检查了他的呼吸脉搏,到底顺了他的意,把他带回家里。
    黎远山忍了一路,刚进家门即刻发作:“你先给我交代清楚,另一个人是谁!”
    他没亲耳听过音频,只知道内容是私密事的录音。
    黎棠抿着唇,不想回答,黎远山拔高嗓门:“说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花钱供你吃穿,供你上学,盼着你有出息,结果你就是这么给我长脸的?”
    黎棠猜测黎远山多半以为另一个人是女生,毕竟他的父亲从来都不了解他。
    他也懒得说出实情。说了又能怎样,躲在父母身后,让他们为他讨个公道吗?
    若这世上真有公道,蒋楼也就不会用这种方法报仇。
    蒋楼……
    黎棠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连想到这个名字,心口都会刺痛。
    黎棠扭身,握着扶手上楼,黎远山追在他后面:“怎么不说话,聋了吗?”
    听到“聋”这个字,黎棠脚步一停,偏过头看着黎远山:“我没聋,耳朵听不见的另有其人。他是被你,被我,被我们三个害的。”
    黎远山和张昭月俱是一愣。
    “是那个小兔崽子告诉你的?”黎远山先反应过来,“我就知道,自从听说他跟你在一个班,我就知道这兔崽子不会安好心!”
    张昭月听不下去:“要不是因为你非要把我送回来,他们俩也不会在一个班!”
    “谁让你成天病恹恹的,章大师说你会影响我的正运……除了你们俩,我还有全公司上下几百口人要养,你让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你自己迷信,就不要怪别人。蒋楼他有什么错,他没有人护着,被弄伤了耳朵,他连抚养费都不肯收,他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不能恨我们?”
    “你可别把我捎上,我跟他非亲非故。”
    “可他是我儿子,你就不能——”
    “别吵了!”
    在黎棠的一声暴喝下,比嗓门般的吵嚷霎时停止。
    短短三个字,就令黎棠近乎脱力,不得不握紧身旁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他原本想问,那我呢,我是谁的儿子?
    临到嘴边又觉得没意义。
    “和他没关系,你们别去找他。”黎棠唇色惨白,已是强弩之末,“是我活该,本来就是我欠他的。”
    回到卧室,关上门,黎棠走到床边坐下。
    手机一直在口袋里振动,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朋友们发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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