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流露出短暂的错愕,随即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不必的。”
    “若不这么做,明早那关,我是过不了的。”
    菱唇扯出一抹弧度,裴衍咬了咬腮,指向桌上的银筷,“筷箸也可。”
    秦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迟疑一息,迈开莲步。
    可下一息,就被一只大手拦住了去路。
    裴衍扯过她,将之压在拔步床的雕花围栏上,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看着那张微启的红唇。
    附身,咬了下去。
    是的,不是眷侣间亲昵的亲吻,而是惩罚似的啃咬。
    秦妧防备不及,哪里会想到裴衍会亲近她,可这种亲近疼痛万分,化开血锈味。
    且越来越浓。
    “唔......”
    恬静的脸蛋失了淡定,她偏头躲避,双唇却像是被猎豹咬住,怎么也分不开。
    裴衍按住她椎骨的一截,将她压向自己,愈发肆无忌惮地厮磨着那两片红唇的表面,一点点汲取伤口的血,带着灼热的唇温,吸出了血液,晕染在浅浅的唇纹中。
    女子的血,锈中带着丝丝甘甜,比今夜饮的甜酒还要浓烈。
    待女子呼吸受阻,快要晕厥,他才将人松开,漠着脸看她滑落在地。
    长指勾出她手里的元帕,擦拭起自己的唇。
    洁白的帕子立即晕染开血迹。
    瞧着血量不够,他慢慢附身,用帕子蹭了蹭秦妧的伤口,这才丢在一旁,将软了腿的女子拉起,按坐在拔步床上。
    之后,走向地铺,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秦妧惊魂未定,看着元帕上的点点血花,忽然意识到,他是在帮她解决明早的麻烦。
    “世子......?”
    “睡吧,秦娘子。”
    一声“秦娘子”,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声线冷而沙哑,令秦妧更加相信,他们可以相敬如宾,不谈感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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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做戏。◎
    翌日天蒙蒙亮,秦妧就起了身,生怕睡过头受人诟病。她的处境,要比一般高门大户的新妇艰难一些,毕竟临时更换了新郎官。
    撩开文王百子帐,看向猩红毡毯上的地铺,秦妧轻咬樱唇,有阵阵痛觉从唇上蔓开。
    碰了碰伤口,她默叹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悄悄蹲在侧睡的男子身后。
    颀长结实的男性身躯,笼在一层微弱的曦光中,仿若有万千星点跳动在那丝滑的绸缎寝衣上,为本就俊美的男子,添了几许凡尘之外的脱俗。
    这样的男子,当真是符合怀春骄女对如意郎君的所有幻想。
    趁着裴衍熟睡,秦妧的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到仅搭了被角的腰间,登时面靥羞红。
    英俊的男子她见过不少,诸如生父、裴灏、承牧,可没有谁,如裴衍这般,能将俊逸和昳艳交融在一起而不显突兀的。
    假若容色有层次,那裴衍便是永远剥不到底儿的那抹冶色。
    “还要看多久?”
    在秦妧胡思乱想时,侧躺闭目的男子开了口,腔调沙哑,透着初醒的懒散。
    被当场抓包,秦妧险些双脚一软坐在地上。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世子醒了。”
    裴衍睁开眼帘,体位未动,只转过黑漆漆的瞳仁,看向女子那张红透的芙蓉面,可到了嘴边的揶揄止了话音。
    定眸良久,他缓缓坐起身,也渐渐褪去了清早未加掩饰的温韵。
    “天色尚早,你再歇会儿,到了敬茶的时辰,我会派人来知会你。”
    说着,掀开被角,就要回自己的书房去。
    见状,秦妧赶忙扯住他寝衣的袖口,眨着柔眸,恳求他同自己制造同房的假象。
    “什么?”
    裴衍扯回自己的袖子,身姿笔挺地站在女子面前,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无非是真戏假做,履行表面夫妻的职责。
    听完她的解释,裴衍意识到,是自己那时的一句“婚后各过各的”,令她陷入两难,可此时再改口说愿意做真夫妻未免会毁掉约定和信用,说不定还会令她起疑,怀疑起他那时的居心……眼下也只能先以这样温淡的方式相处一段时日再说。
    “你是想让我帮你维持长媳的体面?”
    “多谢世子。”
    裴衍觉得好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小无赖的潜质。
    朝臣大婚,会有十来日的婚假,软磨硬泡一会儿,也不会耽搁他的正事。
    打定主意,秦妧将地上的被褥收进柜子,仰头望着男子,青涩而慧黠。
    原本也是他的不是,没必要为难于她。裴衍拢了拢衣袖,吊着眼梢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秦妧指了指帐子,“请世子躺进去。”
    这是一个大胆到离谱的要求,换做旁人,恐会嗤她蓄谋勾引,可裴衍看起来像是清心寡欲的大善人,真就顺了她的意思,配合着做起戏来。
    只不过,被推进帐里的人是秦妧。
    裴衍将她摁在里侧,高大的身量随之倾覆,压在了她的身上。
    秦妧诧异不已,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自己是想假装与他同床共枕,以此糊弄稍晚就要进门检查元帕的主院管事,并非真的在勾引他。
    “世子!”
    她偏开头,双手撑在男子肩头,哆嗦着舌头解释起自己的初衷。
    胸膛下,香软的身子剧烈战栗,通过薄薄的料子,渗透过来,裴衍曲起膝,半跪在女子上方,喉咙轻滚地故意问道:“我会错意了?”
    “是的。”稍稍拉开的方寸距离,也够秦妧缓释紧张了。她竭力控制着起伏的软胸,呼吸急促道:“请世子躺在里侧。”
    “我习惯睡在外侧。”
    收回腿,裴衍将颤栗的小女人往里推了推,和衣躺在床边,掖过被子盖住了她。
    长指一勾,落下帐来。
    空间变得狭小,飘散着雪中春信的味道。秦妧裹紧自己,偷偷觑了一眼背对她的男子,艰难地咽下嗓子。
    而随着帐帘落下,周遭变得安静,甚至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陌生的男子躺在身边,秦妧毫无睡意,可邀约是她提出的,扛也要扛完。
    她翻个身,与裴衍背对,紧紧闭上眼,催眠着自己。
    漏刻嘀嗒嘀嗒记录着时辰,不知不觉,已到辰时。
    隔扇被轻叩,旋即,身穿青素缎衣的老妪走进来,朝着紧闭的帐子行了一礼,“老奴请世子、大奶奶金安。”
    见帐有拂动,薛妈妈躬身上前,抬起双手,“请让老奴检查元帕。”
    一只大手伸出帐子,将元帕递给老妪。
    “备水。”
    听出是世子的声音,薛妈妈恭恭敬敬地向外退去,“是。”
    没一会儿,丫鬟婆子鱼贯而入。
    正在秦妧思量要不要亲自服侍裴衍梳洗更衣时,裴衍已起身走向房外,并吩咐仆人们好生伺候她。
    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是每个新妇都要经历的。安定侯府是士族,仆人众多,加之杨氏用惯了旧侍,并不需要秦妧费力,也就省去不少礼仪。但媳妇茶是必不可少的。
    梳洗后,秦妧由暮荷绾起惊鸿髻,斜插一对钑镂蝴蝶珠花,袅娜纤纤地走出正房,与已在房外等了一会儿的裴衍一同走在游廊上。
    一对清隽璧人,新婚的头一日不显儇佻,反倒客气疏离,势必会让眼尖的人看出猫腻。为了不露馅,秦妧低头陷入天人交战,不知该不该主动伸手搭上世子的臂弯。
    会不会被甩开呢?
    世子顾全大局,温文尔雅,应该不会的。
    怀揣忐忑,秦妧隔着蜀锦宽袖,轻轻抓住了裴衍的肘窝。
    余光早已瞥见她略显迟疑的小动作,裴衍未见不悦,还放慢了步子,配合她的速度。
    两人一同走出素馨苑,来到家主和主母居住的辛夷苑。
    此时,裴劲广和杨氏已坐在堂屋内,就等着喝上一盏媳妇茶。
    陪同在座的,有裴氏的叔父辈、裴衍的嫡出三弟与三弟媳、未出阁的幺女裴悦芙,以及杨氏的侄女杨歆芷。其余的,都是裴劲广的侧室和庶女。有大夫人和嫡系在,侧室和庶出们连个座位都没有。
    秦妧随裴衍走进门时,视野之内,每个人的表情都够她好好琢磨一阵了。
    裴劲广和杨氏的跟前摆放着蒲团,秦妧提裙跪在上面时,接过薛妈妈手里的茶盏,对着威严又不失亲和的公爹恭敬道:“父亲请用茶。”
    裴劲广露出了自认温和的笑,四旬的年纪,俊逸犹在,一双眼却不似长子清澈,“好孩子,日后,你就是裴氏的长媳,与裴氏荣辱与共,切记唇揭齿寒的道理。”
    一旁的杨氏睨了丈夫一眼,略有不满。次子失踪,长子代为娶妻,身为父亲,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亲近这个被外人成为“祸水”的儿媳,真不知是太不在意次子的安危,还是太喜欢长子,爱屋及乌了。
    轻轻咳了一声,她提醒丈夫收起笑意。
    裴劲广假装没发觉,抿口茶汤,笑呵呵示意秦妧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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